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情人節檔期,雖然沒有令人驚豔的新片,但是一部經典老片的重映卻足以令人期待。
67萬人看過,豆瓣8.8,被 IMDb、視與聽、BBC 等國際媒體評為21世紀百佳電影榜首。
上映25週年,未公開的秘密素材的新結局,並且是影院限定,此後都不會上線流媒體,拿導演自己的話說“把電影留在電影院”。
今日重映,再見一面,只在影院——
花樣年華
上映日期: 2025-02-14(中國大陸) / 2000-09-29(中國香港)
片長: 98分鐘 / 103分鐘(導演剪輯版)
1962年的香港唐樓,在殖民統治的暮色中喘息。蘇麗珍(張曼玉 飾)和周慕雲(梁朝偉 飾)的搬遷如同命運的雙重曝光——同樣的雕花木床、暖水壺與留聲機在走廊交錯,預示兩段婚姻的映象裂痕。
對稱構圖將這對男女框進宿命的畫幅:當蘇麗珍的淡青旗袍與周慕雲的暗紅領帶在樓梯初次相遇,兩種禁忌色彩已在潮溼空氣中悄然化合。
在相處的過程中,他們逐漸產生了微妙的情感,但又始終在道德的邊緣徘徊,未曾真正跨越那道界限。

在七頓缺席的晚餐裡,婚姻的潰敗顯影為具象的物證:日式便當盒裡的壽司醋味、護士服褶皺處的口紅殘痕、深夜歸家的高跟鞋聲。
蒙太奇剪輯將配偶的出軌編碼成視聽符號——陳先生公文包上的新加坡郵票,周太太藥箱底層的船票存根,這些散落的證據在逼仄走廊堆積成倫理崩塌的廢墟。

當蘇麗珍舉著《武俠春秋》戳破丈夫的謊言時,玻璃窗倒影中周慕雲的面孔與陳先生的輪廓重疊,粵劇《帝女花》的悲音穿透雨幕,完成了對傳統婚姻制度的雙重審判。
雲吞麵攤的蒸汽升騰為慾望的幕布。在這個市井劇場裡,兩人開啟危險的角色扮演:蘇麗珍三次調整丈夫的領帶結,周慕雲用打字機節奏虛構妻子的背叛獨白。
金雀餐廳的紅色皮椅與2046號房間形成映象空間,現實與虛構的邊界在百葉窗的光影切割中溶解。
旗袍成為蘇麗珍的情感溫度計:初次踏入旅館的藏青色直筒款,到第三次時的墨綠絲絨收腰款,服飾的曲線進化暴露出剋制的鬆動。
在慢鏡頭凝視下,打字機飛濺的稿紙與旗袍下襬的擺動構成復調韻律,文學創作淪為精神出軌的遮羞布。

三十二次擦肩而過的場景中,天花板化作情感高壓的具象化存在,將兩人框定在無法逾越的楚河漢界。
在蘇麗珍三次造訪這個房間的過程中,她的繡花拖鞋在地毯上留下的壓痕越來越深,周慕雲的菸灰缸裡也堆滿了焦慮的痕跡。
當鏡頭掃過抽屜裡的船票和菸蒂時,原來所謂的 “模擬出軌”,不過是他們自我欺騙的一種手段罷了。

電話亭的雨夜,是他們情感的一個轉折點。
蘇麗珍在玻璃上劃出的霧氣軌跡,與周慕雲吐出的菸圈在空中纏繞,彷彿是一種未說出口的挽留。《Quizas Quizas Quizas》的旋律在此時響起,“金雀餐廳” 的霓虹燈牌一盞盞熄滅,就好像是香港殖民文化的最後一絲氣息在消散。

影片的最後,周慕雲來到了吳哥窟的石洞前,他將心中的秘密傾訴出來,並把這些秘密封存在了千年的苔蘚之中。
王家衛在這裡透過三個時空層次,對傳統的故事結局進行了解構。

在現實層面,47 秒的苔蘚覆蓋鏡頭,彷彿讓殖民時期的記憶被自然的力量所吞噬;在幻想層面,蘇麗珍撫摸著 2046 房間裡殘留的溫度,抽屜裡的菸蒂特寫,訴說著她心中未盡的思念;在隱喻層面,拆遷唐樓時飄落的新加坡信封碎片,暗示著離散族群的命運軌跡。
食物的蒙太奇畫面,也揭示了離散族群的味覺鄉愁:新加坡大排檔的海南雞飯,融合了英殖文化和馬來文化的特色;香港茶餐廳的菠蘿油,體現了嶺南風味與英式烘焙的結合;柬埔寨街頭的芒果糯米飯,成了流散華人文化基因的一部分。

當鏡頭依次掃過蘇麗珍新加坡寓所裡未拆封的船票,以及周慕雲金邊公寓中的《武俠春秋》時,王家衛完成了對後殖民情感的最終詮釋。
那些被旗袍包裹著的慾望、在走廊裡被丈量的孤獨、透過食物所傳達的情愫,共同構成了香港這座城市獨特的文化特質。

《花樣年華》以其細膩的情感描繪、獨特的敘事手法和深刻的文化內涵,成為了一部經典之作。
它不僅僅是關於周慕雲和蘇麗珍兩個人的愛情故事,更是關於香港這座城市在特定歷史時期的集體記憶。
王家衛用他的鏡頭,將香港的身份焦慮轉化為了一個普世的情感寓言。
影片中那些刻意保持的距離、始終沒有完成的觸碰、永遠停留在 “如果” 的追問,都體現了現代人在面對存在的虛無時,所採取的一種優雅而又無奈的姿態。

吳哥窟的陽光透過千年的石縫灑下,彷彿在告訴我們,那些未曾真正發生的愛情,因為其未完成性,反而比真實的愛情更接近永恆。
《花樣年華》就像是一面鏡子,讓我們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慾望、孤獨和對愛情的渴望。王家衛用他獨特的電影語言,編織了一個關於剋制與慾望的東方故事。在
這個後殖民語境下的情感史詩中,香港這座城市的記憶被永久地定格在了膠片之上。
那些隱藏在旗袍褶皺裡的慾望密碼、在走廊燈光下被丈量的情感距離、在食物蒸汽中升騰的未竟之思,都將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深處,成為我們對這部電影,對那個時代最深刻的印象。

*本文作者:淺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