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溫度
《左耳》劇照 圖源網路
昨天女兒說想吃蛋糕了，我下班後買了一塊草莓慕斯蛋糕。快速打理好幾個菜，等女兒回來。女兒開門進來，第一句話總是：我回來了。每天從女兒這句話的語氣裡我就能知道她在學校的這一天過得怎麼樣，今天聽起來一切正常。我趕緊應聲，走出廚房，接過她沉甸甸的書包，往女兒臉上悄悄察看一番，嗯，我女兒，還如早上出門時那樣的白白淨淨，生動可愛，老母親的心就如小河中游玩的小魚，歡快起來。女兒洗了手，第二件要緊事就是往餐桌上瞄，看看有沒有喜歡吃的飯菜。紅燒牛肉土豆、烤香菇、蔬菜沙拉、牛肉湯，還有蛋糕，我看到女兒眼裡燃起了小火苗，心情大爽。女兒喜歡甜食，還說無肉不歡，我一邊擔心她的體重超標，一邊又覺得該吃就吃吧，身體好才最重要。
女兒一邊美美地吃著晚餐，一邊給我講她今天“社S”的故事。
“今天我和同學課間去操場，下樓梯的時候，我同學拉著我的手說，哎呀，你的指甲長得真好看，又大又圓潤。我聽了高興啊，就開始自吹自擂，我說你知道為啥我的指甲長得這麼好看嗎？是因為我上輩子是個德才兼備的人……我正洋洋得意地吹著，前面走著的一位女老師突然回頭看我，我倆眼神一接觸，老師憋不住笑了，對我說：我想看看這位德才兼備的同學是誰。我特別尷尬 ，趕緊說老師好，然後拉著同學就跑了……”我笑。
之後整晚她表現得非常乖巧，學習很賣力，看來吃好是一切生產力的前提。她一邊聽著“陽間”音樂，一邊刷題（陽間音樂是她的說法，我理解是指旋律歡快，明朗的音樂，還有“陰間”音樂，聽起來纏綿凝重的那種）。到晚上11：30時，我數了一下，一共做了6張捲紙，但還有兩張沒做，我催她上床睡覺，彼時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女兒讓我陪她躺一會，我輕輕拍了一會她的肚子，像小時候一樣，她翻了個身，睡著了。
我回到自己床上，反而清醒了不少，想起前幾天和女兒的對話。她說，媽媽，二十年後我會是什麼樣子呢？我覺得這個話題很好，就反問她，你覺得你會是什麼樣子？她略做思考，說我在研究核物理，還能做喜歡的事情，畫畫，打遊戲。我說好，加油吧。二十年後，我的女兒什麼樣呢？我想到正直、自信、樂觀、有愛心、有追求，明辨是非、自食其力等等詞語，但我更願她的生命自由，不受限。
《左耳》劇照 圖源網路
女兒長這麼大，被我打過兩次。
一次大約6歲的樣子，夏天週末的午後，我帶她在小區裡的小遊樂場玩，那裡有幾個滑梯、蹺蹺板和鞦韆，大概孩子們在午睡，所以，只有幾個小孩在跑來跑去，陪同的家長都站在蔭涼下，有的聊天，有的看手機。女兒很快爬上了滑梯，那是一個比較大的滑梯，有螺旋的滑道，也有直的滑道，但是不高。女兒快速地上上下下，我看到還有一個比她小一點的男孩也起勁地玩著，不知不覺，他倆彷彿在比賽誰玩的次數多，誰的速度快。小孩都是人來瘋，有玩伴才快樂，他倆一會就玩在了一處。我坐在旁邊的鞦韆上，把眼光從女兒身上移開，低頭看了幾眼手機，就聽有人說，你怎麼推他呢，摔了怎麼辦？我立即抬頭看，發現是那個小男孩的奶奶在批評我女兒，我趕緊過去，原來他倆搶著下滑梯，女兒想先下就推了小男孩一下。我給那個家長道歉，讓女兒給那個小孩說對不起，她卻不肯。我很氣憤，拉著她回家了。
一路上女兒撅著嘴，唸叨著，他也推我了啊。我不理她，回到家裡，我坐在沙發上，把她叫到身前，我說，今天你推那個小朋友確實錯了，你要記著，不能傷害別人身體，如果他從滑梯上摔下來，摔傷了，怎麼辦？女兒不服氣，嘴硬道，能摔傷嗎？那麼矮的滑梯。我說，會不會摔傷不知道，但是你的行為是危險的，推人就是害人，絕對不允許。女兒似乎還不能理解我的話，梗著脖子，不認錯。我情急之下，拿起身邊的長尺，拉過她的手用力打了三下，我問她疼不疼？她說疼，我說，別人如果受傷了，比這還疼。她最後終於認錯了，不知道是不是迫於我手中的尺子。
另一次打，她已經上三年級，8歲的樣子。那時候，我得了一個IPAD，我也貪玩，玩得不亦樂乎。女兒很快就迷上了，放學回家玩不離手，沉迷其中。開始我沒管好，後來想管已經不起作用，她有各種理由對付我，我深感無奈，覺得不動粗已經不行了。有一天晚飯後，我在洗碗，她很快就拿起pad玩，我說你先寫作業，寫完再玩，她不肯，說先玩十分鐘，我不答應。僵持了一會，她突然說，不玩就不玩，我把它丟樓下去。我還在洗碗，隨口說，好呀，你丟啊。沒想到，她開啟廚房的窗子，將手中的pad順手丟下去了。我驚詫大呼，你還真丟啊！她挑釁地看著我，毫無悔意。
我在五樓趴著視窗往下看，外面正下著毛毛雨，依稀可見草坪上pad的螢幕還在閃亮。我飛快穿鞋跑下樓，幸好樓下是草坪，pad的螢幕裂了，整機並沒有壞，我讚歎蘋果的產品質量過硬，一邊更驚訝於女兒的舉動。我氣呼呼地上樓，厲聲讓她跪下，我問她，你為什麼要丟？她說她不想玩了，有它就總想玩。我說你不想玩了，可以放一邊，鎖起來，或者交給媽媽保管，你這麼丟下去，你知道它會不會很疼？而且它是有價值的東西，它並沒有損害你，你覺得它讓你沉迷了，想擺脫它，那是你的問題，你可以學會管住自己不玩，但它是無辜的，是好東西，我們應該珍惜。她跪著說反正不想玩了，眼不見心靜，我悲憤交加，抓起她的手，用尺子狠狠打起來，問她認不認錯，後來她哭了，認了錯。
等我們都心平氣和了，拉過她的手看，有一點紅腫，我輕撫她的手，問她疼不疼，她說不疼，我倒於心不忍起來，眼圈泛紅，女兒見我難過，反而安慰我說，沒事的，媽媽，孩子犯了錯，應該打。我告訴她，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給人看，我們要避免這樣的悲劇。從此，再沒見她損壞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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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兒只有我可以打，任何其他人都不行。小學時，有一次因為她爸命令她去寫作業，她頂了幾句嘴，他氣得要打她，我用力把他推開，他看我憤怒的樣子驚呆了。我說任何男人都不準動我女兒一根手指，任何人。
女兒一天天成長起來了，她會糾正我的英語發音，會和我較真歷史人物和事件的始末，會關注國家大事，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她會提醒我，關閉單元門的時候，一定用手扶著，而不是任它“哐”的一聲關上；她會給流浪貓喂火腿腸，會精心地照顧倉鼠；她將羽生結弦視為偶像，佩服他百折不撓、超越自我的精神；她和我討論那些名義上幫助孩子戒網癮的學校實際上卻在迫害孩子的惡行；她對校園霸凌深惡痛絕，對社會上的不公現象憤憤不平；會討論女性權利，會為了女性的不平等遭遇而眼泛淚花；會去參與班長競選，理由是隻有她才能做得更好；我們還會討論愛情，會對“如何開始戀情不重要，如何結束才重要”達成共識，會探討青春期男孩的性心理，會一起欣賞帥哥……點點滴滴，我很欣慰。
不是所有母親都夢想自己的孩子是天才，成名成家，但一定都希望孩子過的健康、安穩、自由、舒心，反正我是。當初看著襁褓中的小嬰兒，她那閃亮的大眼睛四處張望，我被她的純真、好奇的模樣深深打動了，我希望我對世界的期許，她都能獲得，我希望世界對她，對他們，都像母親一樣愛護、珍惜。然而，現實卻是緊迫的。她在幼兒園的時候，聽說教育要改革了，我盼著；小學要畢業了，教育的改革在路上，我期待著；現如今，孩子高二，十多年過去了，那期待中的因材施教、人盡其才、以人為本的美好圖景被反覆描畫，卻依然模糊。在錄取榜上，不斷被瘋狂拉高的各科分數，是她們用失去太多快樂和創造力換來的，而能夠保持獨立的思考、完整的情感，健康的心理的孩子，已經實屬不易。孩子們在求學、求職、求生的壓力下，逐漸喪失了青年人的活力和激情。一張張原本稚嫩的小臉上，看到的更多是少年老成。而青少年抑鬱症患者與日俱增，厭學、休學、畢業不工作的孩子就在身邊，他們眼神空洞，表情木訥，沉默寡言，讓每一個母親焦灼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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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過去了，我對世界的期許，越來越少。在這世上，我們被告知，生命重如泰山，可是，有時候，生命卻輕如鴻毛。我能做的，只有盡力為她遮擋風雨，給她最可依靠的支援和懷抱。我希望她不要覺得生活有多美好，我不想給她描繪處處鮮花的世界，人人善良的人間。我希望她認清現實，然後熱愛生活。她說她要做家族裡最有出息的孩子，我笑了，對此不想給她鼓勵，因為才華配不上慾望，皆是煩惱，但責任感似乎也是與生俱來的，一切自有安排。
我知道女兒很普通，可是在母親眼裡永遠獨一無二，而我能給予她的力量，自然也不可替代，所以我懷著既任重而道遠的勵志心情，又抱著一切順其自然的自我安慰，做個無所事事的懶媽媽，靜待花開。
綠風：在知識面前，更願瞭解常識，在道德面前，不忘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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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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