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懂王出手了。
當地時間4月2日,美國白宮發表宣告稱,特朗普宣佈國家緊急狀態,目的冠冕堂皇:以提高美國的競爭優勢,保護美國主權,並加強美國國家和經濟安全。
具體措施,除了對所有國家徵收10%的“基準關稅”,最引人矚目的無疑是對某些貿易伙伴徵收更高關稅:
對歐盟的關稅為20%,
對英國進口產品徵收10%關稅,
對瑞士進口產品徵收31%關稅,
對從印度進口的產品徵收26%關稅,
對韓國產品徵收25%關稅,
對日本進口產品徵收24%關稅,
對泰國產品徵收36%關稅,
對越南產品徵收46%關稅,
對柬埔寨產品徵收49%關稅。
事發之突然,力度之大,讓這條新聞一下子衝到熱搜第一。

這讓我想起來,前兩天寫《國家出手,李嘉誠危險了》,在做全球佈局,尤其是在東南亞佈局的一些中國企業。
就比如,2019年,TCL花了4500萬美元,在越南平陽省投建了新的智慧電器工廠,如今能年產電視機700餘萬臺。而截至今年,TCL已經深耕越南26年。
2023年,比亞迪投資17.5億人民幣,在越南富壽省建設一座汽車零部件工廠。而在此之前,比亞迪就已經投資33億,在泰國建立了整車廠。
2024年4月18日,京東方投資20.2億人民幣,在越南建設了智慧終端二期專案。
隆基綠能在馬來西亞古晉打造光伏全產業鏈基地,海爾的越南品牌AQUA,其洗衣機產品已經連續幾年雄踞越南市場份額第一的寶座。
目前,已有超過300家中資上市企業在越南設立了生產基地,而中國製造業型別的上市企業總共才3000多家。
再加上之前就寫過的希音把30%的產能轉移到越南,把總部搬到新加坡,可以說,中國企業的出海,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東南亞,尤其是越南。
如此扎堆的“孔雀東南飛”,最主要原因是為規避美歐國家對中國徵收的高昂關稅。
如今,美國對越南征收46%的關稅,越南的關稅優勢已經蕩然無存。這明顯就是衝著中國企業來的,美國的關稅,早已經對含有中國元素的供應鏈產生影響,至於產地在哪,並沒有那麼要緊。
雖然懂王的政策具有不確定性,但這也足以表明,以越南為代表的東南亞,也並非中國企業出海的避稅天堂。
其實,歐美資本也已經在逐漸撤離越南,2023年,在越南的歐洲資本減少了40%以上,美國在越南的直接投資下降35%以上。這也從側面表明越南並非投資的理想之地。
而日韓的一批中小企業,更是直接將工廠從越南遷回國內。這也許是另一個啟示,也許,到了該回來的時候了。走了那麼遠,回到自己出發的地方,可能才是那些出海企業最好的選擇。
02
就拿快時尚品牌SHEIN希音為例,我就覺得應該回到廣州。
首先,廣州供應鏈的“極致效率”無可複製。
希音的核心競爭力在於“小單快返”模式和柔性供應鏈,透過大資料和線下買手挖掘使用者需求,進行大批次款式設計,各款式先下單生產100-500件樣衣,迅速上線測款。根據銷售資料,對爆款快速返單加大訂貨量,不理想的單品返回設計中心重新設計。
但是,這一模式的成功高度依賴廣州番禺及周邊地區密集的服裝產業叢集。截至2025年,廣州番禺聚集了超過4萬家中小服裝工廠,其中500家與希音形成深度協作,每日可上新5000-10000款服飾,從設計到上架最快僅需7天。
相比之下,越南的服裝產業雖在勞動力成本上佔優,但存在兩大短板:
供應鏈分散:越南服裝廠多集中於成衣加工環節,面輔料仍需從中國進口(佔比超60%),導致整體響應週期長達15-20天;廣州小單快返100件起訂,而越南工廠的最低訂單量普遍在幾百件以上。
產能天花板:越南全國服裝工人總數約200萬,僅為珠三角地區的1/3,且工人的生產效率、手藝水平仍然趕不上中國,難以支撐希音日均百萬單的龐大規模。
同時,希音打造了異常完善的數字化系統,串連起各個供應商,涵蓋採購、製造、銷售、運營等所有環節,使庫存週轉率提升至ZARA的3倍,物流成本下降18%。
這種“中國設計+中國智造”的深度協同,是東南亞短期內無法複製的。
同樣的,雖然TCL越南工廠人工成本僅為珠三角的50%,但當地產業鏈配套率不足40%,五金配件、高端面料仍需從中國進口,導致實際綜合成本優勢被稀釋。
其次,良好的營商環境。
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廣州市場化程度在全國都要名列前茅。民營經濟貢獻了廣州80%的就業和40%的稅收,形成“小政府、大市場”的生態。
廣州政府部門服務意識強,會主動上門為企業提供服務和輔導,出臺政策檔案及時,能快速響應國家政策變化,且辦事效率高,企業註冊等手續簡便。而越南環評審批平均耗時11個月,政策變動相對頻繁,給企業帶來不確定性,且存在反避稅稽查加強、補稅案例增多等情況。
更關鍵的是,廣州自 2015年以來跨境電商進口規模已連續 9 年保持全國首位,2023年,廣州跨境電商進出口額達2004.6 億元,同比增長 51.54%,佔全國跨境電商進出口比重超過 1/3。
廣州綜試區商務、稅務、海關、外匯、電子口岸等部門整體聯動,探索出 “外綜服 + 跨境電商零售出口(9610)” 模式,打通了海關、稅務、外匯資料壁壘,為企業提供了高效的跨境物流支援。
而且就在最近,廣州也出臺了“穩外貿18條”,旨在支援像希音這樣的企業開拓國際業務。
雖然我認為希音應該回到廣州,但我同樣也認為廣州需要希音。作為胡潤財富500強中唯一的100強企業,希音和廣州應該是互相成就的關係。

再次,無與倫比的人才儲備和文化基因。
廣州的人才儲備相當雄厚,珠三角地區聚集了全國60%的服裝技術工人,且平均工資僅為越南的1.5倍,價效比優勢顯著。而且,他們在技能和經驗方面也更為成熟。相比之下,越南的製造業仍處於低端產業鏈,更多依賴於廉價勞動力,這限制了其在高階市場的競爭力。
廣州擁有8所服裝專業院校,每年為全國乃至廣東的服裝行業輸送大量技術人才。而廣東全省開設服裝相關專業的高校更是超過35所,每年培養約8000名專業人才,其中約2/3留在廣州。
此外,廣州還擁有84所高職及以上院校,教育資源豐富,為智慧製造和紡織服裝產業提供了堅實的人才基礎。
而作為千年商都,廣州更是孕育了開放包容、創新進取、誠信合作、務實高效的城市精神,為文化和企業的創新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廣府人精明能幹,敢於探索和嘗試,而在改革開放後,這種敢想敢幹的精神,推動了珠三角的經濟崛起。
這種精神看起來虛無縹緲,可對比一下南北方的營商環境,你就能立馬感受到差異,立馬就能讓這種精神具象化。
03
說了這麼多,其實想說,相比于越南,廣州乃至於中國的某些產業聚集的一二線城市,對很多出海企業來講,更適合作為大本營來經營。
而具體到希音,把總部搬到新加坡,也同樣有著不容忽視的問題。誠然,新加坡有自己的優勢,國際化治理、稅收優惠、地緣中立性,以及吸引國際人才的能力。
但希音當前面臨的淨利潤下滑40%的困境表明,單純依賴法律架構最佳化和稅收優惠,可能不足以解決企業運營中的問題,它更喜歡依託廣州的實體產業資源。
而至於上市計劃,無論在美國還是在英國,都屢屢受阻,我看到有專業人們表示,如果希音找不到北,就不如把總部搬到廣州,然後去香港上市,這可能是最現實的選擇了。
但在我看來,希音是不是能上市,還不是最要緊的,還有一件事,比上市更加重要而意義深遠。
無印良品在進入海外市場時,從來不做市場調研,因為他們輸出的不僅是商品,更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正規化革命。
而像TikTok用演算法重構社交媒體的規則,大疆改寫了無人機行業的規則,這些無不證明,價值升維,引領了風尚,定義了行業標準,掌握了行業的話語權,這些才是一個企業謀求長遠發展的百年大計啊。
做全球的遊牧者,像候鳥一樣遷移,看似機智,但長期可能陷入“逐水草而居”的被動。
在這個意義上,我更覺得,希音應將新加坡定位為離岸金融中心,而將研發、供應鏈、資料中臺等核心職能集中於廣州,形成“雙總部”協同。
這樣一來,希音就可以依託廣州服裝製造創新研究中心,將“小單快反”技術專利化,形成行業標準。
透過廣州的“數字時尚創新中心”,向東南亞工廠輸出智慧排產系統、可持續生產標準,掌控產業鏈主導權。
利用廣州跨境電商綜試區政策,搭建全球服裝產業B2B平臺,掌控資料定價權。
甚至,聯合灣區設計院校和設計師,在實踐中不斷摸索,建立屬於中國風格的美學體系,對沖像ZARA這種品牌主導的快時尚話語權。
總之,希音亦應以廣州為錨點,將供應鏈優勢轉化為標準制定權,構建全球時尚產業話語權,這才是跨國企業的終極競爭力。
這個要求對一般企業可能是強人所難,但對希音這種全球頭部品牌來說,不應該是一種奢望。
而希音若能實現從遷移供應鏈和總部,到規則制定者的躍升,也必將給其他中國企業帶來有益的啟示。
也許,真的到了該回來的時候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