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伴侶到底是不是自戀狂?

這個時代,到處都是自戀者,人均確診NPD。自戀,這個曾經被古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納西索斯賦予永恆形象的概念,如今日常生活中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它既可以是個人魅力的源泉,也可能是人際關係中的破壞者。
也有可能,自戀並不是一個百分百絕對的貶義詞。自戀與健康的自愛也許只有一線之隔。
到底什麼是自戀?如何識別身邊的自戀者?自戀是否僅僅是無休止地自我誇耀?更進一步,如果在親密關係中遇到了自戀者,我們能怎麼辦?
常常自我否定
為什麼也是一種自戀?
《自傷自戀的精神分析》
[日]齋藤環
野Spring|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4年10月
自我否定也可能是自戀的一道防護性大壩。他們希望在說出自我否定的 話之後,會招來外界的反駁,他們再次對外界的反 駁做出情緒更加激烈的反應,以此與外界發生“關係”。他們下意識尋求的,也許就是與外界建立 “關係”。
其次,自我否定具有自我控制的一面。他們的自我否定,表明了他們比任何人都更瞭解自己是一個“不好”的人,由此不願把自我評估的權利讓渡給任何其他人,這也是一種意願的表達。自我否定的行為具有同樣意味,可以被視為一種應對壓力的方式,儘管是以負面的形式。
不久前去世的心理醫生中井久夫認為,健康的精神狀態是知道“我是世界的中心,同時也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乍看矛盾的兩種認知能夠在心中並存。如果“我是世界中心”的意識膨脹,可能導致一種負面意義上的自戀型人格;另一方面,如果心中只有“我只是世界的一部分”的單方面認知,又可能導致自我貶低,生出自我傷害式自戀般的扭曲。
如果“自己只是世界的一部分”的想法過強,就會顯得卑屈,說不出自己想說的話。反過來,如果只認為“我是世界中心”,便會無視他人,以自我為中心。
不考慮他人感受,只說自己想說的話,或者過分在意他人感受,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兩種情況都可以視作不成熟。當然,不是在所有事情上成熟都勝過不成熟,但我認為成熟可以讓人更具優勢,獲得更多自由。
我從不把自戀換言為“超級喜歡自己”。因為,就像岸邊露伴這樣,“我想做我自己”的慾望才是自戀。“想做自己”的慾望中包含了“喜歡自己”“討厭自己”“不瞭解自己”等一切元素。過度的自我認同有時反而會偏離“自己”。
或許可以說,自戀最健康、最理想的形式是人像空氣一樣自然透明,自戀成為安定的自我意識的地基,不再需要人每時每刻都去確認“我喜歡自己”。
被愛的人
在一定程度上
分得了我們的自愛
《自戀與服從》
[奧] 伊索爾德 · 沙裡姆 著
理想國|上海三聯書店2024年12月
一個不符合自己理想的人,可能會因自己的不足而受到嚴重影響,可能會遭受嚴重的自戀傷害—但這個人仍然擁有找到滿足的可能性。而且,這種滿足正是他所追求的,即來自理想的滿足。
實現這一點所需要的結構可以從熱戀中看出。弗洛伊德寫道,熱戀中引人注目的現象是高估,被愛的物件被過分高 估—被理想化了。而這正是我們要探討的核心問題:弗洛伊德寫道,在某些形式的愛情選擇中,愛戀物件的作用是“替代自己尚未達到的理想”。這裡指的不是所有熱戀,而是那些出現強烈理想化的情況。
我們可以確定:客體可以替代我們的自我理想。這意味著,另一個人可以承擔我們理想的功能—作為代理人。因此,自我理想可以外化,可以轉移給他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外包。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機制。
就像理想化的熱戀一樣,被愛的人在一定程度上分得了我們的自愛。只有當我們透過愛將他人內化時,這個他人才能替代我們的自我理想。
但我們為什麼會愛他呢?正如弗洛伊德所說,我們愛他是因為他的完美—因為我們自己努力追求卻沒有達到 的完美。而現在,我們“想要透過這種迂迴來獲得”,也就是滿足我們自己的自戀。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並不是像愛自己一樣,而是像愛更好的、更理想的自我一樣愛這個他人。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我們將自己尚未實現的完美轉移到一個被我們過分高估的人身上。只有這樣,這個他人才能作為代理人實現我們的理想。
弗洛伊德所說的“迂迴”正是這種自戀支撐的基礎—儘管這種迂迴可能是一個有些歪曲的形象。這種支撐的作用在於,透過外包來實現理想,透過委託來釋放自戀—至少是一部分,即來自理想的滿足。
明星是自愛如今採用的一種基本迂迴,也是重要的自戀支撐。明星是純粹的自我理想的代表。與超我領袖不同,他不規定—既不制定法則,也不下達命令。明星不呼籲,不向我們發出呼喚,他並不真正地面向我們。他在一定程度上“靜止”,這正是他的誘惑所在,他透過誘惑發揮作用。因此,他引發的不是害怕,而是崇拜。
明星絕對是自戀型別的社會化體現。拉康認為,這種型別令人著迷(和令人滿意)的地方在於,“感知一個封閉、圓滿、完整、滿足的世界”。這就是構成這種自戀型別的特徵。我們在這裡找到了很多我們已經見過的東西:封閉的、完全的同一性,成功的中心化—被描述或被體現。
在任何情況下,這種迴圈性、自我封閉性、自我關聯性(以及不可接近性)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對那些沒有達到這一點的人來說。
自戀者對真正的虐待是
讓我們開始懷疑
那些虐待
是否只是自己想多了
《不被支配:自戀型人格的識別與反制》
[美] 沙希達·艾拉比
人民郵電出版社2024年6月
自戀者缺乏同理心,所以他們無法理解他人的需求和感受。他們能把虛情假意演繹得讓人難辨真偽,並變身迷人的“變色龍”,可以隨機應變地附和察覺到的別人的期待和需求。
這個虛假自我是由他們在多年對他人進行學習模仿中所收集的各式人設、品格和特質,以及從各種媒體中得來的資訊拼湊起來的。根據研究人員的說法,自戀者能夠從邏輯上理解為什麼一個人會產生某種感覺,這讓他們得以頗具策略地分析如何從別人那裡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此外,自戀者和心理變態者都會在看到悲傷的臉時產生積極情緒,有些自戀者甚至能從給別人造成的痛苦中找到一種施虐狂般的快感。
自戀者能擁有的最接近真情實感的體驗是自戀損傷,這是當有人批評他們或者對他們過度的優越感和特權感構成真實乃至假性的威脅時,他們所感到的自戀、暴怒和絕望。但這僅僅使得他們更加忙不迭地去加強對虛假自我的保護,試圖讓他們懺悔是不可能的,他們總是把自己的真實自我護得嚴嚴實實,這就是為什麼你永遠贏不了自戀者。
他們既會痛擊你不自信的地方,也會打壓你最引以為豪之處——這是一種左右開弓的貶低。如果你將自己最不自信的地方坦誠相告,他們一定會在某個時候見縫插針地刺你一句;如果你讓他們知道了自己最自豪的成就,他們就會想方設法侵蝕你的自豪, 讓你感覺自己好像也沒有多出色。
這種貶低可能會被偽裝成刺耳的“玩笑”或“逆耳的忠言”,而實際上他們是在以言語暴力、謾罵、居高臨下的諷刺、突然的冷眼相待、公開或隱性的貶低,又或用與他人做對比,來給你灌輸一種無價值感。隨後便是假惺惺的懺悔和自戀者曇花一現的虛假自我,以便其用甜言蜜語將我們哄回去。
每當我們看到他們“美好”的一面時,這種懷疑就會被進一步強化——我們會開始懷疑那些虐待是否真的存在過,是否只是自己想多了。
施虐者能夠說服受害者,使其相信自己並不是真的遭受了虐待,誘導他們否認或最小化自己的虐待遭遇。自戀者甚至還可能蠱惑受害者,透過將自己的毛病投射到受害者身上,或將受害者的優點歪曲為缺點來讓其相信被虐是他們自找的。
圖片與文字獲出版社授權
責編 Letic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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