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阿根廷,高爾夫別墅社群。
一位女人,全身裸體,浴袍勒死了她,死狀慘烈…
被殺前,有激烈性行為…
這是一位叫諾拉的貴婦,一家四口,和諧甜蜜。

丈夫在當地是受人尊敬的醫生,她所在的達爾馬索家族,在當地非常有名,一家人屬於是名門望族。

被殺的貴婦,甚至被當地人視作最美麗的女性之一…


案發時,兒子在距離案發地215公里的另一座城市,女兒在美國讀大學,丈夫在朋友打高爾夫球…
所有報社和電視臺的記者全來了,但奇怪的是,親戚朋友都三緘其口,避而不談…

更可疑的是,諾拉在一封信中,意有所指: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不是所有閃閃發光的都是金子。

諾拉的手機裡,有一個男人發的私密資訊:女王,你真想見你…
一切撲朔迷離,本以為是一樁刑事案件,最後卻一步步發展為,舉國譁然的肥皂劇…

以上這個片段,來自網飛最新播出的紀錄片《死無止境:阿根廷貴婦命案》。
講述的是阿根廷2006年至今的一起未被破解的謀殺案。
與其他紀錄片不同的是,它著重講的是懸案之外的民眾與媒體,反覆無常的無能司法機關,以及烏合之眾,給諾拉一家人造成的傷害。

案發之後,先是多達28個人進入現場,證據完全被破壞。
調查無從入手,謠言瞬間四起,而且越傳越離譜。
從自願發生性關係,到性派對…

大家甚至在公開探討,諾拉身體的某個部位有沒有咬痕,多少個男人與她發生關係,從1個到5個再到14個…

男性政客在電視機前,煞有介事地分析這起案件,看似頭頭是道實則言語粗鄙下流…



更離譜的是,調查人員始終拿不出有力證據,也促成了這一場混亂。
由於沒有有力證據,調查人員竟然開始無端懷疑該城市所有17歲以上的男性。

瞬間,全民炸開了鍋,男人們表達不滿之餘,開始玩起了梗:
大家把印有“我沒有和諾拉睡覺”的t恤,穿了起來…

更惡劣的是,本該追求事實真相的一名記者,看到t恤更賺錢,倒賣起了t恤…

最受傷的,是孩子。
諾拉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無數記者在門口蹲守,各家衛星天線的聲音隔著玻璃家裡都能聽見,根本連覺都睡不好…


他們不得不斷開門鈴的電,因為門鈴根本沒停過…
家變成了監獄,孩子變成了囚徒,甚至出門要坐汽車後備箱。

本來好動的兒子,在家裡變得偏執,甚至一步也不敢動,因為他生怕多走一步,就會破壞了還母親清白的證據…

他們甚至連去墓地都要求著記者:拜託,讓我們去看看媽媽!
兒子看到棺材裡的母親被噴上除臭器,因為母親已經死了好幾天了,氣味太難聞…
但他卻實在不忍心,看到和家裡廁所同一個品牌的除臭器,噴在母親身上…


沒有更多的證據,於是,大家開始批判起這一家人。
覺得兒子冷漠,只顧著學習。
但實際上,看書和學習是兒子為數不多得以逃避現實的方式,他是真的無法面對這些沉重的悲傷,並非冷血…

事實上,他們為啥哭,為啥不哭,為啥說話,為啥不說,都會被解讀得一乾二淨…

兒子更是被迫在全國面前出櫃,父親和妹妹知道他是同性戀,還是在報紙上知道的…
他本來打算準備好再告訴家人,結果…
父親是個打英式橄欖球的標準陽剛男人,勃然大怒:我和你媽媽沒有把你當同性戀來培養!


一瞬間,兒子感覺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母親。
一時竟不知道被指控殺害母親,還是被發現是同性戀,更讓他心痛…
最經典的一張照片,就是兒子被拍到過曝的一張。
臉上的驚恐,麻木,茫然,無處隱藏…

過曝又何嘗不是他的當下,完全沒有了隱私,刺眼的閃光燈吞噬了面部所有的細節,正如社會的偏見吞噬了他作為“人”的複雜性…
如果母親還在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是,他已經失去了母親…

他甚至因為同性戀身份,被懷疑弒母。
五年內,他被無數次傳喚,被限制出省。
整整十年的青春,出門都要戴帽子和墨鏡,像個賊,但明明偷走他青春的,另有其人…

妹妹的遭遇更差。
就因為父親給她寫的生日祝福卡,明明是正兒八經的祝福,卻被傳成是父女亂倫…


最後,母親屍體的裸體照片,還被公開發布,不止一張…

當妹妹看到那張照片後,她就像從此掉入一個陷阱裡一樣,無法擺脫。
甚至開始厭惡起自己這張長得像母親的臉,每天一照鏡子就後背發涼,彷彿出現在全國人面前的,是赤身裸體的自己…

以前的她,活潑,外向,調皮,現在的她,再也無法敞開心扉,始終帶著一層防備。
甚至到了現在四五十歲的年紀,你依然可以看到她接受採訪時眼神揮之不去的警惕,雖然她努力剋制,卻依然浮現在眼底,彷彿那個晚上從未過去…


一切正如那天晚上,妹妹恍惚地回家,走進母親的房門,想起但丁的《神曲》那句:入此門者,當絕一切希望…
一切也像極了片名《死無止境》,諜影重重的諾拉,以及她的家人,在無數個流言蜚語中被無數次殺死…

更離譜的是,剛好碰上了選舉年。
當地政府急需這起全國關注的案件取得進展。
於是,在各方力量的驅使下,調查方向再度偏轉。
從諾拉身邊的貴族,轉變到了在諾拉家工作過的油漆工。
由於這個油漆工曾經有家暴的案底,於是,哪怕證據不足也被抓…

瞬間,民情激憤,一起謀殺案件轉變為了貧富差距的矛盾,所有選民遊行起來抵制…



而至於是誰殺了貴婦?真兇是誰?無人關心…
當破案進度變成選舉KPI,正義必然讓位於利益…
民眾看似伸張正義,實則憤怒被利用,淪為政治表演的群演,所謂政治一插手,正義就跑走,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離譜的案件,最終也終於演變成了全民吃瓜,無疾而終的懸案,司法機關,警務調查,社會媒體完全崩潰,失靈,完成了一樁全國的集體暴力事件…
他們試圖搞懂這背後的黑幫勢力,金錢交易,權力勾結,卻早已遺忘了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和對真相最樸素的追求…
到2025年,諾拉已經死了19年,關於她的卷宗,超過了7000頁,但至今,訴訟時效都過了,罪犯卻依然逍遙法外…
1000個版本,諾拉死了1000次。
當權力機構失聲,當真相無法追尋,我們總會本能地尋找一個可以承擔一切罪惡的“魔鬼”,把自己的私慾裝載其中,將一個又一個無關的人推上輿論的絞刑架。
而絕望的是,這樣的事情並不陌生,也並不遙遠,而且依然會一再發生,只要權力不受約束,司法尚不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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