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能在葉珂這件事上達成共識了

文/六神磊磊
小朵經常提醒我:哥你最近可少說話,你在推書呢。沒錯,說什麼都危險,國際的事就別提了,楊笠都很危險,說句不誇張的,網上對楊笠的分歧居然比戴笠都大。你去看劇看影片,戴笠出場的時候沒什麼人吵架,楊笠一出來吵翻天。連看個脫口秀、喜劇都分裂,底下必定有“這不好笑”“呵呵你最好笑”,然後拼命對線。最近幾天,似乎全網唯一的共識就是一起笑話葉珂,火力全開,不分男女,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因為男足贏球了,就剩下葉珂了。
有這種感覺沒,現在上個網活像逛峨眉山,提心吊膽,感覺總有一群兇巴巴的猴子在等著。然後忍不住和猴子廝打,說我只是旅遊,你們這些猴子為什麼不文明?猴子憤怒地說對啊我們只是旅遊,你這個猴子為什麼不文明?遊客遂大怒,睜眼說瞎話是吧,猴子還裝人?於是打得更用力了。這時旁邊有聲音說:快看啊兩群猴子在打架。遊客與猴子同時大怒:說誰是猴子?咱們一起撓死他。
共識,本來是一個很好的詞,但不知為啥現在一聽這個詞就覺得心裡發慌,因為感覺要打架。倘如現在有一個號叫“共識”,那沒跑了必定是要打架的。假使一個人支援楊笠,那麼很多男人會罵他;一個人反對楊笠,那麼很多女人會罵他。如果一個人出來說咱尋求共識吧,那麼兩邊都會罵他。
葉珂成了本週特許笑話物件,如今恐怕有上百個“珂學”的模仿秀,恐怕還不止,關鍵是還有男有女,還沒有性別對立,葉珂成了金庸小說裡的向問天了,正教的魔教的都追打她。就連這事的出圈程度本身都很好笑,例如她濺射了伍佰,張雪峰忍不住了來聲援伍佰,這就超級好笑,娛樂圈的事出圈出到高考圈了。而且也只有在針對“特許嘲笑物件”的時候才能看出網民的創造力,比如葉珂說伍佰《突然的自我》很猥瑣,然後網民就給黃曉明點了一首《夢醒時分》:“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葉珂說在學校拉屎很粗魯,一個叫peter的博主就說拉屎粗不粗魯完全取決於屁股擦沒擦乾淨。
何以在葉珂這事上會沒有性別對立,也是發人深思的。大概因為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靶子,你可以笑她裝,也可以笑她的男人眼光差,各取所需。冒犯女性是絕不可以的,但是“名媛”卻不在此列;“普信”是不可以的,但面對阿珂,所有很普通的你我都自信了起來,原來不懂喝葡萄酒並沒有什麼,總比用上顎和鼻腔品嚐蛋糕好,我們會覺得大家都不懂,但至少我們不裝。
葉珂給大家帶來了久違的鬆弛感,人們平時只能覺得雖然我什麼財富都沒有,但是我有生育能力啊;但面對葉珂人們就會覺得雖然我沒有裱花蛋糕,但是我畢竟有在學校上廁所的自由啊,前提是學校不變態要求我夾著。
之前就講過,我們有個最大的盤,叫做基本盤。基本盤裡也是分邊站的,楊笠就是基本盤的秦嶺淮河,兩邊劃江而治,以她為界,往復仇殺,你要我稱臣,我要你納貢。
幸虧這個世界上還有葉珂。如果說楊笠是基本盤的分水嶺,那麼葉珂就是基本盤的粘合劑,不是五百的一半,而是五零二。在這個共識越來越少、離心力越來越大的年代,是葉珂用她的個人魅力和絕佳表演把大家又勉強黏合在一起,達成了一種鬆散、短暫但又寶貴的和解。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笑聲是可以不冒犯人的,除了群起笑葉珂的;沒有什麼立場是不歪的,除了嘲弄珂學的。透過群嘲葉珂,甚至把八分的好笑用力笑到十二分,人們才隱約感到大家是差不多的生物,感到千千萬萬個螢幕背後的仍然是人,而不是一個怪物、異形,好歹有一點點相似的口味和價值觀,比如都很喜歡陪伴自己青春的歌手,都覺得上學的時候可以上廁所而不必硬夾著,都覺得與其拼命去裝,還不如揮揮灑灑把自然看通透。於是,房間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這是葉珂自己可能都完全意想不到的人類學的貢獻。
然而“珂學”的熱度總會過去,隨著朝陽起又落,明天總會到來,房間裡的快活空氣漏完,鬆散的基本盤又會分裂,大家又會惡形惡相地掐起來,為了“回”字的四種寫法打破狗頭。過去有句話說人們因為誤會而結合,因為了解而分開,現在我們是因為葉珂而結合,因為楊笠而分開,並且,沒有冷靜期。真的想對葉珂說,那就不要走,時光一過不再有,你遠眺的天空,掛更多的彩虹,我會緊緊的,將你豪情放在心頭,在寒冬時候 ,就回憶你溫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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