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週刊」原創內容
文｜Eloise Ji
近年來許多時尚潮流都迷上了所謂“知識分子風”，這是一種以飽和度偏低的襯衫、馬甲、西服西褲，牛津鞋或者樂福鞋為基本要素的著裝風格，外加鼻樑上一副黑框或金絲邊眼鏡作為靈魂點綴，本質上代表的是一種圍繞高學歷群體的著裝風格與生活方式展開的想象，是一種對學院派審美的復刻與致敬。
這不，最新一股風尚有了新的錨點：hot nerd，字面意思“火辣書呆子”，與傳統的知識分子風雖然同屬對知識精英形象的審美化演繹，但還是存在一些差別：它對刻板印象裡的知識分子穿著進行了頗具玩味的重構，喜歡刻意製造某種失序凌亂的觀感，比如拿休閒西褲搭配熒光色外套，在普通牛津襯衫外面套一件不規則織針衫，力圖打破書呆子與性感之間的認知壁壘。
竇靖童在吉隆坡演唱會上的眼鏡造型，被譽為“最偉大的cp周邊”
從這裡也能看出，Hot nerd最核心的要素就是nerd。不過這又是一個典型的矛盾修飾詞：nerd不是不善於人情世故的書呆子嗎，和性感有什麼關係？
nerd在英文世界中的形象，長久以來都是偏負面的，代表著一種乏味古板、不善交際的怪胎形象。但隨著科學技術逐漸成為時代發展的主要動力，流行文化與影視作品中也開始湧現出各種越來越有魅力的nerd角色。
《社交網路》劇照
比如1994年《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中的Hugh Grant，常年黑框眼鏡+深色微卷發+西裝三件套，配上他輕微結巴的說話風格，居然生出一絲笨拙的優雅，是比較早期的窩囊感帥哥。千禧年代的神作《社交網路》中，Jesse Eisenberg飾演的扎克伯格，常年嘴角緊繃、表情變化極小，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專注感。Jesse Eisenberg的長相是反傳統英俊的，但恰逢矽谷極客成為新的財富偶像，人們反而傾向於認為，這種偏離常規的形象細節正是成就不凡的必然代價。
《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劇照
到了2010年代，美劇《生活大爆炸》中的Sheldon和英劇《神探夏洛克》中的Sherlock，外在形象變得更加書呆子化了，比如有強迫症式肢體語言、兒童化著裝（漫畫T恤疊穿長袖衫）、神經質的微表情，但與此同時，他們在觀眾眼中卻更有魅力了，並且是性魅力。
《IT狂人
沉迷各色hot nerd魅力的人們可能此時也注意到了一點，熱門影視劇中的女性hot nerd的形象是相對稀缺且影響力更小的。比如1991的懸疑犯罪片《沉默的羔羊》裡，Jodie Foster扮演的FBI女實習生Clarice Starling，是早期極具魅力的女性書呆子形象，執行任務時常穿一件有墊肩的oversize黑色西裝外套，搭配細細的項鍊和小巧的珍珠耳飾，雖身材嬌小，卻成熟而有膽識，且女性魅力十足。
《沉默的羔羊》劇照
2016年有部片子叫《隱藏人物》，聚焦的是上世紀60年代太空領域的女科學家。片中有一幕很經典：身著Jacqueline Kennedy式藍色優雅正式套裝、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的非裔女科學家站在一屋子白襯衫打領帶的白男之中，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專業氣場，以如今的眼光來看，也是典型的“hot nerd”裝扮。
《隱藏人物》劇照
Jackie Kennedy
還有一位存在感很強的女性hot nerd值得一提：美劇《疑犯追蹤》裡的常駐角色Root。作為頂級駭客與職業殺手，她總是以一襲修身黑衣亮相，一頭嫵媚的大波浪垂在身側，有時佩戴黑色粗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狡黠，輔以輕挑的鋒利唇角，活脫脫一枚貓系hot nerd。不過呢，像Root這樣毫不掩飾性魅力的女性hot nerd尚且屬於稀缺品，許多女性更像前面兩個角色，外表打扮和神態管理側重端莊大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女性化的程度，生怕他人看輕了自己的專業素養，更怕他人不懷好意的閒言碎語，以為自己憑藉美色而非學識上位。
《疑犯追蹤》劇照
實際上，義大利品牌Prada的掌門人Miuccia Prada在1996春夏就推出過一場女裝秀，名為Ugly Chic，字面意思是“平庸的古怪”，曾引發軒然大波。有人認為這些造型不討巧且僵硬古怪，綠色介於粘液與黴菌之間，棕色像漫長苦夏裡汙濁的死水，至於窗簾布一樣的面料上的錯視印花（指的是營造視覺立體錯覺的平面印花），更與當時的極簡主義風格背道而馳。總之，這種風格與傳統女裝的優雅背道而馳，引發的也是一種相當矛盾的心態，觀者既嫌棄又渴望。
Prada S/S 1996
不過政治學博士出身的Prada，對此類詬病不以為然。評論家嫌棄綠色醜陋，她反而變本加厲用到線下門店的每個角落。雖然Prada早期推出的風格並不叫hot nerd，但實際上已經提前預演了hot nerd的精髓：尋常的知識分子打扮較為體面和規整，透過不同衣物的排列組合，展現時髦與智性感的平衡；hot nerd風在此基礎上還隱隱展露出某種“不顧他人死活”的美感，不關心主流審美，只在意自己深耕的疆域。
Prada線下門店；Prada S/S 2025
和之前的知識分子風穿搭相比，hot nerd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照搬的穿搭公式，也沒有可以窮盡的搭配組合。你說他們唯愛黑白灰吧，顏色跳脫的也不少，許多hot nerd還是漫展cosplay的忠實愛好者；
《生活大爆炸》劇照
你說他們造型簡單幹練吧，hot nerd的要點之一就是較為跳脫的層疊服飾混搭；你說他們會在衣服上費很多心思吧，大部分肯定不同意，這世界上比穿搭重要的事情有太多。不過，有一點很明確，一副眼鏡往往是必須的。至於什麼樣的眼鏡，那就不講究了，黑色或玳瑁色粗框眼鏡更具理科氣息，金絲邊框眼鏡多幾分文人感，小眾的彩色鏡片更是重量級，也許眼鏡款式的稀缺程度與nerd領域的偏門程度存在某種正比關係，不自覺為佩戴者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從左至右）Catherine Deneuve in Belle de Jour；《快樂星球》裡的多面體怎麼不是一款古早童年hot nerd呢
服飾裝扮與歷史背景從來息息相關。很多人都知道，常青藤學院風來自於二戰後美國經濟騰飛，中產階級壯大，大學教育普及，而這種風格早期主要應用於男性裝扮。到上世紀80年代，隨著女性受教育程度不斷升高，對正裝進行一定混搭的雅痞風（yuppie）開始成為新的知識精英裝扮。而在雅痞風格的服裝中，男裝和女裝已經可以平分秋色了。
The Yuppie Handbook；Taylor Swift在Begin Again MV裡穿著的藍色蝴蝶領結襯衫就是雅痞女性的必備款式
如今女性主義思潮再一次興起，在知識分子穿搭和hot nerd裡，人們更多討論的是女性知識精英的裝扮風格。其本質是，當女性同樣擁有了話語權後，智識的力量對她們來說就不再是格格不入的怪異之物，而是可以增添獨特魅力的身內之物。
歸根結底，從知識分子穿搭到hot nerd，我們是在嚮往那些棄外界噪雜於不顧、一門心思撲在熱愛領域中的那些人，不僅對自己每一個怪癖安之若素，還不憚於向世人宣告：我之所以驕傲，之所以存在，正因為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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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初初 / 稽核：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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