2025年，可能是企二代們集中分化的一年。
當“華為二公主”姚安娜在《獵冰》中的表演成為無數影評人年終盤點的重頭戲之際，
“天合小公主”高海純從父親的手中正式接過了董事長的權杖。
兩人上一次同框，還是在英國雜誌TATLER拍攝的名媛特輯封面上，彼時姚安娜站C位，左一的高海純因其出眾顏值，被譽為“最美光二代”。
只是最美光二代接班的時機並不理想，過去一年裡，其父高紀凡多次為天合光能及光伏行業的前途奔走，也直言中國光伏正處於“‘內卷’‘外堵’交織”之時。
此時接班，高海純肩上的擔子不是一般的重。
天合光能是一家怎樣的企業？
要說清這一點，兩項資料足矣。
成立於1997年，元件出貨量常年位居全球前三。
1997年，通威還在養魚賣飼料，隆基和晶澳的誕生還要等到3年後，晶科更要等9年。
1997年至今，光伏行業經歷了至少三次劇烈的週期風暴，無數明星企業倒下，天合光能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韌性十足的行業元老，沒有比這更貼切的形容了。
而出貨量，則揭示出了天合光能的業務結構。
元件業務自然是營收大頭；第二部分是分散式光伏業務，是其優勢板塊，在國內市佔率達20%，第三部分是儲能，算得上是其新興業務。
這樣一家元老企業過渡給年輕一代，本就自帶關注度，再加上天合光能正處於營收中心由第一部分業務向第二、三部分轉型的當口，就更能引發討論。
明面上的原因，是這輪光伏週期已經波及到了它。2024年第三季度，天合光能歸母淨虧損13.73億，同比暴跌189.31%，是2019年以來首次單季度虧損。
根本原因，是在元件業務上，天合光能的優勢很難維持。
光伏元件競爭力的決定性因素，是光電轉換效率，而決定光電轉換率上限的，是技術。
當前，PERC電池（P型電池）產業化的轉化效率已經達到23.5%，逼近24.5%的理論極限，進一步提升的空間已經所剩無幾，光伏行業再度來到技術分化的岔路口。
天合光能、晶科能源等選擇以TOPCon電池為主，而隆基綠能、愛旭股份等則選擇了BC電池，以隆基為代表的巨頭甚至更進一步，提前在“下一代光伏材料”鈣鈦礦上加緊佈局。
表面上看，天合光能在技術上並不落後，自家TOPCon產品效率高達26.58%，在同類產品中屬於遙遙領先的水平。
問題是，隆基更早釋出的BC電池，轉換效率高達26.6%，鈣鈦礦更是實現了34.6%的轉換率。
不要小看時間和轉換效率上的微弱優勢，如果說鈣鈦礦實現量產仍遙遙無期，那麼至少BC電池在能量密度、轉換效率、甚至外型的美觀度（BC電池表面可以沒有柵網）等方面，都已經全面超越TOPCon。
天合當然可以嘗試追趕，但那並不經濟。
光伏行業媒體黑鷹光伏曾做過一項統計，按照資金淨值排名，隆基以230.58億規模位列光伏行業榜首，而天合光能只有-254.96億元。
截至2024年上半年，隆基賬上的現金為545億元，天合為239億，僅為前者的一半不到。
能自由支配的現金不多，意味著難以甩開手腳在研發上持續攻堅。而光伏行業的殘酷之處，在於一旦沒有技術上的領先，則很容易被前沿技術在成本和效能上“降維打擊”。
相比之下，把有限的資金投入在更具優勢和確定性的市場，無疑是更加明智的做法。
天合光能向分散式光伏轉型，算得上是種必然。
這一方面是情懷使然。回顧高紀凡的創業歷程，你會發現這家光伏企業的理想，更貼近C端。
1997年6月，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在對國會所做的關於環境和發展的報告中，雄心勃勃地提出了“百萬太陽能屋頂計劃”，要在2010年以前，在美國100萬個屋頂或建築物可能的部位上安裝太陽能系統。
這個在當時無比超前、宏大的計劃，給世界帶來了震動，當然也包括在廣東創業的高紀凡，那年他32歲。
作為吉林大學量子化學專業碩士畢業的高材生，他太清楚這個宏偉計劃背後的機遇和前景。1997年12月，天合公司正式成立，主業是生產鋁板幕牆。
此後天合光能的幾乎所有動作，不管是“天合18勇士”孤身奔赴西藏昌都搭建40座光伏電站，為大山深處的山村通電，還是2016年成立天合富家，抑或是2017年高紀凡喊出“百萬太陽能屋頂計劃”，都是對當年這一震動的回應。
天合富家主要負責家庭場景的分散式光伏業務，正是天合光能的靈魂所在。
更能體現高紀凡對其重視程度的，是他將高海純安排在了天合富家董事長的位子上。
除此之外，天合光能的核心班底，都成了輔佐高海純的幕後重臣：
張兵，光伏行業浮沉十多年的老兵，曾任天合光能副總裁和家用光伏事業部一把手，行業影響力不俗；
吳森，2013年加入天合光能，擔任財務負責人，目前是天合富家董事；
丁華章，2014年加入天合光能，任副總經理，也是天合富家董事。
排面拉滿，天合富家也不負期待，2020年至2022年，天合富家的總資產由9.65億元增長至90.60億元；淨利潤由3791.62萬元增長至4.34億元，年複合增速高達237.95％。
時機似已成熟，2023年4月，天合光能啟動了天合富家的分拆上市。如成行，高海純將成為中國光伏上市公司最年輕的舵手。
只是後續的故事不盡如人意。2024年，天合富家的上市之路戛然而止，彼時有業內人士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作為愛女的立威之戰，中途叫停不是高紀凡的風格，半路折戟，只能是形勢比人強的結果。
當前形勢下，分散式光伏這門生意的難度正在直線上升，因為整體過剩嚴重。
2021年開始，分散式光伏新增裝機超過集中式光伏，到了2023年，分散式光伏累計裝機量已佔光伏總裝機量的42%，佔全部電源裝機量的9%。
隱患也在飛速擴張中不斷積累。由於分散式光伏發電併入電網的收益遠大於自用，使用者幾乎沒有自發消納的動力，但低壓電網的承載能力有限，加上缺乏介入容量規範要求，多餘電量強行併網的結果，就是電網不堪重負。
據中國儲能網報道，2024年以來，全國分散式光伏接入受限問題愈發嚴重，接入容量為0的“紅區”仍在擴大。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包括廣東、河南、黑龍江、福建等8省份超300個縣域已無分散式光伏接入容量。
但這並不代表分散式光伏市場沒有前景了，高海純曾表示，分散式光伏不僅是“承業，更是與父親兩代創業者的思想碰撞”。
高紀凡時代，他更注重分散式光伏在鄉村振興中的作用，而當前市場的趨勢，是需求變得更定製化。
比如南方溼熱地區，要求光伏元件能夠抗溼熱；工商業相關場景，要求光伏元件能防積灰；別墅光伏，每戶業主更是有自己的獨特需求，走的是“非標準件”的路子。
政策變化也為這種碰撞提供了空間：
上海虹口區人民政府發文稱，至2025年新建建築光伏安裝面積比例不低於30%；
廣東坪山也表示到2030年，以分散式光伏、新型儲能為代表的產業叢集將實現1500億元的總產值。
……
其他大廠因此叫苦不迭，畢竟早已習慣了規模經濟，量產早已成為肌肉記憶，滿足定製化需求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但這是天合富家的強項，也可能是高海純的。
早在2017年，天合富家就提出了所謂“原裝光伏”的概念，其內涵除了元件都來自天合光能以外，還包括“設計方案要因地制宜”和提供“系統全生命發電週期內，持續運維服務”，你能在這些字眼中，看到定製化的影子。
高海純的另一角色，是天合儲能董事。天合儲能是天合光能旗下全球性儲能整合產品及系統解決方案提供商，是其近兩年在儲能賽道的佈局。
儲能，尤其是大儲，與光伏主業具備相當程度的協同潛力。所謂“大儲”，指的是在電源側（比如發電廠端）或電網側的儲能。
好訊息是，這是一片相當廣闊的藍海，不僅在國內如此，在全球市場也是。
新型儲能在國內發展尚早。“十三五”期間，政策明確了儲能產業的戰略定位，提出了十三五“商業化初期”、十四五“規模化發展”兩個階段性目標。
中電聯統計資料顯示，2024年上半年我國“大儲”大力儲能新增裝機6.9GW，佔儲能新增裝機的66%，已成為國內大儲裝機的主力型別。平安證券預計，2025年全年同比增速將達到31%，市場前景十分廣闊。
除此之外，美國市場大儲裝機增長也十分明顯。根據EIA資料，2024年美國大儲新增裝機5.96GW，同比增長57.4%。平安證券預計，2025年美國大儲裝機增速仍將高達25%。
但美國大儲增長並非一帆風順。電網設施老舊、變壓器等電力裝置本土供應不足等問題，是影響其進度的最主要因素，要想順利推進，需要“外援”。
即便特朗普2.0時代可能對中國儲能廠商出海帶來更多風浪，但相比其他企業，天合光能具備一個獨特優勢。
那就是美國是它的優勢市場，其品牌在美國具備相當的認可度。
馬薩諸塞州的四座電網端儲能站，是天合儲能與美國公司合作建設的；
去年8月，天合光能在美國獲得了一筆高達2.35億美元的銀團貸款，其特別之處在於，它是“無追索權”的。
所謂無追索權，是指借款方承諾以專案完成後的收益作為貸款的唯一償還來源，同時提供一定程度上的基本擔保，除此之外，不提供任何其他信用增強手段。專案發生任何意外導致停工或破產，借款方不承擔任何損失。這往往能作為出資方信任借款方的體現。
若再加上高海純的留美經歷，無疑也能幫助天合光能在美更進一步。
但壞訊息是，這個賽道已被各方諸侯盯上。
在上游，寧德時代、比亞迪等電池廠商，憑藉自己深厚的技術積澱強勢入局，如陽光電源這樣的光伏企業，也早已開始了跨界。
系統整合端更是擁擠不堪，南網這樣的國資巨鱷自不必說，華為這樣的巨頭也是難纏的對手。
行業競爭加劇，產能過剩仍未出清…對高海純來說，這無疑是最壞的接班時刻。
更遑論各家掌門人大多都是身經百戰，從群雄爭鬥中兇狠搏殺取勝的豪傑。他們緊盯自己的底盤，也對其他對手盤中的蛋糕虎視眈眈。
但這也是最好的時刻。天合光能在分散式光伏、儲能等方面都具備獨一份的增長潛力和優勢，巧合也好，有意鋪墊也罷，它們都瞄準了所剩不多的市場增量，只要培育得當，足以脫穎而出。
高海純時代的天合光能，未來究竟是在舊正規化裡奮力博弈，還是引領創造新正規化，考驗的是高海純的身段和手法。現在下結論，仍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