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將爺
先宣告一下，這篇文章，我絕對要捱罵，也不打算罵回去了。
因為，從“是非判斷”來講，我肯定是有錯的。
其實，是非判斷之外，還有利害判斷，還有價值判斷。更重要的是，我已經過了只停留講“是非對錯”的年紀了，甚至，也不再只看重“利害和價值”了。
是的，看人看事，我有時會直接上升到審美情趣層面。這，是會有些不講理，但絕對又是極度真誠的。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不覺得最近罵人的餘秀華需要道歉，反而覺得，這是在體現“才華就是正義”。
在上篇文章中，我恰好講了自己爆粗罵了一個叫囂“比我文筆好”的寫手。
當時，那人因為罵司馬南，先罵我“算什麼東西”，我就隨口給他一句“國粹”。
真是感同身受呀！現在，我特別理解餘秀華為什麼要罵那個叫鄔霞的寫手。
原因很類似。面對惡語，選擇反擊。
鄔霞這個“打工詩人”，之前多次侮辱餘秀華生理缺陷，說她“搖頭晃腦，口齒不清，找小鮮肉”。
有因有果。餘秀華是在罵回去，也算是罵得“有理有據”了。
包括被罵者在內很多人，都在過度挑剔餘秀華回罵，說她罵得太猛了，太髒了，然而，一通狂罵。
對此，我想說點自己的真實感受。
我們現在這日子，本來就過得很窩火了，有時候，罵一下壞人，也是在釋放情緒。
你非要強調罵人要理性，要用精密的儀器來測量罵人尺度，我覺得就無聊了。
罵人不是寫文章呀。有時，“罵得爽”就行了，當然，能罵出獨特風格，“罵得妙”，那就更難能可貴了。
只不過，“罵人不帶髒字，誅心不留血跡”，這是個技術活，我雖然也能做到，但不願意，因為太費腦勁了，劃不著。
這一點，餘華秀就特別好，她既帶髒字，又不乏妙趣，堪稱罵中高手。關鍵是，很自如，不費吹灰之力，罵到天崩地踏。
說到底，這就是才華沒有辜負餘秀華。
很多人在說，餘秀華罵鄔霞不對，人家是個打工妹，還帶娃兒住在出租屋，單身離異了，還寫詩做號的，多勵志呀，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你們說的都對！我特別理解！
但，我更理解和尊重餘秀華的選擇，因為體現了價值高階感。
眾所周知，我就是搞批評的，有時也會罵人。但，20多年了，我真沒罵過像鄔霞這樣的普通群體，或者說，底層人群。
不信，你們往前去翻，一定會發現，我罵的全是大壞蛋、大惡人、大貪官之流，他們就是“惡人陣線聯盟”。
但，今天，我也必須要說兩句真心話——弱者不具有天然的正義，社會底層也不應具有道德和法律的豁免權。
一直以來，我極度反感罵什麼“烏合之眾”“庸眾”，那既是因為內心有悲憫，也是覺得我的文化力量夠不著。
有兩個人是夠得著的，一個叫魯迅，一個就是餘秀華。
在中國，敢罵國民性的，而且能罵到國民服的，罵到讓後世文人仰望的，也就是魯迅了。
百年過去了，出個餘秀華，她不具備魯迅才華、人品、思想、生活等文化實力閉環，但能以極致的個性，以別緻的切口，以獨創的文字，成為新一代批評國民性的高手。
五四以降，我們一直活在未曾死去的阿Ｑ年代。
鄔霞的碎碎念，讓我想到了祥林嫂。
而餘秀華痛罵鄔霞，跳出了魯迅對祥林嫂“哀其不幸”的文化批評境界，展現出“怒其不爭”的新批評國民性風格。
是的，鄔霞是有點冤，但她挨餘秀華罵，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在作為一個文化分析的樣本，在承擔著一個當代文化批評的靶子。
這，也算是犧牲自己，普渡眾生了。
說實話，以我的審美趣味和價值判斷，我也覺得鄔霞寫的那什麼吊帶裙呀，以及天天在公號上發自己那些照片呀，真蠻有阿Q精神特質的。
在一個人人自戀的時代，幫助鄔霞從自戀中醒來，這樣的文化善良，你們不能假裝看不到。
所以，我覺得吧，餘秀華罵鄔霞，是有些猛，但，百年痼疾，就是得下文化猛藥呀。
從這個意義講，對餘秀華的罵人行為，不僅值得寬容，甚至可以致敬。
我們必須要看到，餘秀華的價值支撐，除了前人之述備焉的才華，最主要還是價值觀線上。
多年前，我寫過一篇《餘秀華反戰詩的評論區已成第二戰場：腦癱比腦殘高貴》，那真是爆款呀。
看看餘秀華痛罵腦殘者，你就懂得什麼才是“最後的勝利都是價值觀的勝利”。
在這文章裡，我第一次用了“腦癱”這詞說餘秀華，都一直抱愧於心。
本來，“腦癱”是個中性詞，是個正常概念，卻被一些沒文化的人拿來侮辱餘秀華生理症狀。
我認為，他們就是庸眾，他們確實腦殘，他們非常可恥。
同樣，鄔霞對餘秀華的生理攻擊，表明詩歌這麼高貴的藝術，依然未能滋養出這個詩人足夠的才華和人格。
所以，鄔霞被罵原因，始於人品，進於才華，終於思想。
這一切，本質原因，是因為她困在價值觀中。
表面上看，餘秀華那一句“以色示人”，傷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強，但，我認為，那正是餘秀華教她以正確的生活方式，來匹配正當的價值觀。
也就是說，餘秀華罵人的攻擊性，是有價值觀正當這個基本面支撐的。對此，不知鄔霞和霞粉們是否領會到其中深意。
不得不說，我們這個時代，太缺少才華和價值觀都能匹配的罵戰型寫手了。
活在這麼一箇中庸、調和而且無限壓抑的現實中，有太多優雅美麗和善的面孔，都屬於偽裝者。
幸好，還有這麼一個餘秀華，寂寞空虛冷，才華價值高。
所以，我必須要勸慰各位——比起鄔霞“在流水線上縫製浪漫”，“以疼痛取悅這個世界“以怒罵解剖現代阿Q”的餘秀華，更值得共情，更值得致敬。
平庸無罪，但拒絕平庸才能擁有更加高階的文化。
弱者值得悲憫，但走出精神泥沼才能得到更多的仁善。
餘秀華和鄔霞對罵，不是餘秀華的汙點，甚至，可以不理性地說，這體現的正是“才華就是正義”。正義，是價值觀給的。
如果說有遺憾，則是餘秀華這次不僅沒有罵醒鄔霞，反而榨出更多困在陰溝中的平庸沉淪者。
比起囿於才華，困於價值觀，才是始終平庸的根本原因。
PS：全文完。共2160字。今天寫寫餘秀華這場罵人的事吧，推薦餘秀華一本書吧，新經典的正版，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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