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導讀:
一級市場從不缺少優質資產,缺的是敢於在技術成熟度曲線左側下注的“種樹人”。
作者丨FOF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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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幾年的一級市場,經歷了一場所謂的“資產荒”,而投資人們就像是候鳥,成群結隊地在一個個熱點之間遷徙,浮出水面的優質專案從來都是最肥沃的棲息地。然而優質專案總是稀缺的,僧多粥少,隨之而來的就是估值水漲船高。優質資產在高企的估值之下,風險也隨之而來,於是乎“資產荒”又變成了“估值泡沫”,最終引發“退出難”。
這也是當下機構的普遍認識。
而宇樹科技創始人王興興,這個曾被貼上“非精英創業者”標籤的企業,用八年時間完成了一場對資本偏見的顛覆實驗。從缺乏“精英氣質”的評價到現在份額難求的火爆,直觀的反映了過去一級市場發現機制的失靈。
誠如宇樹資本的早期投資人、初心資本管理合夥人田江川所反思:“對背景的偏見常導致錯失反共識機會,而多數基金的同質化模型早已將精英標籤溢價計入估值。”
精英主義的“錯過”
宇樹科技的機器人在春晚亮相,讓科技公司實實在在的體驗了一下“藝人”一夜爆火出圈的經歷。春晚歸來,估值狂飆,老股一股難求。而在登上舞臺之前,宇樹科技曾用數年時間撕碎精英濾鏡,直到被初心資本和紅杉中國種子基金投資。
作為宇樹科技較早期的投資人之一,田江川毫不避諱地坦言,在投資宇樹科技這件事上,她們犯了錯誤,明明察覺到機會,卻因“精英主義的傲慢” 在更早期錯失良機。
過去創投圈書寫著“精英創業”的敘事狂歡,信奉以“頂尖學府背景”“頭部平臺履歷”“海外技術移民”的剛性篩選標準,而王興興這類“草根”並不符合主流偏好。
回顧宇樹科技的融資歷程,大致可劃分為三個階段:2020年之前,鮮少有機構關注,僅有的兩家機構投資人,也都是比較低調的非典型市場化機構;2020-2024年,頭部機構紛紛瘋狂入局;2024年之後,步入估值高峰,股權變得一股難求,而推動這一切的關鍵人便是紅杉中國種子基金、初心資本、祥峰投資等機構。
2020年紅杉中國種子基金的入場,無疑成為宇數科技的關鍵轉折點,亦是其價值被重估的起點。
頭部投資機構的介入,為宇樹科技帶來資金和產業資源,同時也吸引一眾機構關注宇樹科技,在行業內形成“共識引力”。
此後兩年,宇樹科技融資潮湧,順為資本、經緯創投、深創投、敦鴻資產、容億資本等機構相繼投資。宇樹科技逐漸被行業聚焦,後續多輪融資中,投資機構數量增多且聲名漸隆。
業內人士指出:“宇樹科技的融資歷程,宛如資產從水下浮出水面的過程。從早期無人問津,普通機構試探入局,到紅杉等知名機構進入引發跟風效應,宇樹科技從默默無聞到嶄露頭角,完成了價值的逐步顯現。”
只求成才,誰來種樹?
2025年初,"杭州六小龍"引發的份額爭奪戰,表面看是機構對稀缺資產的激烈競逐,實則折射出更深層的行業痼疾—— “資產荒”表象下掩藏著“耕作荒”的本質,有機構感慨道破行業困局。
當頭部機構在2025年爭搶宇樹老股時,真正需要追問的是:為何在2017年無人願做“種樹人”?
這背後既有客觀因素,也有主觀因素,如多數機構秉持的“精英論”。
2017年10月,田江川在科技媒體上留意到有關宇樹機器人的報道,隨即安排團隊進行電話陌拜,並在之後與王興興會面。彼時的王興興在與機構投資人打交道方面經驗尚淺。儘管在交談中,他對於成本與定價的深刻思考令人印象深刻,田江川團隊也對宇樹當時的平衡演算法能力給予了高度評價,但最終,由於創始人背景與基金偏好不契合,初心資本放棄了此次投資。
有人評論稱,宇樹科技從被投資機構婉拒到被競相爭搶,這種前後態度的巨大反差,恰恰暴露出早期投資機構的失職。該評論進一步指出,“價值發現惰性”“培育能力缺位”“生態建設短視” 等諸多因素,致使不少機構在錯失宇樹科技這類優質專案後懊悔不已。
2019年,初心資本重新與宇樹科技展開接觸。當時初心資本一直在進行AI領域頂級人才的mapping,南京大學AI實驗室的俞揚教授對宇樹科技評價頗高,提及國內外AI實驗室都面臨“一狗難求”。田江川和團隊立即回訪王興興,尋求追加投資的機會。
即便在接觸過程中,王興興委婉表示公司資金狀況良好,暫無急切的外部融資需求,但已升任初心資本VP的Max並未放棄,全力以赴爭取到了投資份額。最終,初心資本在紅杉完成Pre-A輪交割僅3個月後,聯合紅杉加註一輪。
事後,田江川深刻反思:“投資宇樹科技的教訓讓我明白,對背景的偏見易錯失反共識機會,多數基金同質化模型將精英標籤溢價納入估值。後來,我們基金系統性調整人才評估模型,不再過度依賴創始人學歷背景,轉而注重人事匹配,透過深入接觸建立立體人才評估模型,涵蓋人才號召及組織能力、複雜環境決策能力、強大行動力、持續進化能力、韌性、底層野心及驅動力六個維度。我們更加尊崇‘英雄不問出處’理念,認識到精英背景雖有優勢,但常伴高昂機會成本,易侷限於優秀,難以邁向卓越;而普通背景創業者改變命運的強烈渴望,恰是推動世界變革的關鍵力量。”
破除“資產荒”,需要種樹人
田江川在覆盤投資策略轉變時強調:“2020年重投宇樹不是追漲,而是認知迭代。”
除了人才評估模型的迭代,回看當時內部的討論記錄,田江川也總結了最看重宇樹的四個方面:成本和定價模式:從設計、開發到製造全鏈條的及制降本思路;差異化的技術路徑:堅持做純電機,差異於波士頓動力的液壓系統路徑;柔性化的交付模式,以及創始人在產品、硬體、結構、營銷維度的極致主義。
當下,市場上普遍認為“資產荒”,而實際上,這場所謂的“資產荒”,不過是投資機構普遍盯著已經長出來的水上專案。這種認知,並非僅存在於GP層面,大多數LP也同樣深陷其中 。
敦鴻資產合夥人鄭華良在回憶投資宇樹科技的經歷時曾提到:“2022 年我們投資宇樹時,不少同行對我們的投資邏輯提出質疑,他們難以想象這樣一家公司在未來能夠在哪些領域落地應用。2023 年我們計劃發起宇樹專項基金,與眾多資金方進行深入溝通,然而卻遭遇了接連的拒絕,最終該基金未能成功募集。僅僅過了一年,宇樹科技火爆出圈,那些曾經拒絕我們的資金方又紛紛折返,尋求投資機會,可惜那時我們手頭的份額已經所剩無幾。”
當前一級市場同質化競爭和對於風險的整體厭惡,本質上是早期投資人的失責。早期投資的核心既要發現價值,又要發現價格,挖掘尚未被市場充分認知的優質標的。
然而,如今,早期投資人往往因風險偏好,以及過度依賴行業共識與既有經驗等,忽略對專案底層邏輯、創新能力及長期發展潛力的深度研究,違背了早期投資的本質,從而錯失眾多具有爆發性增長潛力的優質專案。
當下,一級市場正在進入重塑週期,在歷經市場波動與調整後,行業進入復甦與修復過程,而這一過程的核心在於破除長期以來的內卷困境,構建“外卷” 發展模式。
過往,投資機構普遍深陷追熱點、搶專案、抬價格等競爭漩渦,而破局的關鍵在於機構形成外卷,透過對產業、技術脈絡的梳理發現商業價值;找準生態位,加強區域性優勢,透過差異化定位進行錯位競爭;重視並構建軟實力,最終形成機構自身的投資哲學。
宇樹科技的成長史對投資人而言,實際是一場對抗認知慣性的“現實教育”。當機構用“草根創業者”“實驗室玩具”“細分冠軍”等標籤簡化認知時,也就意味著機會或將從身邊悄悄溜走。
結語
在硬科技領域,真正顛覆性的創新往往誕生於“共識盲區”。
一級市場從不缺少優質資產,缺失的是敢於在技術成熟度曲線左側下注的"種樹人"。
當更多VC願做春耕者而非秋收客,方能真正破解資產荒的偽命題。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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