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自拍》第404個口述故事
我叫劉雲雷,今年41歲,來自山東濰坊。不同於山東人基因對穩定的追求,我的人生經歷非常刺激。由於從小讀書不錯,考大學時我誤打誤撞進入了當時熱門的石油鑽井專業,一畢業就趕上了央企加速出海的風口。我有幸被選中公派到中東,開始開掛般的職業生涯。2006年到現在,整整17年,我的足跡遍佈阿拉伯世界。

我的近照,前一陣子在土耳其出差期間拍的。
從給中字頭的企業打工,到自己在北非創業——我在敘利亞讀過書,結識了卡扎菲家族,幫單位拿下近百億美元訂單,還親歷過利比亞撤僑。賺錢方面,我也大起大落:開的基建廠巔峰時3個月回本,每月純利潤幾百萬;也因為冒進擴大規模一下就虧了幾千萬,最窘迫的時候過年被親戚堵家門口追債。漂泊十幾年,每一天我都在努力生活。
我出生於1982年,不是什麼富二代、官二代,我的家庭就是典型的山東農村家庭,父母傳統,事事以穩妥為主,他們也不曾想過我在外的日子這麼不平靜。我的童年清湯寡水,在老家度過。念過高小的爸爸是村裡少有的讀書人,他在大隊做會計給人算工分,媽媽則邊務農和邊照應我和弟弟,家裡條件一般得很。

小學時期跟同班好友合影,左邊是我。
好在我倆成績都不錯,一直都是年級前幾名,在村裡也算逢人就誇的別人家孩子。其實我不是“勤學用功”款的學生,高一高二兩年我都是玩兒著過來,高三了想上大學我才抓緊學了一年。
2001年,我以605分的成績考進了我們這兒的石油大學(華東)。當年山東地區重本線才580分,我這個成績也還算可以了。報專業時候家裡沒人指點,我自己也沒主意,光是聽說村裡有戶老鄉在石油系統上班待遇不錯,我就誤打誤撞報了鑽井專業。我目的很單純,想一畢業就趕緊掙錢,畢竟我上大學一年6、7千的開銷對爸媽壓力很大,加上下面還有個上初中的弟弟,我不能也不敢停下腳步。

2001年,我考上了中國石油大學(華東),那時候校區還在東營。
一上大學,我就馬不停蹄找各種來錢的渠道,我在電腦城打工,給人組裝電腦貼補生活。當時網際網路剛進入中國不久,電腦還是奢侈物件,一臺聯想、惠普的品牌機可能要一萬五到兩萬,引數也就那樣。我們學校一些條件不錯的同學買不起,就託我給他們找點配件自行組裝。這些東西沒啥技巧,我憑著經驗組裝一臺效能還不錯的機子前後下來也才四五千元,每臺機子根據配置不同有個幾百上千的利潤,彼此都很滿意。
慢慢的,找我的同學越來越多,我不再朝家裡拿錢生活也能過得下去。大學四年,我攏共組裝了全校幾百臺機器,收入了數萬元,在同學們中也是自立自強的典範。不過我很清楚,這到底是個偏財,想要事業發展還是得學紮實技術。
石油系統缺人我從大二就感受到了,一到寒暑假,各大油田就來我們學校找實習生下場。21世紀初,全國只有三所學校培養這種技術人才,尤其是像我所學的石油鑽井,是個技術含量非常高的工種,得熟悉用鑽井專用裝置和技術,在預先選定的地表位置處,按照預定軌跡鑽出一定直徑的圓柱孔眼,並鑽達地下油氣層指定靶點的工作。
我這個人是那種如果想做好一件事,就會全力以赴的人。大二開始,我就在東營的勝利油田跟著老師傅學技術,我態度謙卑,好學好問,師傅也待見我,經常給我一些實操上手的機會。2005年我畢業的時候,憑藉優異的成績直簽了一家著名央企的華北管理局。我的入門崗是助理工程師,一個月能拿8、9千的工資,當時的商場營業員一個月最多也才500元,可想而知這行真的是高薪職業,全家都替我高興。
在河北幹了不到三個月,我就打出了一口精品井,一下子轟動了整個系統。所謂精品井,就是鑽孔實際軌跡按照預定軌跡在地下幾千米的油氣層完美命中指定靶點的鑽井。這是實打實的技術活兒——需要紮實的專業知識和老練的一線鑽井施工經驗。很多老前輩幹了十多年也未見得能做出精品井,一下子讓我個毛頭小子給整出來了,周圍人自然十分震驚。
當時我們內部刊物《華北石油報》還專門為這個事兒對我做了專題報道,題目好像叫“新入職助理鑽井工程師三個月打造精品井”什麼的,可見其重視程度,我也因此被集團總部注意到。

公司的一線鑽井隊。
那幾年,我們集團正全力拓展海外市場,不停地在阿拉伯地區拿石油板塊,非常缺懂技術、懂專業還會語言的人才。我和其他油田上的6個人被集團挑選出來,送到北京外國語大學公費學習阿拉伯語。學出來後,集團就會直接把我們外派出去。
我是這些人裡唯一一個一線鑽井平臺上出來的,也是最年輕的。能被選中,自然十分高興,而且集團出手很大方,直接給我們報了北外的加強班,安排了多個老師專門為我們服務。我們住在留學生公寓,領著工資,每天啥心也不用操,從早到晚學阿拉伯語就行了。

2005-2006年,我在北外學習了一年阿語,當時正趕上學校成立65週年,後面掛了橫幅。
這事兒並不簡單,在學小語種的圈子裡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三分鐘的韓語,三小時的英語,三天的法語,三個月的日語,三年的德語,以及三百年的阿拉伯語”——可想而知其難度:不僅吸收了大量外來語言、方言,語法規則還複雜且古老,儘管學了一年多我們口語水平還是差強人意。
第二年,公司直接把我們送到阿拉伯世界的最高學府——大馬士革大學全力學習。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來到了一個伊斯蘭國度,敘利亞。
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有4000多年的歷史,這邊儲存了很多漂亮古蹟。當地生活方式也和我們完全不同,男人能娶好幾個老婆,女人都裹著頭巾,整個國家都是依靠信仰生存,生活貧苦也無所謂。那種文化衝擊使我二十多年來習以為常的價值觀被打破,我的眼界開闊了很多。

敘利亞留學期間,我遊覽帕爾米拉遺址。
在大馬士革,我們住著集團給租的別墅,用著公司僱的保姆,還有十幾個學校老師圍著我們轉,簡直是皇帝般的生活。老師們每天二對一、三對一地全力轟炸我們阿語,不學也不行。別人四五年的課程,我們兩年就學完了。等到2007年我畢業時,已經考到了阿語7級證書。最高階8級,相當於中文裡文言文的水平,我這也算白話文裡最高水準。

留學期間,我(二排右三)跟同事以及隔壁美國加強班友人合影。
集團在敘利亞設有辦事處,當時在當地已經有好幾套鑽井平臺在施工,差不多有百十來個中國人,遠遠不夠支撐這麼大專案運轉,公司還僱了大量本地工人,兩邊文化碰撞,矛盾常有。這邊人時間觀念不強,愛磨洋工,加上每天還要做五次禮拜,一次最少一刻鐘,我們的效率大打折扣。溝通也是個難事,即便是接受過語言培訓的老師傅,現場交流還是非常困難。一個5分鐘就能做好的事,光解釋給敘利亞工人就得20分鐘。
我意識到這樣太耽誤事兒,就利用業餘時間總結工作中經常用到的話,翻譯成阿語,寫了一本工作手冊。裡面收錄瞭如“鑽頭、鑽具、鑽桿、泥漿、鼠洞、二平臺”等專業術語,也有“扭矩太大、接方鑽桿,倒劃眼、開雙泵,泵衝100,泵壓6兆帕”等實操話術。怕有些語句不合適,我還專門請我的阿語老師給我捋了一遍,甚至配了音。現場師傅需要工作配合時,只需手指指一下關鍵詞,對方就能看懂,實用性非常強。

畢業後我在公司敘利亞辦事處工作,這是參加大使館酒會時拍的。
據我瞭解,一直到現在公司還在用這本手冊。我工作上的認真也得到了領導的認可,所以當我提出離職時領導多次挽留。但我當時內心已經堅定了,工作2年,我從快退休的經理身上看到了我的職業軌跡,一眼看到了頭的生活,加上我很不喜歡辦公室政治的那種氛圍,就想趕緊跳脫這個圈子,去外面看一看闖一闖。
2009年,一個朋友推薦我到了一家浙江民企做政府關係,他們有一個萬套房建專案需要懂語言有海外經驗的商務經理,我便跳槽到了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可惜幹了不到半年,專案一直沒啟動,雖然不怎麼影響收入但總感覺無用武之地。
這時另一家央企又挖我去利比亞,外聘的人工資很高,沒有條條框框,比較適合我這樣的人。我再度跳槽,這也開啟了我職業生涯最長也最高光的一站。
這家央企,在海外承攬了不少機場、港口、住房的建設專案。而利比亞這個國家也很特別,它的石油儲備和天然氣儲備都是非洲前幾,人口才幾百萬。卡扎菲統治時期實行著高福利的社會政策,教育和醫療完全免費,結婚發福利,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幸福指數很高,但是經濟上卻備受制裁。
卡扎菲2003年宣佈放棄核武器後,利比亞和美國局勢緩和,西方一些國家也對它放鬆了限制,之後幾年一直都大力發展經濟。我到的時候整個國家正是一派熱火朝天的建設場景,走到哪個城市都是在修路、蓋樓、做工業區,氣象非常好。

戰前的利比亞,我在地中海邊上拍的。
我來主要做一些基建專案上的招投標以及其他跟政府的外聯工作,類似於商務經理的活兒。在這邊做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我精通阿語,也喜歡阿拉伯文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研究他們的宗教、歷史、社會環境這些,因此和當地政府人員聊得很來。他們對我的印象也特別好。

在利比亞工作時,我和時任住建部領導合影。
相比於西方的契約精神,他們這邊做事更看重“人”而不是紙面上寫好的東西。他看你人不賴,合同不籤事情也能辦;要是打聽一下你人品不行,多少錢的生意都不給你做。工作一段時間,我領悟到在這邊混就是“找對人、進核心圈”,很多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利比亞,那最大的肯定是卡扎菲家族。我經過朋友介紹,結識了卡扎菲的圈子。透過這些關係,我給單位拿下了公路專案、市政下水道工程以及幾個大型房建專案,總價值差不多有100億美金。

卡扎菲定製送給功臣和友人的勞力士手錶,我一直珍藏至今。
公司承諾給的50萬底薪加上專案分成讓也我大賺了一筆,可以說那幾年是我打工生涯的巔峰。我存下了人生第一桶金,還陸續在國內買房置地,孝順父母,供弟弟上學,也算是改變了家族命運。我很慶幸,當時有魄力放棄所有人看好的金飯碗出來闖蕩。
轉折點發生在2011年,這邊爆發了反對政府的“茉莉花革命”。事情大到足以震撼全球,估計那時全世界人民每天的頭條新聞就是這個。身處風暴中心,大使館關心我們在利華人的安全,開始組織一切力量撤僑。那會兒差不多有3萬多名中國人困在利比亞,撤退也是個浩大工程。咱們國家速度很快,海陸空三天把人全部撤出且無一傷亡轟動了全世界。而我所在的是中部撤僑小組,正是當時最後一批乘船離開去馬耳他的。

全是中國同胞,平常都在工地上不怎麼遇見,這回看見這麼多人非常震驚。

無護照船票,背後有大使館提醒的注意事項,我們拿著這個登船。

撤僑路上拍攝的。
當時場景就像是電影《萬里歸途》一樣,外面戰火連天、烽煙四起,我們的車插上中國國旗排隊離開,交戰的兩方空出道來讓我們趕緊走,整個過程驚心動魄,讓人終身難忘。後來各國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身為海外華人,真的很感動國家對我們的保護。

大使館包的船,當時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本以為動亂一兩個月就會停止,沒想到這一折騰一下子就一年多。等我2012年再回到利比亞時,我心態已經變了,想自己創業。卡扎菲時期限制商業活動和製造業,整個利比亞衣食住行全靠進口,工業基礎幾乎為零,戰後重建加上改革開放,處處是空白,遍地是機會。
推翻卡扎菲的戰後幾年,利比亞經歷了高速發展期,不到兩年所有城市規模幾乎都擴大了一倍,利比亞人也都覺得自己國家5年可以趕超迪拜。所有工地磚頭水泥石子都供不應求。我有關係,也懂技術,於是果斷辭職,自己做了石子廠供貨。事實證明,這又是我精準踩對的下一個風口。
當時生意火爆到什麼程度呢?我根本不需要跑市場,每天500方的石子剛下生產線就供不應求,別人想買我的東西還得給我送禮。一個投入500多萬的石子廠,3個月就回本了,比印鈔機還快。後來我又投入了磚廠和攪拌站,生意也特別好。幾個攤子一個月的純利潤就是兩三百萬人民幣,錢源源不斷地湧來,讓我飄忽所以。


我的第一個石子廠,每天能出十幾車石子。
我以為是我的聰明才智把我帶向成功,我還想更成功。我要擴大規模,建一個全利比亞最大的石子廠,於是回國開始籌措資金。我賣了北京的房子,借了親戚朋友的錢,湊了幾千萬重倉了這片土地。
不是沒有人勸過我謹慎一點,可我哪聽得進去。我從畢業到那時幾乎沒走過彎路,以為這小打小鬧已經過去,就想撒開了掙錢,根本不知道以後還會有動亂。父母跑來勸我,還沒說兩句話我就煩的得不行;朋友說我,我還以為他眼紅我掙錢,整個人一意孤行非要幹。後來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人不可能一直順,我栽了個大跟頭。
2013年一整年,我都忙活著跑手續、找土地、選裝置。按照預想,新石子廠的產能一天至少出五六十車石子(之前老石子廠產量的5倍),每個月能帶來近100萬美金的利潤。當時基地已經建設的差不多,裝置也千里迢迢運了過來,還需要半年左右廠子就能投產。可惜還沒來得及組裝,這邊又亂了。東西部勢力因為戰後石油分配比例不均戰事再起。
所有的工地被迫停工,新廠子還沒成型就擱置在那邊了。我徹底失去了對生意的掌控,投進去的錢也如泥牛入海。這些錢裡有些是我辛苦打工多年攢下的,有些是我掙了捨不得花繼續投產的,還有我朝親戚朋友們手裡借來的。一下子全壓在這兒了,直到回國時我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眼下殘酷的戰爭又要開始了,我硬撐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毫無起色,為了保命,我在2014年不得不離開。不同於以往的春風得意,這次我宛如戰敗的灰熊耷拉著腦袋,只想偷偷摸摸回國。不過利比亞的訊息早就先我傳回了家鄉,借錢給我的親戚朋友們沒了往日的和善,大過年的堵在我家門口要錢。我見到了人性的底,也反思自己的狂傲,情緒跌落深淵,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或許是和性格有關,我這個人抗壓能力很強。一段時間後我也慢慢接受了現實,開始想辦法找出路。2015年,我經熟人介紹,去到了一家美妝日化廠做商務,重新開始打工生涯。我想著一來是找點事做緩解焦慮,二來也趕緊掙錢把欠的窟窿填補上。
我找到廠長,向他了解企業運轉情況以及他的核心訴求。我這才知道這廠子看似大,實際上也利潤單薄。廠長想再打通外貿這條路,不管有沒有利潤,想先把訂單拿下來養活員工再說,因此找上了我。說實話,我對外貿供應鏈這塊也沒太接觸過,不過各類行業規則也就那樣,一通百通,我決定試試看。

展會上,我在給日化工廠做外貿拓展。
我開始用最快的速度瞭解這個行業,找到競品,從競品的包裝背後找代工廠、供應鏈,一步步看他們如何走上海外貨架。老闆想短期內增加訂單量,那就必須得有大客戶,最快接觸大客戶的方式就是參加展會。最多的時候,一個多月國內國外的展會我參加了十幾場,到處跑業務推銷產品。
得益於海外多年的作戰經驗,我公關能力很強,能很快滲透進行業的內部圈子。短短半年的時間,我幫公司拿下了沃爾瑪、屈臣氏等大客戶,把公司的海外業績幾乎從0做到了1500萬美元。到我要走的時候,老闆萬分不捨,各種挽留。我一開始就清楚,這個工作也只是個過渡,有合適機會時我還是會回到非洲,因此謝絕了老闆好意,向這段時光告別。
是的,合適機會來了。當時我從東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肯亞和坦尚尼亞正在興建港口,物料什麼也比較缺,很適合再過去弄個砂石廠。相當於全新的環境裡再次觸碰老本行。我知道這是一個機會,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做了決定,又四處籌措了一些資金,甚至把國內僅剩的老家的兩處房產也抵押了。
2016年,我秉著背水一戰的信念,拿上湊到的幾百萬,再次殺回了非洲建廠。東非環境和北非不同,這邊中國企業很多,工業相對成熟,市場也被巨頭瓜分得差不多。我就做個砂石廠供貨,掙得肯定和利比亞沒法比,勝在生意穩定。

我在坦尚尼亞漁港。
在東非的兩年,我一直期盼著戰爭結束,想重返利比亞。那是我的大本營,我所有的人脈資源都砸在裡面,不可能徹底扔下。加上東非這邊營商環境也不太好,老有人三天兩頭過來找麻煩。很多時候中企在這裡掙下大錢也帶不走。情感上,我也更偏向於回去。
兩年多時間我還清外債手裡也有些資本時,利比亞局勢也慢慢安穩一些,我覺得是時候重新開始了。2018年,我再次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老地方。經歷過幾年動盪,這裡的環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剛來時利比亞社會還非常傳統,女士出門必須裹面紗,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外資差不多都跑了,爛尾樓密佈,證明這裡曾有樁熱鬧生意;大使館也撤離了,我好像一下子成了個無家可歸的人。而我自己廠子差不多也荒廢了,裝置能用的我折價出售了,不能用的就只能當廢鋼賣給鋼廠了。我的攪拌站也轉手了,因為沒有什麼公建專案,再做基建供應利潤已經被打得很薄。

戰後利比亞街景 ,滿目瘡痍。
利用一些老關係,我開始考察其他機會。投了塑膠相關的水塔廠和管件工廠;針對當地裝修對石膏粉、石膏板的依賴,又全部需要進口,打算在當地建利比亞第一家“石膏礦-石膏粉-石膏板”全產業生產線。目前專案一期石膏粉已經試執行,石膏板生產線裝置也在國內生產中;利比亞石油儲量非洲第一,成品油卻主要依賴進口,所以我們的利比亞第一傢俬營煉油廠也已開始土方施工。

我的石膏粉礦生產線安裝測試時期。

2021年,我代表中資企業跟當地市政廳籤框架合作協議,這是當地媒體拍攝。
不怕重蹈覆轍嗎?我一開始也有顧慮。眼睜睜看著這幾年打來打去國家越來越差,多方勢力和外部政治勢力已經意識到再鬧下去對彼此都沒有好處,好像大家也安生了不少。過去5年這邊局勢一直都還比較穩定。我的生意也在大時代裡如履薄冰地前行著,慢慢步入了正軌。

作為中國企業家代表,我被利比亞中央電視臺採訪。
事實上,我在外面掙了錢也並不享受,利比亞是個非常傳統的國家,生活極度單調,不能飲酒不能放縱,不管男女著裝必須過膝,甚至現在我連條大褲衩也不能穿出去。我的生活十多年來如一日,白天研究政策法規,盯廠子幹活兒,晚上和一些朋友洽談專案。偶爾想出去放鬆放鬆了,我還得去趟土耳其呼吸新鮮空氣。

利比亞生活簡單,我偶爾會去附近的土耳其、迪拜、突尼西亞等地放鬆幾天。
現在,我看到這裡一點一點變好也與有榮焉,有些國內朋友來投資,作為踩坑無數的過來人我就會給他們介紹機會。還是我說的,這裡是熟人社會,想做一點事必須有人引薦。我紮根多年,更熟悉這邊,也更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的利益。所以我用當地關係用了兩年時間成立了利比亞第一家中利聯合投資集團,希望能把這邊的幾百位華人創業者團結起來。我後面還有做中國城和中國商會的想法,這樣有事兒大家可以一起商量一起解決,報團取暖。
中國人在外闖蕩的辛苦,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當年撤僑時看到的那些面孔,都是風塵僕僕的普通人。如果不背井離鄉就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誰不願意?可若讓我再重來一次,這樣大開大合的人生我或許還會堅持。
*本文由劉雲雷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註明外均由劉雲雷本人授權提供。
*本文在今日頭條首發,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劉雲雷 | 口述
韓瑞雪 | 撰文
呱 呱 | 編輯
–THE END-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404個口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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