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刷微博看到這麼一條訊息。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想到了去年那部全是黑色幽默、滿是絕望情緒的《不要抬頭》。
定下神來找到NASA的原文看了下,很快就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顆目前人類發現的體積最大的彗星,距離地球大約有20億英里,也就是32億公里,它正在以每小時約35000公里的速度從銀河系邊緣向我們飛來。聽著很嚇人。但NASA緊接著就說了,不要擔心,它離地球的距離永遠也不會少10億英里。而且即使是這個距離,它也要到2031年才會飛到。
所以“正朝地球飛來”其實就是個標題黨吸流量的說法,嚴格來說不算錯,但只是選擇性地給一些資訊、故意隱瞞另一些資訊,就給人完全不一樣的觀感。
所謂 convenient truth, selective truth,這和今天某些中文媒體在報道世衛那個新冠報告時的春秋筆法是一樣的。
當然我不是一個科普博主,我寫這個事情主要是因為那條微博下的高贊評論讓我有點吃驚。
被頂到最前面的是這一條:“能不能快點,我真的受夠了”,我截完圖後過了半小時再去看,點贊已經從1.3萬變成了1.4萬。

“一起毀滅吧。”

“菩薩保佑,一定要撞上。”

又翻了翻,發現有這種想法的人非常多,可以說滿屏皆是。







在被告知這顆彗星並不會真的撞上地球后,很多人表達了他們的失望。



我又到推特上看了一眼,雖然類似的評論沒有微博上那麼多,但也能找出不少。
“終於來了,是時候了,來撞加利福尼亞吧,求你!”

“只要受它影響最大的地方是唐寧街和威斯敏斯特,我就不會太擔心。”

“請撞地球吧!我準備好看地球燃燒了,是時候了!”

“我,僅代表自己,迎接我們即將到來的毀滅。”

“我必須承認,知道彗星並不是真的朝地球飛來我有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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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網上大家說話本來就誇張,也經常會有跟風式的戲謔惡搞。但是按照心理學家的說法,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玩笑,所有脫口而出的玩笑其實都帶著認真的成分,都透露出內心深處的某些想法。
所以我想,這麼多人略帶玩笑式地說出自己希望彗星撞擊地球、希望世界毀滅,這多多少少能反映出我們這個時代所瀰漫的一種全球性的失望與悲觀的情緒。

假如《不要抬頭》裡彗星撞地球的情節真的發生,現實一定會比電影更加黑暗。因為電影裡的芸芸眾生烏合之眾,雖然要麼是娛樂至死、對就在眼前的生存危機無動於衷,要麼拒絕面對事實、選擇相信陰謀論,但至少還沒有太多人盼望著那個終極命運的到來。
可能在這個時代,大家都活得很累,很辛苦,很糟心,很不甘吧。
這種普遍性的累和辛苦的感覺,或許部分源於諸如失業失戀之類的個人境遇,但更多的我想一定是因為這個紛亂嘈雜不公的世界所帶給我們的那種巨大的失望和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巨大的不安和沮喪。
如果是更加明快的時代,一定能給我們的心境帶來不一樣的底色。
如果要探究其中的脈絡,或許早在十多年前網際網路上流行“屌絲”這個詞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伏線。流行語是解讀時代的密碼。如果我們的時代是一本書,當年人人自嘲“屌絲”可以說是這本書的序章,如今認清現實開始“躺平”或許才剛剛寫到這本書的中篇。
當然每個國家的人都有各自需要面對的時代問題,比如過去這幾年歐美層出不窮的槍擊暴力、極右思潮的沉渣泛起,就讓很多人同樣陷入巨大的沮喪之中,所以有美國學者提出了“政治性抑鬱”這個概念。
不幸的是這恰好又是一個智慧手機、移動網際網路和社交媒體的時代,科技的發展把所有的壞訊息即時推送到我們眼前,想躲都躲不掉,不斷地給我們強化“這個世界糟透了”的認知。
於是,沮喪和抑鬱就成了蔓延全世界的情緒,每個人的情緒多多少少都發了炎。
說抑鬱可能還不是,它就是一種情緒上的炎症。
我的情緒也在很長一段時間發過炎——我一直羞於承認這一點。
那隻黑狗在很久以前就不停地追逐著我,直到2020年新冠最初爆發的那個春天,它終於追上了我。記不清是哪一天開始,我突然就覺得自己無法思考、也無法寫出文章,更糟糕的是我覺得一切都毫無意義,也再沒有任何世俗的慾望。
但幸運的是我有非常堅強的神經。當那種漫天的無力感襲來的時候,我內心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了。那之後一年半多的時間裡,我不再去看各種新聞,很少開啟微博,幾乎沒有閱讀過任何一篇公眾號文章,不再讓外部世界給我輸入任何資訊。
一直到去年9月的某天,我走在秋日的暖陽裡,走在小區外面的林蔭道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地面上,涼爽的風吹過來,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腳步快了起來,我終於又能像以前那樣鏗鏘有力地走路,我又有了力量,我滿血復活了。那一天我在自己的個人部落格裡簡單地記錄了那個快樂的時刻。
我想說的是,如果你也在經歷這樣的低迷,或許可以和我一樣,少用社交媒體,暫時地遮蔽掉那些壞訊息。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生命本身的力量所在,不要著急,它會自己復甦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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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說那顆彗星吧,它的編號是C/2014 UN271。

早在2010年,智利的一個天文臺就已經觀測到了它。今年1月,為了測算它的尺寸,NASA的哈勃望遠鏡拍攝下了5張彗星影像。
隨後科學家們經過三個月的研究,確定了這顆彗星的慧核直徑是85英里(138公里)左右,比美國東北部的羅德島還要大。
這是目前已知的最大彗星,體積足足比人類之前觀測到的最大彗星還要大50倍。

它的質量更是達到驚人的500萬億噸,而其他那些離我們更近的彗星,一般來說質量都只有它的十萬分之一。
在2010年人類最初捕捉到它的蹤跡時,它離地球的距離是30億英里,相當於48億公里。用了十年多的時間它飛行了差不多有10億英里。
早在人類觀測到它之前,C/2014 UN271已經朝著太陽飛了100萬年。它來自一個天文學家們稱為奧爾特雲(Oort Cloud)的巨大的球狀區域,在奧爾特雲裡一共有數萬億顆彗星。
奧爾特雲的誕生,則要追溯到更遙遠的46億年前太陽系剛剛形成的時候。
你看,30億英里,100萬年,46億年,數萬億顆星星,這些都是我們常人已經完全無法理解的數字。
無論是時間意義還是空間意義,我們生活的宇宙都是如此浩瀚,與之相比地球都只是一粒塵埃。
那些眼下困擾我們的不安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們作為一粒塵埃中的塵埃,卻能來到這個世上,擁有生活的權利,擁有愛的能力,我們是如此珍貴。
既然如此,那些無休止的爭吵,那些戰亂紛爭撕裂,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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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物理學家、諾貝爾獎得主理查德·費曼有一個“單電子宇宙理論”——整個宇宙只有一個電子,那些數不清的星體、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個電子在時間線上迴圈前進所形成的。
忘了在哪裡看到過幾段解釋這個理論的話,寫的很有詩意,我一直記在備忘錄裡:
從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刻起,整個宇宙本來就只有一個電子。沒錯,全宇宙的龐大的空間、數不盡的星體和物質,其實都是這一個電子在不同時空的分身而已。 它從大爆炸開始,在時間軸上正向前進,直到宇宙的末日,又掉頭回去,變成正電子,在時間裡逆行,逆行到了宇宙誕生之初。就這樣永世無休止地迴圈下去,這個電子出現在了時間軸上的每一個點,出現在了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在三維世界的我們看來,空間裡佈滿了數不盡的電子,構成了世間萬物。
其實它們,包括我們自身,你的父母親人,你的戀人,你養的狗,狗拉的屎,曼哈頓川流不息的人潮,塔克拉瑪干寂如死水的無人區,蘭桂坊鶯歌燕舞的不夜城,海底兩萬裡那隻無盡孤獨的蛇頸龍,萬事萬物都一樣,都只不過是那同一個電子正行逆行了無數次的分身而已。整個宇宙就這麼一個電子,孤零零地從天地混沌走到宇宙毀滅,再倒回去重來,週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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