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DeepSeek聊了聊,發現了不被演算法推薦控制的方法

除了消費
還要創造
春節走親戚,除了忍受煙味,也要承受短影片公放的聲音,我裝作沒聽到七大姑八大姨偶爾的關心,默默地刷著微博、豆瓣、即刻,按時間線瀏覽我關注的博主們發了什麼動態。
我很少看短影片,儘量婉拒推薦演算法,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只是想按照自己挑選的資訊流,儘量和紛繁複雜的世界保持同頻。
這樣的上網習慣看似復古和清醒,但我漸漸意識到,很多時候,我的注意力仍然被浪費著。
按時間線刷資訊,但還是被困在熱點裡
在找選題之外,我日常接觸資訊的方式大概分為兩種。
一是按時間線刷動態,如果是在微博,我只點選「最新微博」這一欄,跟進我關注的博主又發了什麼內容,從來不開啟旁邊的「推薦」,也不關心「熱搜」發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微博有無聊的營銷號、情緒化的資訊,但在我自己打造的資訊繭房裡,我覺得很平靜。而且,微博大概是少數讓我還能看到大段文字的社交媒體,我不愛看資訊類的短影片,是因為覺得,影片就算可以倍速播放,資訊還是不能像文字那樣一覽無餘。
二是主動搜尋,AI 搜尋和小紅書是我常用的「搜尋引擎」,尤其是小紅書,某個剛推出的 app 的使用心得、某個非常細節的剪輯問題,都可能在這裡找到答案。
但是我不愛用小紅書的演算法推薦,我甚至不欣賞它的入口設定。點進小紅書之後,先出來的頁面是「發現」,也就是演算法推薦的內容,一旁的「關注」需要手動選擇,哪怕是在「關注」欄,資訊也不完全按照時間線排列。這彷彿在暗暗地告訴我們,遵從於推薦演算法識別出的、你可能會喜歡的內容吧。
兩種接觸資訊的方式,導向同樣的結論——我寧願主動選擇資訊,而不是被動接受資訊。
這就意味著,我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了嗎?
並不,我不斷點選著「最新微博」,本質和手指下滑重新整理短影片沒有什麼不同。我仍然在期待著「新」的資訊,只不過,不同於「演算法推薦」,我使用的是「人工推薦」,大家仍然在討論差不多的話題,從外國人湧入小紅書,到 DeepSeek 深度思考模式。
「新」本身就是一種刺激、一種成癮的原因。就像《Hooked》一書所分析的那樣,網際網路產品讓人上癮,是因為產品需要在某個方面解決使用者的問題,撓到使用者的癢處,並用四個步驟——觸發、行動、獎勵和投資——把人給鉤住(Hook)。
比如,我們被某條通知觸發,做出檢視社交媒體的行動,獲得精神的滿足,然後使用越多,時間越長,越可能形成習慣。手機上有太多這樣的產品,本身是一個大型「Hook」中心。你和我,可能只是被不同的產品困住。
但「新」並不直接產生意義,不帶來更長久的快樂和滿足,更多時候,它和焦慮相伴相隨,因為這些資訊不被我們消化,不直接導向行動,只是短暫地給大腦帶來負擔。
我在重新整理資訊流時,看到覺得可能有用的資訊,常常會點贊、收藏甚至截圖儲存在相簿,美其名曰等等再看、稍後再學。
事實證明,我幾乎很少用上它們,甚至很難再精準地找到它們。世界發生過的變化、他人對這種變化的評價,都以碎片形式安然躺在手機裡,在這些時候,常常感覺,是熱點從我身上經過,習慣性地儲存,再習慣性地忘記。
與其對資訊走馬觀花,不如主動尋找我們喜愛的事物
同時,我也存在一個疑問,放下電子產品,告別資訊流,每個人的日常生活是否就能過得千姿百態了?
很多時候,可能恰恰相反,是現實的壓力太大,可以交流的人太少,所以才會覺得線上是一個更容易找到快樂的渠道。
謀生已經足夠讓身心疲憊和麻木,基於興趣的演算法推薦、按時間線排列的資訊流、幾分鐘的電影解說,是短頻的強刺激,是壓力的解藥。
但與此同時,它們並不直接解決問題,反而可能降低感受力,因為這些資訊往往是「不勞而獲」的,不需要付出太多的精力和時間。節省下的時間,又被拿來重新整理更多的轉瞬即忘的資訊。如此不斷地迴圈。
或許,當注意力被允許走馬觀花,我們反而應該主動慢下來。一種可能的解決方式是,主動尋找我們喜歡的事物。
我喜歡看歷史,2024 年讀過的其中一本書,是《漫長的餘生》。這本書的副標題是「一個北魏宮女和她的時代」,但這位宮女或許不能算是主角,更像是串聯時間節點的局外人。
作者落筆更重的仍然是時代,講的是有權勢的人如何爭權奪利,但其中也有很多邊緣人的故事,比丘尼的身份可以讓地位不高的女性獲得某種程度的自由,新寡的公主不接受再嫁的安排留下「志不願」的記載。
因為不瞭解相關歷史,所以讀得有些吃力,但這是主動接受資訊的一次美好體驗,告訴我們,在漫長的、不能被個人左右的歷史裡,人的命運和聲音始終是重要的。
DeepSeek 的部分回答
當我和 DeepSeek 討論我的閱讀習慣,問它有沒有什麼理論支援,它告訴我,喜歡閱讀歷史,是存在主義哲學的體現,我尋找的不是答案,而是千萬種可能,這可能是推薦演算法沒法做到的事情。
它還教了我一個理論,列維納斯的「他者倫理學」。列維納斯認為,真正的存在不是封閉的自我實現,而是向「他者」敞開責任。
演算法將世界簡化為「與我相關」的資料流,用個性化推送消滅「他者性」,但閱讀歷史,意味著主動迎接「他者」,五百年前的農民、戰場上的小兵、宮廷中的詩人,他們的生命不可被演算法歸類,卻構成了我們理解「何以為人」的鏡子。
和從轉瞬即逝的新鮮事物得到的快感不同,從更加完整和細膩的故事裡,我收穫的是情感的觸動、人生的經驗、生命的活力,感受到命運被時代左右的普通人,以自由的意志對抗某種必然性。
除了消費,還要創造
作為一個編輯和作者,最幸福的事情之一是,除了書籍之外,為人處世的經驗,也能從和受訪者的交談中得來。
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生成式 AI 已經成了不能忽視的技術力量,它們從人類知識的巨大集合中學習,在它們面前,人類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2024 年,我體驗了很多的 AI 產品,影片、圖片、音樂、搜尋……但具體地寫成文章,往往有種說明書般的無趣。
我常用的一個套路是,把某個 AI 產品更新的功能,套在最新的熱點裡,比如,為了體現豆包文生圖可以直出中文字,我使用了當時很火的《再見愛人》燻雞梗。
同時,我也會盡量地用上一些流行語,「自己嚇自己」「XXX 是這樣的」「太好了是 XX」「拼盡全力也無法戰勝」……
誠然,作為一個媒體的編輯,我應該抓住共識,透過大多數人愛看的內容,解釋新興的事物。但我仍然會覺得有些失落。
演算法告訴我,鋪天蓋地的討論帖告訴我,這些例子大家可能會喜歡。但僅僅作為我個人,我希望和熱點保持距離,只是以內容本身,抓住他人的目光。
然而,內容本身往往並不夠精彩,很多時候,我只是在重複官方的口舌,零散地體驗可能好用的功能,附上少量的批評和獨立思考。
於我自己的標準而言,這些並非真正的創作,因為裡面幾乎沒有我的在場,沒有我獨特的生命經驗,和別人的稿子相比,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但有人可以做到,真正地用新的技術創造出完整的作品。2024 年,我專訪了不少 AI 創作者,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相同的篤定。創作只是一個結果,他們通往創作的路程,有更漫長的前因。
開發 AI 原生遊戲的美術生,從小就喜歡和遊戲 NPC、蘋果語音助手 Siri 聊天,大學時候開始設計聊天機器人,然後把論文做成遊戲。喜歡黑色電影的遊戲行業程式設計師,自己花了 3 個月時間,用 AI 做出了一部根植於故鄉背景的黑色犯罪動畫。
對於 AI 取代人類之類的大命題,沒有人能給出完整的預測,有的人甚至沒有興趣解答,但他們都清楚,怎麼堅持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能因為選題才體驗 AI 的我,彷彿生活在粗糙的、不斷更新的現在進行時,而他們擁有一個更加完整的時空,從自己的生命體驗裡,生髮出創作的衝動。
我體會到一種刻舟求劍的滋味。過度關注此時此刻,反而會被不停留的時間所裹挾,度過一天和度過一年,可能沒有什麼區別。
新的技術產生新的可能,但這種可能,需要透過更細膩的人類創作變得具象。我和 DeepSeek 的討論,也導向了相似的結論——創造而非消費,人才能避免被異化。
DeepSeek 的部分回答
所謂的控制資訊流、把握注意力,不僅僅是靠攝入優質的資訊,更重要的是,產出更多優質的、遵從個人經驗的創造。正如納瓦爾所說,「成為一名創造者,你就不必擔心工作、職業和 AI」。
我不知道這句話裡存在多少樂觀的成分,但我相信「僅僅站著凝視海水是無法穿越大海的」。
當 AI 能夠分秒誕生出普遍意義上的好的創作,機器和人工之間不再有清晰的界限,人類的自制力、人類的創造,漸漸就變成了一種面向自己的、唯心的修行。從資訊的碎片裡掙脫出來,對生活和周邊有更多的關懷,不盲從外界的喧鬧,讓我們內在的動力推動我們前行,從自己的生命經驗出發,發出一些發自內心的、不完美但與眾不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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