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石巖村村民標畫的風險點位。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焦晶嫻/攝
作者 | 焦晶嫻
編輯 | 從玉華
4年前河南“7·20”特大暴雨,讓77歲的楊義文學會了畫逃生地圖。他住在鶴壁市淇縣大石巖村,4年前他河道旁邊的房子差點被洪水衝倒。現在除了畫地圖,他還學會了用礦泉水瓶做救生衣,以及拿木棍和毛毯做擔架。
鶴壁市應急管理局副局長馮科峰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河南“7·20”特大暴雨後,鶴壁市每年都會以鄉鎮為單位進行針對洪水的應急演練,同時每個村都要有“一張紙預案”,主要包括指揮機構、分包乾部、轉移路線和村民名單。轉移之後給住所斷電,貼上封條,防止村民返回。
楊義文有高血糖,他把村裡定期組織的應急演習比作是“吃降糖藥預防”,他覺得“預防比去醫院更好”。大石巖村位於太行山腹地,下屬的8個自然村分散在山溝裡。4年前那場暴雨中,村裡有5公里的道路被沖毀,村民與外界斷絕聯絡持續了30個小時。80%的村民都是老年人,其中60%是小學學歷,對避難知識瞭解少。而他們的房屋,70%都是20世紀蓋的石頭房,防洪能力差。
72歲的村支書徐光一直希望能提升村子的抗風險能力。2016年他任職村支書時,這裡的貧困發生率高達70%。
徐光常對村民說,深山裡遇到緊急情況,自救和向鄰居求救才是最重要的。2021年7月20日下午,有些老人不願意轉移,全靠村幹部和鄰居“連拉帶背”。徐光回憶,當時避難點是個計劃作為旅遊餐廳的破舊大棚,物資只有3袋掛麵,100多人分下來,一人就幾口麵湯。第二天他蹚過兩條四五十米寬、齊腰深的河,鑽了4個山洞,走了4個小時,才走到縣裡尋求救援。
為了增強村民的防災減災意識,中國鄉村發展基金會請來社工組織在大石巖村做了一年防災減災知識普及活動。2023年7月,社工王亞會剛來村裡做調研,就聽到村裡的大喇叭通知村民提前關注天氣預報。徐光告訴她,每年雨季,村裡都會重複播放預警廣播,一些聽不到喇叭的小村子,則要讓村幹部打電話挨家挨戶通知。

社工對大石巖村村民進行安全知識培訓。受訪者供圖
調研中王亞會發現,一些老年人還是“忘性大”,即便是親身經歷過“7·20”特大暴雨,雨季時當城裡的子女希望接他們去城裡躲避,他們還是表示“家裡挺好”。
“要給他們多重複”,她發現村裡沒有理髮店,老人們只能去縣城理髮,每次下山都要蹭車,於是她們每個月請兩位理髮師,在村委會門口給老人們理髮。在理髮的排隊間隙,她們借用村委會的會議室給老人們做科普。此外她們還會給老人們辦生日會,中秋節組織做月餅,中間穿插急救知識問答比賽,讓科普過程不那麼枯燥。
現在,大石巖村是鄉鎮上唯一一個有1176平方米應急避難所的村子,避難所由廢棄的鄉村小學改造,棚頂由輕鋼結構組成,平日裡用來提供研學團隊培訓、遊客餐飲。一樓中央擺放著玩具,供村裡的孩子休閒娛樂。

大巖村應急避難所內景。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焦晶嫻/攝
馮科峰指出,對於村一級的防災減災網路建設,村幹部的應急素養和動員能力很重要。徐光在部隊服役時曾有過救援經驗,對於氣象災害更敏感。“7·20”特大暴雨前,沿村的高速公路修建時在河道里建了鋼筋廠,“因為5年沒下過(大)雨,都沒太在乎這些事兒”。徐光多次催促後,施工隊趕在12號前把鋼筋清理完畢,沒想到20號就下了罕見暴雨,“不然堵住河道形成堰塞湖,整個村子都要遭殃”。
徐光認為對於山區村莊來說,尤其要防“陡雨”“夜雨”和“長雨”,即使雨停了村民也不能擅自返回,謹防泥石流、山體滑坡等次生災害。在“7·20”特大暴雨後,他加高了地質災害點周邊房屋基座,加固了河道,2023年“杜蘇芮”來臨時,水位上升幅度小,房屋受損情況也大大降低。徐光認為對於防災減災的投入是對村子“整體素質的提升”,而這對未來村子的旅遊產業發展也很重要,“心裡能更有底”。

社工對大石巖村村民進行安全知識培訓。受訪者供圖
馮科峰認為,村一級的應急網路應當“以事前預防為主”。在中國鄉村發展基金會的資金支援下,鶴壁市還在村一級建立了40個應急小站。根據災害型別不同,應急小站配置不同的防災工具,如在山區較多的淇縣配備報警器、救生繩、發電機等,在蓄滯洪區較多的濬縣則配備守堤用的木樁、鐵鎬、沙袋等。現在村民晚上巡堤,都會自覺穿上救生衣、打手電筒,“不像之前赤手空拳”。應急小站由村兩委任命專人負責,定時清點並補充物資。
“從韌性角度講,應該是從規劃時就融入避險理念”,馮科峰告訴記者,疏散場所設計可以融入城鄉發展中,例如把體育場館、學校商場、農村景區打造為疏散避難場所。
北京師範大學風險治理創新研究中心主任張強參與統計了大石巖村的28個風險點位,在日常生產生活中進行避讓。張強認為,培訓更多鄉村工匠對抗風險性的建材使用,也能夠有效提升房屋的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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