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晚上北風緊,和朋友約了去吃涮羊肉,出來時發現隔壁桌坐著脫口秀演員楊笠,和另外一個姑娘談現場拋梗的話題。真人比電視上顯得臉小,也沒有那麼眉飛色舞。當時一下子沒能想起她的名字,和朋友小聲介紹的時候卡住了,:“剛才那人是……就是……”。等出了餐廳門,我終於勉強對朋友憋出完整的一句:“我是個普信男。”朋友問:“你說什麼?” 我回答說:“沒什麼,一時短路。”
這就是我的生活常態,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大腦裡關於人名地名的儲存單元總是有問題,通常無法正常調取。就像昨晚的那個例子,我沒有辦法在需要的時候想起“楊笠”這兩個字,但是我能記住和這個名字有關的周邊概念,比如說“普信男”。在我的腦海裡,不存在可以直接讀取的“楊笠”,只存在“那個女脫口秀演員”,“那個河北妹子”,“那個講‘普信男’的”。
多年來,因為記不住名字,我每次和人提到什麼名字都很困難。有一位香港導演,有一次我想要提到他名字時,我是這麼和朋友描述的:就是那誰,那導演,老婆是個喜劇演員,演正劇演技都很好。頭髮挑染白色戴眼鏡,他幫曾志偉的兒子監製了一部好片子,講兩個女孩子友誼的,他還搞過音樂劇電影。
朋友最後聽懂了我是在說誰,只是覺得很費勁而已。因為在我那麼長的一段話裡,完美地依次跳過了:陳可辛、吳君如、《金雞》、曾國祥、《七月與安生》、馬思純、周冬雨、《如果愛》、張學友—因為我同樣一時想不起這些名字來。如果換成是別人,只需要0.01秒,直接說出“陳可辛”三個字,就可以免去這一大段話。
正因為這樣,微信救了我一條狗命。看到現在,你應該已經猜到手機通訊錄對於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要撥打一個人的電話,首先我要能想起對方的名字來……有了微信之後,我就得到了一個極大的便利:我能想起一個人的音容笑貌,我能想起他說過什麼話,我只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來。於是,當我想要想什麼人名的時候,就會回憶我和他是不是在什麼群裡,在那個群裡,當初他說了什麼話,或者別人說了一句什麼話,提到什麼特別的概念。然後我就可以透過搜尋找到那個群,再用群內搜尋,找到那個人。
這樣古怪的記憶力給我帶來很多困擾。比如說我可以滔滔不絕向人介紹我的老師,回憶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回憶他給過我什麼教導,回憶他對某一個具體問題的看法,甚至可以完整複述老師當時的原話。這時候對方打斷我,問我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你老師的名字是什麼?聽到這句話,我就會當場宕機。因為我大腦裡從來沒有這個邏輯,都是記憶老師如何說、老師如何做、老師如何講解,但從來不會先去想老師的名字,老師就是老師,我很熟悉,只要一想就能看到他的面孔和神情,就能聽到他的嗓音……但你問我他叫什麼,我真的沒有想過,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我是一個需要用搜索引擎搜尋老師事蹟,才能間接得到老師名字的學生。
多年來我也有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比如說我不記得楊笠這個名字,我也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去想辦法記憶。笠,就是斗笠,農民在雨天裡會用的雨具。所以,楊笠可以理解為下雨天,一個農民戴著斗笠牽著一頭羊。那麼,下次我需要回想她名字的時候,我就去想“雨天的農夫”,然後自己想辦法解釋,雨天的農夫是什麼意思。當然,這個方法不是很好,因為戴著斗笠也可以是戴笠,戴笠剛好字雨農。
在陳可辛的問題上,解決方案要好一些。中文裡有一種上下聯毫無任何關係,但是對仗嚴整的對聯,叫做“無情對”。比如說著名的:三星白蘭地,五月黃梅天。又比如說經典的:閉門羹,開塞露。陳可辛的名字剛好也有一副無情對:甜不辣,陳可辛。對於我來說,記住陳可辛三個字很困難,但是記住甜不辣要簡單很多。所以,我可以記住甜不辣,然後去花一點時間想和甜不辣對仗的三個字是什麼,就可以得到陳可辛。
也不是沒有缺陷和風險,如果有天我見到陳可辛,很有可能脫口而出的就是:您好,甜不辣導演。
標題:《城市之王》
創作者:和菜頭的小肉手
AI演算法提供:Midjourney V6
Prompt:the full moon is set over Beijing city, the silhouette of a black cat flexes on the roof, in the style of light pink and light gray, viennese actionism, nostalgic charm, light purple and bronze, romanticist, photo, heavy shading –v 6.0 –ar 16:9–v 6.0
槽邊往事和菜頭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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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定時刻

《腦回路》
和菜頭的小肉手
Midjourney V6
《槽邊往事》專營店營業中
關鍵詞
楊笠
斗笠
就是
時候
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