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居里夫人最大的誤解

《樂天行動派》封面圖
導讀:
在科學的歷史長河中,女性的身影常常被忽視,但她們的貢獻卻如星辰般閃耀,指引著人類探索未知的方向。從居里夫人在放射性領域的開創性研究,到無數後來者在實驗室中孜孜不倦的探索,女性科學家不僅突破了科學的邊界,也在性別偏見的壁壘上鑿開了一個個缺口。她們的故事提醒我們,創新從來不只是男性的專屬領域,女性同樣能夠以獨特的視角和堅韌的力量推動世界的進步。
Clara Moskowitz | 
樂天行動派 | 譯文來源
瑪麗·居里(居里夫人)出生於150多年前,但她的名字至今仍是許多人提到女性科學家時首先想到的。這位兩度摘得諾貝爾獎桂冠的傳奇人物,以發現放射性現象及鐳和釙兩種放射性元素而聞名於世。然而,鮮為人知的是,她還鼓舞了一代又一代在她實驗室中工作的女性。在她的引領下,這些女性投身科研,繼續探索未知。雖然像居里夫人那樣聲名遠揚、影響深遠的女性科學家為數不多,但她們依然從居里夫人的奮鬥與成就中汲取力量,在科學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 圖源:Shideh Ghandeharizadeh
戴瓦·索貝爾(Dava Sobel)在她的新書《瑪麗·居里的元素:鐳的光芒如何為女性在科學領域開闢道路》(The Elements of Marie Curie:How the Glow of Radium Lit a Path for Women in Science)中,不僅詳細記錄了居里夫人的一生與科研成就,還描繪了多位曾與她共事的女性科學家的故事。作為一名資深作家,索貝爾還擔任《科學美國人》的詩歌編輯。她注意到,人們對居里夫人的瞭解往往僅限於她的名字,而對她培養的研究人員網路以及她生命中的許多其他側面卻知之甚少。
“每個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但幾乎沒人真正瞭解她的故事。”索貝爾感慨道。1934年,居里夫人因長期接觸輻射引發的疾病去世。
圍繞居里夫人在科學、歷史以及性別平等方面的深遠影響,《科學美國人》與索貝爾展開了一場深入而富有啟發性的對話。
問:您是如何瞭解到與居里共事的那些女性科學家的?
答:2020年,我受邀為一本名為《女性與她們的元素》的書撰寫評論,這本書是一部關於女性化學家的論文集。最初,我只認得其中兩個名字:瑪麗·居里和她的女兒伊雷娜·約里奧-居里。然而,當我深入閱讀時,我驚訝地發現,有許多女性曾跟隨她學習或在她的實驗室工作過。讀到第五、第六位女性時,我逐漸意識到,這些科學家人彼此聯結,構成了一個緊密的社群。透過巴黎的居里博物館,我進一步瞭解到,至少有45位女性曾在她的實驗室中工作過。作為索邦大學歷史上第一位女性教師,她的開創性地位自然吸引了許多渴望追隨她腳步的女性。再加上她在1903年和1911年兩次獲得諾貝爾獎,早已聲名遠揚,這更讓她的實驗室成為無數女性科學家嚮往的地方。於是我想,這或許是大多數人對居里夫人的認知中所缺失的一部分,而這也正是我研究的起點。
■ 法國籍波蘭裔物理學家瑪麗·居里(居里夫人)在實驗室工作,照片攝於約1905年 / 圖源:H. Armstrong Roberts/ClassicStock/Getty Images
問:居里夫人是如何取得那些重大發現的?
答:她擁有非凡的決心和毅力,從華沙走向巴黎,只為追尋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在當時科學界對女性充滿偏見的環境下,她依然堅信自己的能力,並全身心投入到艱苦的實驗工作中。而她的婚姻為她的科研事業提供了重要的支援。在她開始博士研究時,她與丈夫皮埃爾·居里攜手合作,共同探索物理學家亨利·貝克勒爾發現的鈾射線(後來被稱為放射性現象)
鈾衰變會釋放出輻射,這是一個全新的發現。然而,當時科學界的目光都聚焦在X射線上,對這一現象並未給予太多關注。1896年,關於X射線的研究論文已有上千篇,而鈾射線卻幾乎無人涉足。居里夫人選擇了一個較少被研究的方向,這為她的探索提供了一個獨特的機會。
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她在踏入這一領域不久後,便在1897年迎來了第一個孩子的誕生。在此之前,我曾以為她的孩子是在她確立了科學家身份之後才出生的。
■ 1922年3月,居里夫人的長女伊雷娜·約里奧-居里在鐳研究所居里實驗室工作 / 圖源:Association Curie Joliot-Curie
這是一個充滿女性特質的故事。她養育了兩個孩子,經歷過流產和哺乳的種種艱辛。一些曾來到她實驗室工作的女性,在結婚生子後便選擇了退出科研。即便一百多年過去了,許多女性科學家中依然存在類似的情況。正因如此,我希望透過這本書直面這些問題。我認為,讓年輕女性瞭解其他女性科學家如何在事業與家庭之間找到平衡,看到她們如何克服困難、堅持夢想,這一點至關重要。
問:居里夫人是否主動致力於招募更多女性投身科學事業?
答:她或許並未刻意去招募女性,但與眾不同的是,她對女性的加入毫無偏見。這一點在當時顯得尤為難得。再加上她的卓越地位和聲望,自然吸引了許多女性前來,並深深激勵了她們。書中提到幾位比她年輕的女性,她們從小聽著居里夫人的故事長大,心中便埋下了這樣的種子:“原來,我也能成為一名科學家。”更令人感慨的是,即使在近一個世紀後的今天,她的影響力依然未減。居里夫人雖已辭世近百年,但她的精神仍然熠熠生輝——不僅鼓舞著投身科學的女性,也為各行各業的女性點燃了前行的火炬。
■ 在塞內加爾達喀爾的巴斯德研究所實驗室,一位女性科研人員正在做實驗 / 圖源:蓋茨基金會
問:您認為人們對居里夫人最大的誤解是什麼?
答:有一種常見的說法是,她並沒有真正做出什麼貢獻,所有的工作都是皮埃爾完成的,而她只是他的助手。然而,皮埃爾本人曾明確反駁過這種觀點,可惜幾乎無人理會。
還有一種批評認為:“她只是動手能力強,頭腦卻不夠出色。她的工作不過是專注於那些複雜而繁瑣的化學提取過程,這些工作需要反覆操作多個步驟,而這正是她擅長的部分。”這種說法其實反映了科學界對女性的一種刻板印象:女性只能從事枯燥的基礎性工作,而男性則被賦予了隨時隨地迸發靈感的“天才”形象。這種偏見至今仍未完全消失。
■ 在烏干達卡萬達的卡萬達研究所實驗室,兩位女性科研人員克萊爾·穆吉沙博士和凱瑟琳·阿坎正在合作檢查豆類植物疾病 / 圖源:蓋茨基金會
問:這些偏見只是居里夫人面對的種種阻力中的一個縮影。那麼,當時的科學界對女性而言究竟是怎樣的環境呢?
答:她身處的是一個性別歧視根深蒂固的時代。法國科學院曾將她拒之門外。儘管她得到了許多支援,但最終還是未能當選為院士。而要在這個科學院的週刊上發表研究成果或展示工作,必須具備院士身份。因此,她不得不多次請朋友代為彙報自己和實驗室成員的研究成果,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深深的無奈和尷尬。作為放射性研究領域的絕對權威,她在專業圈中卻始終未能獲得應有的認可。
後來,她的女兒也多次嘗試進入科學院,即便她同樣是諾貝爾獎得主,卻依然被拒之門外。可以說,當時的科學界充滿了性別偏見與人為設定的壁壘。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中,居里夫人依然憑藉自己的堅韌與才華,突破了其中的大多數障礙。
■ 1929年,阿爾伯特·愛因斯坦與瑪麗·居里(居里夫人)站在一起交談 / 圖源:British Society for the History of Radiology
問:除了支援和鼓勵特定女性在科學領域的發展,您認為居里夫人如何改變了後世女性在科學中的地位?
答:我們談論的是20世紀初,那是物理學發展的一個關鍵轉折點。而在那些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索爾維會議上(這一開創性的物理學大會始於1911年),整整三十年間,她始終是會議室中唯一的女性。正因如此,她與當時幾乎所有頂尖物理學家都有所交集:歐內斯特·盧瑟福、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恩里科·費米、尼爾斯·玻爾,以及其他科學巨擘。她不僅與他們建立了深厚的私人關係,更透過自己的存在,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他們的觀念。“原來女性也可以做這些。”這種想法或許從未在他們腦海中出現過,但她的出現讓這一切顯得再自然不過。可以說,僅僅透過她的存在,她就為同時代的科學家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 與居里夫人同時代的英國女性科學家赫莎·艾爾頓 / 圖源:Physics World
問:您是《科學美國人》的詩歌專欄編輯。居里夫人與詩歌之間有什麼聯絡嗎?
答:作為波蘭人,她成長於一個極具民族自豪感的家庭,家人對波蘭的文化傳統深感驕傲。在這樣的環境中,她從小就浸潤在三位波蘭文學巨匠的作品中:亞當·密茨凱維奇、齊格蒙特·克拉辛斯基和尤利烏什·斯沃瓦茨基。她的家族還有在各種場合創作詩歌的傳統,她自己也嘗試過寫詩。比如,在初到巴黎求學時,她曾寫下一些記錄學生生活的詩句。她的詩作更多聚焦於個人生活,而非科研事業。儘管如此,她的傳奇人生卻激發了無數詩人創作靈感。例如,著名詩人艾德麗安·裡奇就曾以居里夫人為題,寫下了一首動人的詩篇。

■ 詩人馬文·貝爾致瑪麗·居里(居里夫人)與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信 / Poetry Foundation
本文譯自Scientific American官網文章:The Untold Story of Marie Curie’s Network of Female Scientists;於2025年2月26日首發於公眾號《樂天行動派》。
原文連結:https://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how-marie-curie-helped-a-generation-of-women-break-into-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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