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模型已死，“六小虎”求生

2025年的中國AI賽道，風聲鶴唳。金沙江創投的朱嘯虎，前段時間語出驚人，直言市場無需再關注“AI六小虎”，認為創業公司在底層大模型上已無戲可唱。無獨有偶，創新工場的李開復也表達過類似觀點，預測國內基礎大模型的終局，可能只會剩下阿里、位元組和DeepSeek這三家巨頭。

一時間，“大模型已死”的論調甚囂塵上。難道當初那場轟轟烈烈的“百模大戰”真就這樣塵埃落定了嗎？曾經被寄予厚望、明星光環加持的“六小虎”們又將何去何從？今天，K哥就結合我的觀察和思考，和大家聊聊這個話題。

來源：文小言

百模大戰，三家倖存

實事求是的說，大模型之爭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場公平的遊戲，其本質就是一場資源戰爭，而算力、資料、人才，構成了決定戰爭勝負的“三駕馬車”。

先說說算力。如今，訓練一個前沿大模型，萬卡級別的GPU叢集已經成了基礎門檻。英偉達高階晶片（如A100/H100/H800）不僅價格高昂（單卡動輒十數萬甚至數十萬人民幣），而且一卡難求。搭建並維護一個萬卡叢集，一次性投入就是數十億甚至上百億人民幣，這還不包括後續電力、維護、研發等各種龐大費用。毫不誇張地說，僅算力成本一項，就足以將絕大多數玩家拒之門外了。

再來看資料。高質量、大規模、多樣化的訓練資料是模型智慧的重要基石。而獲取、清洗、標註這些資料，不僅需要技術，更需要持續的資金投入和龐大的人力。尤其在中文高質量語料相對匱乏的背景下，資料的壁壘作用就愈加突顯了。

最後看人才方面。優秀的AI研究員和工程師早就是各大公司爭搶的物件，他們的薪酬也一直跟著水漲船高，一個頂尖AI人才的年薪，百萬甚至數百萬已是常態。要維持一個數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高水平研發團隊，每年的人力成本就是數億乃至數十億，同樣是中小公司難以承受的。

當算力、資料、人才，三座大山疊加在一起，形成燒錢的“飛輪”時，只有擁有雄厚資本和持續“輸血”能力的企業，才能支撐這種看不到短期回報的長期投入。由此來看，李開復預測大模型公司最終只剩下三家，並非主觀臆斷，而是有其現實邏輯的。

活下來的

公司，都有一個特點

仔細觀察被認為能“笑到最後”的這幾家公司——阿里、字節跳動、DeepSeek，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不差錢。更準確地說，它們都擁有強大的、能夠持續產生現金流的核心業務，足以支撐在AI大模型領域的長期鉅額投入。

比如阿里，作為國內網際網路巨頭之一，其電商業務一直是其穩固的現金牛。以 2024 財年為例，阿里電商業務的年度活躍消費者達到約 9.79 億，全年商品交易總額（GMV）達 8.11 萬億元。憑藉電商業務的雄厚資金支援，阿里在大模型領域不斷髮力，其推出的通義千問大模型，背後是大量資金投入到算力建設、資料收集與處理，以及頂尖人才的招攬上，構建了其他AI企業難以超越的護城河。

字節跳動也不遜色，在短影片領域憑藉抖音、TikTok 等產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其廣告收入等盈利模式，為字節跳動帶來了豐厚的利潤。位元組將這些資金積極投入到火山引擎等大模型相關業務中，並擁有自己的大規模資料中心，能夠為模型訓練提供強大的算力支援。同時，字節跳動透過高薪和良好的企業氛圍，吸引了大量優秀的 AI 人才，這些人才在資料探勘、演算法最佳化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推動位元組在激烈競爭中，不斷擴大優勢。

DeepSeek，雖然相對阿里和位元組，算是後起之秀，但它也有著獨特的資金優勢。作為幻方量化孵化的AI公司， DeepSeek 背後有強大的資本支援，其投資方包括一些知名的風險投資機構和產業資本。這些資本的注入，使得 DeepSeek 在算力採購、資料資源整合以及人才團隊搭建上毫不吝嗇。在人才方面，DeepSeek 從國內外頂尖高校和科研機構招募了一批優秀的 AI 人才，組建了一支實力強勁的研發團隊，為其大模型的研發奠定了堅實基礎。

這些公司能夠在大模型這條路上持續走下去，靠的不僅僅是技術理想，更是實打實的“鈔能力”。它們可以將大模型研發視為長期戰略投資，而非急於變現的短期專案，沒有這樣的實力和定力，是很難在這場誇張的燒錢遊戲中，繼續玩下去的。

兩隻小虎，“跑”得快

面對巨頭在基礎大模型領域的“軍備競賽”，一些曾經雄心勃勃的“小虎”，開始展現出靈活的“求生”策略。百川智慧和零一萬物就是兩個典型的“小機靈鬼”。

百川智慧CEO王小川近期的一封內部全員信，在業內廣泛流傳。他在信中明確表示“我們要減少多餘動作，專注醫學方向”，這被大眾解讀為百川智慧收縮戰線的最新訊號。要知道百川智慧剛成立時可是懷揣著“ 打造中國版的 OpenAI 基礎大模型及顛覆性上層應用 ”偉大願景的。這才兩年的時間，百川智慧已經非常“識時務”地放棄在通用基礎大模型上與巨頭硬碰硬，轉而專注於醫療這個潛力巨大的垂直領域。作為技術出身的創業者，王小川做出這樣的決策，無疑是出於對現實壓力的清醒認識。

此外，今年一月，零一萬物的創始人李開復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也表示，“零一萬物將不再追求超級大模型，而是訓練‘小而美’的輕量化模型，專注賺錢的應用。”同時，零一萬物與阿里雲成立“產業大模型聯合實驗室”，大部分預訓練團隊併入阿里，剩餘團隊聚焦企業服務，也是非常明顯的“瘦身”、轉型之舉。

這兩家公司的快速轉變，並非偶然，而是代表了一種趨勢：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與其在巨頭的主戰場上消耗殆盡，不如發揮自身技術優勢，選擇更具商業化前景的垂直賽道或應用層，實現“差異化生存”。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六小虎”們紛紛調整策略，甚至被外界解讀為“放棄”基礎大模型，這背後既有無奈，也有智慧。

1、資本環境，容不下技術理想

“六小虎”齊刷刷組團轉型，各有不得已的苦衷，其中資本環境的嚴酷，絕對是關鍵推手。國內的風險投資市場，相較於幾年前變得更加謹慎和務實。經濟週期的變化、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以及對“燒錢換增長”模式的反思，使得資本對需要長期鉅額投入、回報週期不確定的基礎科研專案（如基礎大模型）越來越缺乏耐心。與xAI去年融資120億美金，OpenAI今年4月初融資400億美金、成立10年累計公開投資近1000億美元這樣的大手筆相比，更是有天淵之別。當然，人家也是一分投資，一分收穫，xAI估值已達800億美元，OpenAI估值更是高達8000億美元。

類似xAI、OpenAI這種動輒百億美金級別的投入和超高估值，在國內當前的資本環境下，幾乎是難以想象的。這也讓只有技術雄心，但缺乏長期、穩定的資本支援的AI創業公司，無法在基礎大模型研發這樣的“無限遊戲”中繼續玩下去。“六小虎”們眼睜睜看著行業“馬太效應”越來越明顯，留給他們的機會視窗一點點關閉，不得不痛下決心，轉向更易獲得現金流的業務，其實是資本壓力之下理性又無奈的選擇。

2、“六小虎”求生，比想象中樂觀

那麼，“放棄”基礎大模型研發轉向應用層，對“六小虎”們來說，是窮途末路還是柳暗花明？K哥認為，情況可能比想象中要樂觀得多。為什麼這麼說呢？首先，要明確一點，這些公司之前的鉅額虧損（如果存在的話），很大程度上是源於基礎大模型訓練的巨大投入，以及市場推廣的燒錢大戰。一旦剝離或大幅縮減這部分開支，成本壓力將會顯著降低。

另外，“六小虎”們並非一無所有。它們在過去幾年積累了頂尖的技術團隊（寶貴的稀缺資產）、成熟的模型能力（在特定能力上依然具有競爭力，足以支撐行業應用）、一定的品牌知名度和市場認知（在行業內和潛在客戶中已經建立了認知度），憑藉這些積累，轉向垂直大模型（如醫療、金融、法律等）或企業級服務市場，對它們來說並非難事。

比如，智譜AI 一直在強化其To B和To G（政府）戰略，並已與多家企業和政府機構展開合作，提供定製化的AI解決方案。根據公開報道，智譜已與金山辦公合作，透過模型私有化和API呼叫，推動GLM系列模型在辦公場景中的商用落地；還與北京、杭州、上海、成都、珠海等城市達成戰略伙伴關係，促進了區域大模型應用生態的進一步發展。

再比如，月之暗面的Kimi智慧助手，憑藉其出色的長文字處理能力，已在C端市場獲得了廣泛關注和認可，這為它探索B端應用場景（如合同分析、研報生成、智慧客服等），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礎。

總體來看，對於這些技術實力雄厚的小虎而言，拿下企業客戶的大單，提供有價值的AI應用，實現盈利，並非遙不可及。畢竟，企業級市場對價格相對不敏感，他們更看重解決方案的實際效果和定製化能力，而這也恰恰是“小虎”們可以發揮優勢的地方。

《周易》有言：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這句話就是當下AI創業者的寫照。AI泡沫一點點退去，但小虎們並未"死去"，他們只是拿掉了理想主義的光環，開始“接地氣”地在產業土壤中紮根生長。活下來的"小虎"，或許沒能成為通天巨塔，卻極可能開闢出新的通往未來的美好之路。祝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