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最瘋狂的愛情:痴戀入骨,刻在身體上,“願意為她而死”

花店關了,花還在開。

那一年,26歲的約翰尼·德普初遇18歲的薇諾娜。
驚為天人。
“當時我倒吸一口氣,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孩。”
那一刻就像電影中一樣,所有東西都逐漸模糊,而只有她是清晰的。”
她美貌異常,如同妖類。
德普神魂顛倒。
他說:“薇諾娜的眼睛,可以殺了我。”
一見鍾情。再之後,因戲傾心。
他們成為情侶。
他自此成為純愛戰神。
去薇諾娜的片場探班,會買上200多個愛心小氣球。
早上起床,會為她下廚做好早餐。
他們會在記者採訪時述說衷腸,面向鏡頭,旁若無人地擁抱。
當時的報道中有這樣的話:
“他已經完全迷上她了,只要有她在身邊,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完全地擁她入懷。”
每次外出拍戲,薇諾娜總要留些德普的紀念物在身上。
他悄悄準備戒指,憧憬著結婚和蜜月旅行,計劃兩人一起離開美國,到處漫遊,躺在沙灘上喝烈酒。
德普說,愛到可以為她放棄生命。
“我想為她去死,我是這樣的愛她,我不知道沒有她,我該做什麼。”
他希望能把她糅進自己的身體。
於是,將“Winona Forever”刻進了自己的皮膚。
“winona forever”,永遠的薇諾娜。
1990年,《剪刀手愛德華》上映不久,兩人訂婚。
德普說:
“薇諾娜她是不同的。她是我的一切,她是我的心,我的靈魂,她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們家的主人。沒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相信我。”
他憧憬過與薇諾娜生兒育女。
“我要給我的孩子看《剪刀手愛德華》。我的孩子會說,爸爸,你和媽媽在那部影片中真是太酷了!”
濃情蜜意,海誓山盟,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議。
可是。
4年後,德普提出分手。
一對璧人,勞燕分飛。
到底是什麼導致分離?
德普哭著說:“不是她的錯,是我的錯。我把她弄丟了。”
薇諾娜說:“不,原因在我!
我那時實在是太年輕了。
我並不知道他的理由是什麼,但其實,那是我自己的原因導致的。
她承認,自己錯失最愛。
因為她無法擺脫經年的夢魘。
《甲殼蟲汁》中,薇諾娜借角色之嘴,說出一個秘密:“我的生命就是暗室,一個巨大的暗室。”
她在一個另類的家庭長大。
頻繁搬遷,關愛甚少。
父母是嬉皮士,渾不吝,沒有秩序感,生活顛沛流離。
她在不斷的遷徙中,度過了動盪的童年。
10歲那年,他們在舊金山安頓下來。
薇諾娜迷戀歌舞片《龍蛇小霸王》,效仿片中造型,剪了一個“男孩子頭”。
這個舉動給她招來了禍患。
她被孤立,被認為是“同性戀”。
彼時風氣未開化。
她被視為異端。
於是,校園霸凌,成為家常便飯。
升入中學才一週,她被一群男生圍毆,遍體鱗傷,斷了一根肋骨,縫了6針。
出院後,辦了休學手續。
在家休養了1年,她足不出戶,幾乎與世隔絕。
她是如何熬過來的,無人知曉。
12歲,她狀態漸好,進入舊金山A.C.T.學習表演,由此進入好萊塢,慢慢走紅。
往昔似乎已經過去。
但她知道,創痛猶在,痛苦未泯。
她常常感到自己像個“怪胎”,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為了“救贖”自己,她接演《希德姐妹幫》。
在片中,借角色之手,親手“結果”了好幾個同學。
電影拍完後,薇諾娜說,“我完成了復仇。”
可是。
有一天夜深,她路過一個巨幅廣告牌。
煊赫的、璀璨的廣告牌上方,是她代言的廣告。上面印著一行大字:
“薇諾娜,世界上最幸運的女孩。”
她突然再度崩潰,站在廣告牌前痛哭失聲。
幸運嗎?
她覺得,人人只見高處風光,無人看到真正的她,走過怎樣的深淵,正在與病症痛苦地共存。
一年後,潛藏在身體裡的抑鬱症,達到了一個頂端。
她開始整夜整夜失眠。
數度想過去死。
人日漸消瘦。
拍攝《教父III》時,她被抑鬱的魔爪攫住,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最後只能辭演。
德普眼看著她滑入深淵,束手無策。
他說:
“我希望我可以吻遍她的所有疼痛,使它們消失,停止,不再出現在她身上。
若她因此而哭泣,而我不知所措,我情願殺死自己。我愛這個女孩,我愛她超過我愛自己。”
為了緩解她的痛苦,他把手指插進她的喉嚨,幫她催吐。
“我很害怕她會死去,每當她看起來不太好時,我都會因擔心她所受的苦難而哭著睡著。”
他從未想過放手。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生命裡沒有了她,我會怎麼辦。”
但現實是——
他們嵌入彼此生命,卻在時光中漸行漸遠。
1993年,兩人宣佈和平分手。
之後,德普洗去了紋身“Winona Forever”的“n”和“a”,成了“Wino Forever”
“永遠的薇諾娜”,成了“永遠的酒鬼”。
他開始酗酒。
試圖用酒,將日子一杯杯勸過去。
薇諾娜愈加沉默。
經歷艱難的自救後,她出演科波拉的《驚情四百年》。
和《小婦人》。
兩部電影,使薇諾娜拿下兩次奧斯卡金像獎提名。
她的確是精靈般的女孩。
美貌異常。
天賦異稟。
但她的精神狀態,似乎越來越糟。
她被拍到酗酒,滿臉憔悴,精神恍惚,頻繁出入醫院。
甚至淪入偷竊醜聞。
2001年,洛杉磯第五大街。
她提著購物袋走出商場,被商場保安攔下。
保安在她的購物袋和身上,找出多達20件未付款的商品。
商場隨即報警,薇諾娜被逮捕。
新聞轟動全美。
犯案細節被一再發酵。
原來那天,她把剪刀藏在購物袋裡帶入商場。
然後趁人不備,把一些衣服、手袋、襪子的標籤剪掉,塞進自己的購物袋,或藏到自己的貼身衣服裡。
媒體毫不客氣:
“看看這些可笑的明星,她們脫離現實生活太久了,明明自己買得起的東西也要出手偷竊。”
曾經的女神,淪為了賊。
人們津津樂道。人們幸災樂禍。人們落井下石。
唯獨德普,為薇諾娜送去了粉紅色玫瑰。
在卡片上寫下剋制的鼓勵:
“不要煩惱。這種麻煩,總會在最出色的人身上發生,祝你在法庭上有好運。我相信你。”
節目採訪中,主持人就薇諾娜偷盜事件問德普:
“看到你最關心的人要度過一段這麼困難的時期,一定很難受吧。
德普皺了皺眉頭,說:“沒錯,但她是個好孩子,她有一顆強大的心,她能過去的。”
最後,薇諾娜被判處1萬美元罰款、480個小時的社群勞動、3年緩刑。
關於偷盜的初衷,至今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抑鬱加重。
有人說她沒戲可拍,墮落不堪。
只有德普關心,她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
所以,後來記者問及薇諾娜這段前塵往事時。
她突然變得激動。
“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情,你還要讓我說什麼?如果我恨德普,也許我會有許多話想說,但是,我仍然愛著他。對於我,他是最好的那個,而我只能儘量不去想這些事
他們仍然有愛。
只是,不再提及。
而關於彼此的回憶,在時過境遷後,成為埋在心底的針。
除了扎得人生疼之外,再無其他意義。
她不知道的是,幾乎在同一時期,媒體也採訪了德普,也問了他與薇諾娜的感情。
德普的回答令人唏噓:
三年前,當我在肩膀上文上薇諾娜的名字時,我堅定地以為,我們倆分手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們中間有一個提早死去。
但現在我們都活著,並且現實變成了我最不願看到的慘劇。”
他正值巔峰。
生活中幾無慘劇。
唯一慘烈的,就是再也回不到初遇的多年前。
他們身邊,都有了新的人。
分手後,薇諾娜愛過靈魂避難所樂隊主唱大衛·皮爾納;
愛過馬特·達蒙,甚至與他訂了婚。
可惜,2000年,也就是偷竊案發前一年。
馬特·達蒙出軌,兩人最終分手。
而德普身邊奼紫嫣紅。
超模Kate Moss。
法國女演員Vanessa Paradis。
Amber Heard艾梅柏·希爾德
有意思的是,他的歷任女友,都和薇諾娜或多或少有相似之處。
恰如那句話,“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上的人都像你”。
後來,他結了婚。
妻子是艾梅柏·希爾德
這段婚姻持續15個月,就走向終結。
離婚鬧得滿城風雨。
德普被控家暴。
一系列曬出的證據,令人眼花繚亂。
令人意外的是,薇諾娜為德普發了聲。
“我只能說,現如今德普面臨的諸多指控,與我跟他的經歷完全不同。說真的,我認識的德普是一個體面的、貼心的、很棒的人。我跟他在一起,非常、非常有安全感。”
再次勾起了人們的“意難平”。
27年過去,原來她還是無條件地信任他。
過期的糖,最苦。
許多人不甘心地問:一個分手,一個離婚,他們還會複合嗎?
他們的朋友也覺得,終有一天,二人會破鏡重圓。
比如蒂姆波頓。
他是德普的老朋友,見證過他所有分與合、取與散之後,曾說過一句話:“我相信德普仍會與薇諾娜在一起。也許不是現在,而是將來的某個時刻,雖然德普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在蒂姆眼裡,他們的破碎,太過意難平。
”他們愛的絕望。甚至當他們已經分手很久,德普都不願承認已經分開這個事實。”
不怪大家執念深。
若非萬種飛煙都過眼,怎會迷戀巫山那一片。
但現實告訴我們,時間是條單向線,無法回頭
2016年。
《怪奇物語》開播。
薇諾娜獲得金球獎劇情類劇集最佳女主角提名。
此時距離那場令她聲名掃地的官司,已過去了14年。
14年,5000多個日日夜夜。
她浴火重生。
終於活了過來。
訪談中,她感慨萬千“身為女演員,必須懂得娛樂觀眾,但要懂得隱藏痛苦,因為觀眾不會關心你的死活。”
可她不知道的是,德普始終都在關注她。
他知道她發生的每件新聞。
為她而悲,也因她而喜。
他說,只要她需要,他都會在。
主持人提到他已經更改的紋身。
他默然良久,最終回答說:即使我們現在不在一起了,也不會奪走我那時為她紋身的真心。”
而薇諾娜,傳過緋聞,但無一長久。
有一回,她坦誠自己的憾意:
“人們總是問誰是你生命中的摯愛?天啊,我真希望自己從沒遇到那個人…….我希望我從來沒有過戀愛,自從它變成一件悲傷的事以來。”
或許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他們都老了。
鬚髮皆白。
千帆過盡。
回首往昔時,依然會想起1989年初相見。
他在電影裡,借愛德華說出名言:“如果我放下刀,就不能保護你;如果我拿起刀,就不能擁抱你。”
而在電影外,他向世人宣告:“我知道正是那個時候……我愛上了我生命中的愛人。”
可惜。
電影中的愛德華,走入了無盡的黑暗;
而電影外的德普,消失在了薇諾娜的生命中。
或許,這也局之一種——
愛人分開了。
在愛還未變壞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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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好文文章做到極處,無有他奇,只是恰好。好的文章,一定是火候適當、穠纖得衷、修短合度,不渲染浮誇,也不枯槁萎靡,剛好地表達和描述事物狀態,如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徐渭的清寂山水、凡·高的瘋狂向日葵,是創作人心路、情緒、氣息、才華最適度的結合。創作者被眼前的景物所逗引,激發靈感脫穎而出,成就世界最絕妙的作品。萬事萬物,恰到好處,即是妙處,否則就是不夠完美。春初新韭,秋末晚松,著文如是,人生際遇亦如是。人出生以後,被命運丟擲,劃出遠近高低不盡相同的軌跡,走過鮮衣怒馬的疏狂、花開富貴的閒散、靜水深流的穩健,生命裡淒涼與荒寒的際遇,恰是光陰裡最好的相逢。蘇東坡少年得志,春風馬蹄,26歲赴任鳳翔判官,官越做越大,後又越做越小,越貶越遠。他帶領家人墾荒種稻,房屋五間,果菜十畦,桑百餘本,過著神仙般的生活,自得其樂。他多次到黃州城外的赤壁山遊覽,他寫下了《前赤壁賦》《後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古》《記承天寺夜遊》等絕世篇章。對這種流浪的生涯,他不無幽默地寫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他把這幾處人生的坎坷之地,作為自己的“平生功業”。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多才多藝,多災多難,成就了他人格里的進取、慈悲、曠達,詩詞、書法也達到了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峰。恰好,是張岱的《湖心亭看雪》,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是王羲之的《蘭亭序》,天造地設,天時地利人和,那一剎,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人生大夢,在頻繁的美麗與曲折的悲歡之後,你悠然轉醒,他新炊剛熟。錢鍾書與楊絳的一世情緣,錢說:“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要結婚;我娶了她幾十年,從未後悔娶她;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恰好,是冥冥裡的命中註定。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外乎,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林徽因去世後,有人要給梁思成找個老伴兒,梁思成說,他三要、三不要:老的不要,醜的不要,身體不好的不要。但是反過來,年輕的、漂亮的、健康的人就不要我這個“老弱病殘”了。年邁的梁思成,只想找一個年輕的、健康的、對自己知冷知熱的女人,過正常的晚年生活,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凡俗日子。眾說紛紜裡,他選擇了林洙。這個女子,做了他十四五年資料員,相貌平平,才情更平平,在林徽因奪目的光環下,她連個影子都談不上,可梁先生嘆息自己就該找這樣的一個平凡女子。他對她說:感激你在我這孤寂的生活中,在我伏案“還債”的恬靜中,給我帶來了你那種一聲不響的慰藉。由於你在這裡,儘管同樣地一小時、一小時地清清靜靜無聲過去,氣氛卻完全改變了。在隨後的日子裡,這位女子,以自己單薄的身軀和卑微的愛溫暖著一個孤寂而驚悸的靈魂,伴隨著梁先生度過了生命行旅最後的十一年光陰。那時,他在病榻上讀著林徽因的最後一句詩:“忘掉靦腆,轉過臉來,把一串瘋話,說在你的面前。”她坐在他面前,和他一起靜靜地欣賞。一粥一飯,相扶相偕,尋常夫妻,不過如是。她年輕時是個大美女,而他,只是單位一名普普通通的員工。三十年,珍珠婚。她喜滋滋燙了頭髮,他繫上圍裙下廚做飯,開了瓶紅酒。這麼隆重的紀念日簡單地過了,她卻幸福得不成樣子。兩人的結合,沒有傳奇的經歷,樸素得有點平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過了幾十載春秋,孩子成家立業,兒孫已繞膝旁,他們夫妻鬢已星星。他問,老婆子,那時你那麼年輕、那麼美麗,又有那麼多人追求,為什麼你會選擇我這樣一個小會計?她抿了一口紅酒,臉色也有點紅,輕聲地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啊,當時,我沒有結婚,你剛好也沒有女朋友。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相遇,或許有著無限的前因,但終究不過是:你在泡茶,我來喝茶,茶也恰當,水也剛剛好。“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詩,酒,哲學,愛情,往往無用。吟無用之詩,醉無用之酒,讀無用之書,鍾無用之情,終於成一無用之人,卻因此活得有滋有味。”這句話來自周國平的《閒適》。太過“有用”的東西,往往傷肝揪肺地折磨人、消耗人,比如升官、發財、成名。一位好友,有車有房,收入不菲,可每次約見,她都行色匆匆,面色憔悴,總說工作有多忙,事情有多多,自己有多累,一副日理萬機的樣子。她說,你看,我每天路上開車有三個多小時,工作佔去了十二個小時,沒有精力做飯,吃飯常在外面湊合,回到家只有疲憊,哪還有閒情逸致栽花養魚、談情說愛,更別提生活品質了。問她,為何要把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沒有縫隙?她說,時間太緊啊,我只怕把光陰給虛度了。這樣,她把自己活成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一隻不停旋轉的陀螺,無休無止地忙碌、奔波,優渥富足卻毫無幸福感。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把生活過成生存,生存過得像乞討,只為維持生命不顧及靈魂的有用,才是真正的無用。“京城第一大玩家”王世襄在就讀於文學院時,不是臂上架著大鷹,就是懷裡揣著蟈蟈到學校上課,被老師稱作“未知數”。他一生酷愛放鴿、養蛐、駕鷹、摜跤、烹飪,卻把這些雕蟲小技玩出了文化和情致,玩成了一門“世紀絕學”。荷蘭王子專程向他頒發“克勞斯親王獎最高榮譽獎”,並說:如果沒有他,一部分中國文化還會被埋沒很長一段時間。蒔花弄草,對月吟詩,正是一些無用之事,把生活裝點得絢爛多姿、五彩繽紛,讓人揣著一顆快樂心,走過了千山萬水。陳道明年過六旬時,在文章裡寫道:“有時我們夫妻倆就同坐窗下,她繡她的花草,我裁我的皮包,窗外落葉無聲,屋內時光靜好,很有一種讓人心動的美感。”有人問一位詩人:“詩不能當飯吃,寫詩有何用?”詩人講:“詩填不滿人飢餓的肚腸,黃油麵包同樣也餵養不了人飢餓的靈魂。”這回答,精彩絕倫。只有飢寒飽暖的生活不叫生活。妝容完美,精神也需精緻。無用之處,恰恰正是最靠近靈魂的地方。經常做一些無用的事,才能誕生離人心更近的藝術。這就是莊子說的,無用之用,方為大用。一位布衣裙釵的女子,令人心動的,不是她漂亮的臉蛋,恰是她那種簡單幹淨、樸素雅緻的文藝氣質。看王羲之的《蘭亭序》,看出了萬千氣象,每個字都是詩是畫,是世故練達,像是跨越了千山萬水的光陰,與古人攀談對話,那春風拂面、衣袂飄飄的一筆一畫,真叫人感受“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英國人說,英國人寧可失去整個印度,也不肯失去莎士比亞。喬布斯說,我願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佛陀有拈花一笑。於無字處看書,於無聲處聽音。於無畫處觀景,於無心處參禪。花一些時間,做一些無用的事,讀一些無用的書,超脫功利的世界,享受精神愉悅,此時,心裡一定綻開著千萬朵蓮花。做點無用的事,清心降火解毒,自己與自己和解。每次回家,我都悄悄收集起兒時那些破舊的小人書,以及表面斑駁的舊紅木箱子;我會跑很遠的地方去看桃花、櫻花、油菜花,左拍右照;我坐在公園曬太陽,看鳥雀鳴枝,賞薄暮春光;我的案几上,養盆花、放幾塊石頭,手裡的小葉紫檀,也盤得油光鋥亮。母親說我“不務正業”,可我喜滋滋、陶陶然,心裡有說不出的美意。世間很多美妙的東西,恰是無用之物帶來的,比如猝然而臨的春雨,虛空飄來的音符,滋養靈魂,讓心安頓。不為無用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再讀《與朱元思書》,覺得“從流飄蕩”四個字,真好!吳均乘著船,隨著江流漂浮移動,時而向東,時而向西,行之所至,心之所向,何其自在,何其灑脫?人生總有不可把握的現在、無法預知的未來,沒有大起大落的動盪,也難以獲得大徹大悟的成長,如懸崖上的樹,那些動態的不安,構成了生活中的絕美。高曉松的《立秋》:你舉著一枝花等著有人帶你去流浪,你想睡去在遠方,像一個美麗童話,那本書合了又開飄落下夢想,我們倆合了又分像一對船槳。你帶著花,他帶著你,你們一起吹風,淋雨,流浪,看長河落日,看夕陽殘照,懷著未知的神秘、潦草的瘋狂。動盪的日子,有著破壞和離散,有著堅硬、粗糲的質感,是生活的灰色,是靈魂的草長鶯飛。花若是永遠開著,便也沒有了趣味,自開自落,才更像是一種契合。朱天文講:“我喜歡危險這兩個字,因為危險才是青春永駐。”她痴愛張愛玲文字裡的蒼涼,她認為“蒼涼”是在力量的背後有著蕩蕩莫能名的情操。她實在太喜歡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了,因此連這個世界的敗壞和沉淪都不忍捨棄,還要眷戀,還要徘徊。正是有了那麼多不確定性,生活才更加鮮活、才更有滋味。如果一切都擺放在那裡,一切都已經預知,不管你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最後的命運,那麼此刻的富貴滿堂、錦衣玉食,也索然無味。“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三毛風塵僕僕、浪跡天涯,為了心中的橄欖樹,去尋找生命更深處的東西,寧願體味那疼與傷,苦與痛,也要過痛快、陡峭的生活。每個人心底,或許都養著一頭獸,驊騮長嘶;或許都養著一盆野花,張揚盛開。想做一個終南山上的劈柴人,與茅草屋、泥牆、瓦舍為伴,與溪水、野花、老樹為伴,聽琴煮雪,風裡飲茶。只是,她想的,很多人都想過,而她做的,很少人能做到而已。只有掙脫了陰涼與世故,放下了世道嘈嘈,放下了人生切切,一切風煙俱淨,才能從流飄蕩、任意東西。圓光說,他與師父去古村拍當地的民俗。他說:師父,您看那麼多美景,可以寫點詩歌留存。師父說:寫詩做什麼?這遍地都是,你隨便拿。那一刻,圓光無言,但心裡已是梧桐花開、落英繽紛。所有的禪機,只有澄澈的心才能悟出。景物雖然美好,若是沒有一顆易感的心去應和,良辰美景也只是白白浪費。如果一顆心不再動盪,不是垂垂地老了,就是定定地死了。唯有那動盪的心,揣著一半的冰、一半的火,交織成了靈魂的快樂。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那愁,是憂傷的,是寂寞的,也是動盪的。“那雙炯炯發光的大眼,卻好像蒙著一層朦朧的輕霧,永遠帶著迷離恍惚的事態。”在別人眼裡,陸小曼嫁給了一個好夫婿王賡,可她最終選擇了和她一樣西化、叛逆,骨子裡透著不安定氣質的詩人徐志摩。他們是一團火遇上了另一團火,寧願燃燒成灰,也不願在四平八穩的日子裡生活。外界的阻力,反讓他們愈挫愈勇,是風花雪月,還是飛蛾撲火,都不顧了。他們的愛情,也如猛虎嗅薔薇,直到心裡滴血,把白花染成鮮紅。而他們的痛苦和快樂,也深成一片。風雲際會,滄海橫流,山河動盪,且隨它去,生活薄了,心靈卻豐厚了。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門口這一簇菊花,斜斜地偎著木柵欄,紅的、紫的、黃的,開得燦爛,有蜜蜂嚶嚶嗡嗡飛舞其間,它定不孤單。菊殘猶有傲霜枝,也從不擔心哪天有霜殺來,自顧自盛開著,在雨裡喝水,在風裡搖曳。靠牆的木架子上生著一個個翠碧如玉的小葫蘆,有些吊在空裡,有些搭在樹枝上,有些躲在寬展的葉子後面,擰著身子探望。木架子因長久風吹日曬雨淋,已經腐朽,但這絲毫不影響小葫蘆娃們的茁壯生長,下一場雨,就壯實一分。我喜歡在它們中間坐下來,安靜地看天、聽風。我迷戀家鄉的土疙瘩和蔥蘢的雜草,雖然那是一片荒野地,但有了蟲兒們的音樂會就熱鬧多了。每當夜幕降臨,人們安睡,狗也不叫了,這塊地的蟲子們就活躍起來,蟋蟀、螞蚱、蟈蟈們跳上草尖,或是躲在最隱秘的地方,唱起最響亮的歌謠。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其實,只要聽到這聲音,內心的憂愁早就逃遁得無影無蹤了。但對那些嚴陣以待的白皮松一直保持一份警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村裡刮來一陣風,家家戶戶地裡都栽上了這個,先拋開對土壤有無危害不論,那種麥浪滾滾、四季換裝的景象卻是少見了,心頭總有些空。母親把豆蔓拔下來,放在院子裡鋪好的篾席上,然後坐在小矮凳上摘豆子。有些豆莢已經乾透,碰一下就嘩啦啦地到處亂蹦,調皮得很,根本不像棉花那般乖巧。幹得稍微卷曲的棉殼都吐出了雪白而又柔軟的棉絮,母親左手提著蛇皮袋子,右手手指捏著棉絮,靈巧地從棉殼裡把棉花完整摘出來,放到席子上晾著,而一些棉桃,棉絮半吐不吐,甚至一點兒也未裂開嘴的,母親就將整個棉桃摘下來,放在日頭下曬著,待吐絮後再分揀。辣椒也摘了一笸籮,紅的、綠的、半紅半綠的,有的細細長長乖乖巧巧,有的椒蒂挨著椒尖兒打著卷兒。整個夏秋的季節裡,它是長得最結實繁盛的。各地的辣椒口味兒,貴州是純辣,重慶是麻辣,湖南是香辣,都知道陝西人最愛是油潑辣子,辣椒麵中放些鹽巴、五香粉,熱油刺啦一潑,香味躥出幾丈遠,調面夾饃都行。但實際上,陝西辣椒吃法多變,這辣椒剛摘下來,母親把鮮辣椒用清水淘淨、剁碎,用鹽醃好,醋、香油等調料一放,拌和拌和,用篦子裝著幾個熱饃端上來,我們掰開饃一夾,保證看的人口水能流一河灘。收芝麻要特別小心,地裡鋪個塑膠布或大床單,用鐮刀把稈小心翼翼割下來,放在布上抖一抖,讓芝麻粒兒落到布上,然後把芝麻稈一捆捆用車推回家,用細繩綁了吊在屋簷下晾著,地上鋪上一張篾席接著,或是直接放在席上曬,幾個日頭後,有些芝麻會自動爆開,有些要用棍子輕輕敲打,然後用篩子、簸箕把芝麻粒中的雜質和枯葉篩去、簸掉,就等著吃了。坡溝的那小塊地種著花生,現在已經成熟了。母親拽著花生稈,從地裡把花生嘩啦啦地拔出來,麻窩子花生一嘟嚕一嘟嚕的,沾著些土坷垃,乖巧得可愛。剝開殼生吃一個,又嫩又香,母親把花生放在蛇皮袋子上,攤開了晾曬。我剝了小半碗,母親燒了開水,加點鹽巴和五香粉,一起吃煮花生。平時母親一人在家,這些農作物都沒有大面積種植,但樣樣都種一些,自給自足。花椒樹也只栽了六棵,夠自己家人吃就行,現在母親已經把花椒採了下來,一爪一爪的,還帶著綠葉兒,紅殼黑籽兒,用篩子盛著。棗子有大有小,有的綠中透黃,有些已經紅透,有的一半深綠、一半鐵鏽紅,酸酸甜甜的,水澤飽滿,味道很正。隔壁家棗樹的枝葉伸過來,我家的伸過去,也都互相摘了吃,鄰里鄰居的,沒人計較。柿子樹負累很重的樣子,垂著沉甸甸的枝條,絳黃色的柿子一個挨著一個,等待人去採摘。臨走時,母親摘了兩個老南瓜、兩個小南瓜。老南瓜皮又粗又硬,白裡透青;小南瓜墨綠色,柔嫩,指甲輕輕掐一下,就滲出黏黏的汁液。母親說服我帶回去,我嫌沉,她說:“老南瓜可以包餃子,小南瓜炒菜,一個面一個脆,都好吃,無公害,你在城裡買不到。”院子裡,剛出生兩個月的小狗蹦著逮蛐蛐兒吃,看見蝴蝶落在菊花上,連忙撲過去,奮爪而捕,憨態可掬。秋日的鄉野,飛蟲在低處飛,鳥雀在高處飛,天空格外藍。鄉野的溝畔、山坡、田野、路旁,到處開著黃色的野菊花,它們肥厚的綠葉重重疊疊,花兒密密匝匝,有的含著苞兒,有的半開半閉,有的開得鮮豔大方,挨挨擠擠繁茂地靠在一起,朝天怒放。鄉野的菊花是質樸的,無論在貧瘠的山地,還是肥沃的原野,都可以看到它那青綠如玉的莖葉,金黃熱烈的花朵,不諂媚,不招搖,散發出淡淡地苦味兒,它不擇地而生,卻擇時綻放,以清麗素雅、滿身金黃撐住了一抹殘秋。坡上的野菊花和自家種養的菊花是不一樣的,家裡的五彩繽紛、碩大招搖,而這一個個硬幣大小的野菊花,安靜地在坡上搖曳著,顯得細小而樸素。萬木蕭瑟,黃葉遍地,北雁南飛,西風涼急的時候,它們在寒秋盛開。一朵朵,一簇簇,一坡坡,開得滿山坡、滿溝畔、滿田埂都是,把山坡染成金黃,把兩岸染成金黃,把田野染成金黃,農人們耕地、勞作、洗衣、歌唱,野菊花都靜靜聽著,隨風搖曳,整個村子一片爛漫。我見過大雨中的野菊花,雨水從山坡滔滔而下,野菊花根被沖刷得露在了外面,花枝被風折斷,野菊花東倒西歪,一頭紮在了泥地上……我的心也有些生痛,它難道就這樣死了嗎?“菊花開,正種麥。”雨住了,太陽出來後,我拉著一車子農具去種地,順便去看那株野菊花。它歪斜著身子,挨著土地的枝葉還是灰頭土臉,但它的枝條卻更加健壯了,並以匍匐的姿勢開出了幾朵黃花,不一會兒,鳥兒銜枝從它頭頂飛過,蜜蜂也來採蜜了,一隻翠蝴蝶也來看望它,最後落在它的花盤上。後來知道,野菊花的生命力非常強,即使採掉枝葉,一場雨後,也能萌發出千頭萬頭花來。“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黃。”村裡的阿婆也來採野菊花了。她用枯乾的手指捏住莖,輕輕一折,小小的黃花就到了手裡。問阿婆:“你採野菊花做什麼?”她說:“給阿公泡茶、製藥。”我說:“這會不會太苦啊?”她說:“不覺苦,那是香。”我摘了一朵野菊花放到鼻下,一股淡淡的清芬,讓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將它獨特的氣味兒吸入五臟六腑,與它纏綿糾扯不清。我曾品嚐過朋友寄來的杭州胎菊,捏上四五朵放到玻璃杯裡,沸水注之,小小的菊花色澤金黃,含有花蜜般的清香,在水的浸泡下逐漸舒展,白色的小花骨朵兒漂在水面上,花瓣軟嗒嗒的,香醇柔和,茶湯通透清澈,輕啜一口,由口入喉,由喉入腸,那種暢快淋漓竟然讓我欲罷不能。聽說,胎菊是杭白菊中最上品的一種。因為花朵沒有全部張開就採摘,所以更乾淨些,花瓣更完整,有散風清熱、平肝明目之功效,但這樣的功能,野菊花更甚,其藥用價值是最好的,但它花期短,一下霜就沒有了。所以,一些採藥的人都會在這個時期抓緊採摘。我見有很多人把野菊花養在陶盆裡,置於牆角、桌旁,來裝扮居室,但卻見它枝葉耷軟,稍有疲態。畢竟,野菊花是生於草木間的貧賤凡花,怎麼消受得起那樣的精心侍弄呢?這一朵朵開在山坡上的野菊花,在風裡生長,也在風裡落敗,全都無所畏懼,到來年,山坡上又是一片金黃了。大白菜和菘,一個鄉野村婦,一個清雅女子,似不能比肩而行,卻是同一種植物,已讓人有些驚奇,若是想起賈玲口中的那句“爛菜葉葉”,就更覺訝然了。生於農家的大白菜,青菜白幫,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古人講:白菜“凌冬不凋,四時長有,有松之操”。因此稱其為“草頭之松”,此為“菘”之來意。要說,我也算是吃白菜長大的。家在農村,母親每年都要在地裡種上一分地的大白菜,儲藏過冬。每到初冬,白菜葉子越包越緊,瓷瓷實實,霜降以後,白菜更是莖葉肥厚,汁多味甜,菜蔬味道更為醇香,白居易有詩:濃霜打白菜,霜威空自嚴。不見菜心死,翻教菜心甜。這時,母親手提鐮刀,貼著地皮使勁一鏟,大個頭的白菜就沉騰騰地倒下來,母親翻轉著擗掉最外層乾枯的爛葉,看著水靈靈的大白菜,說午飯就吃它了。白菜深得詩人喜愛。蘇東坡讚美白菜:“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蟠。”說白菜味美,像羔羊肉和小豬肉那麼美,好像是土裡生出的熊掌一般。南宋詩人范成大說:“撥雪挑來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濃。”大雪天的白菜自有一股天然甜味,不輸於夏日蜜藕。有年冬天,雪花紛飛,韓愈把白菜切絲,加湯慢燉,招待孟郊、盧仝等好友,滿滿一碗好像燴銀絲,配上屋外新挖出的冬筍,嫩脆而綿軟,清素又醇厚,大家品菘嘗筍,煮酒論詩,韓愈贊白菜賽過牛肚,冬筍勝過嫩馬蹄。我從小沒少吃菘,母親手糙,會做的菜樣不多,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樣農家菜,白菜倒是做得很嫻熟,炒的、醃的、煮的、燉的,做出來的菜個個有種農家的“土腥味兒”。那時也並沒覺著“百菜唯有白菜美”,反而實在是吃膩了,嘴慣得很刁,不吃白菜幫子,也不吃外層的白菜葉兒,只吃最裡層的白菜心兒。母親有的是辦法。外層的白菜剝了給父親炒酸辣白菜。大刀一揮,白菜切成段,蔥絲、薑絲、辣椒為佐料,油熱了,佐料煎出味兒來,氽白菜,翻炒,倒醋,調料,酸辣味兒。給我只做醋熘的白菜心兒,她說:“魚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孩子要多吃點兒。”我不待見大白菜,但父親下酒菜,回回都是母親做的酸辣白菜,怎麼吃都不膩,一頓不吃,反而覺得生活沒滋沒味兒的。晚間,母親做一鍋白菜疙瘩湯,放進炒的油蔥花、西紅柿,紅紅綠綠,色香味俱全,吃得胃妥妥帖帖,父親每次都吃得碗底朝天。母親講,不時不食,白菜就是要在這個時候吃才最有營養。地裡剩下的白菜也收割了。母親在院子裡挖了個小土坑,埋了七八棵大白菜,用土蓋上,平時要吃,就刨出一個,吃起來方便。但大部分白菜都儲藏到了地窖裡,和蘿蔔、紅薯存在一起,不怕大雪封門,足足能吃一冬天。白菜最味美時,就是大雪紛飛時,一家人圍爐而坐,白菜熬肉,再就著母親用白菜根兒做成的風味兒泡菜,品著小酒,芳香四溢,那感覺千金難買。後來,不知怎的,沒有來由地離不開白菜了。去飯館吃餃子,想來想去,還是要白菜餡兒的。吃夜市,喝啤酒,也定要一盤毛豆,一盤酸辣白菜。白菜葉香脆、酸爽、辣勁兒足、入味兒深,賽過所有的菜餚。酸辣白菜,我自個兒取名叫“熘菘”。工作忙時,沒時間仔細做飯,就燒了開水,下一把龍鬚麵,白菜洗淨,用手揪成兩截,扔進鍋裡,打個荷包蛋,放進鹽巴、醋,滴兩滴芝麻香油,就是一頓美餐。早市、晚市、超市,到處都有白菜,普通的價格,平常得毫不起眼,卻一日日霸佔著生活。李丹崖在《低頭切菜,抬頭收衣》裡寫他在曾經晦暗的時光裡,用豬油烹炒蘿蔔白菜煨細粉,稱之為“桃園三結義”,味道好吃至極,穿腸難忘,素樸清簡的日子也有了底氣。這原來就是我心目中的極簡生活,它配得起我的所有日常。白菜,在我心裡,漸漸不再是上不了大席面的“爛菜葉葉”,卻是那句: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動人的,任他是誰。有閒情時也做菜。五花肉切片,小火煸炒出油,放生薑、八角、辣椒炒出濃厚的香辣味,白菜入鍋翻炒,放粉皮炒軟和,待菜汁、薑汁、肉汁、辣椒汁汁汁滲出時,放蔥段、香菜,湯汁香醇、清爽入味兒,就是一道最雅俗共賞、老少咸宜的家常菜。後來知道,白菜意為清清白白。國畫大師張大千題跋曰:“閉門學種菜,識得菜根香。撇卻葷羶物,淡中滋味長。”李苦禪和齊白石先生一樣,皆簡樸。後人總結他:“畫得很好,生活很窮。”白菜這一平常的家蔬融入其筆下,自然淡泊、清淨高雅。孫犁先生也喜歡白菜,把“白菜”張貼於書齋之中,牆邊立一幅中國畫,畫下方是水墨潑灑的大白菜,上款“樸素無華,淡而有味”。做人,要麼像辣椒一樣有脾氣,要麼像白菜一樣有層次。孫犁先生喜歡的,到底還是白菜的品性。素心白菜,內裡生花,淡然無爭,崢嶸、鋒芒都向內收斂,白菜稱為“菘”,骨相存焉,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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