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Labubu熱潮與AI小說工具襲來|文化週報

撰文 | 實習記者莊佳怡

編輯 | 張友發

“文化週報”繼續向你彙總呈現最近國內外文藝圈、出版界、書店業值得了解的大事小情。本週日，我們關注Labubu熱潮中的聲音、“靈咔靈咔”人工智慧創意寫作智慧體釋出、《馴龍高手》翻拍引發的迴響、女性小說獎和非虛構文學獎公佈。

Labubu熱潮是新的口紅效應嗎？

2025年春夏，一隻長著獠牙的“怪異精靈”Labubu席捲全球。從歐美奢侈品門店的排隊哄搶到二手市場溢價30倍的狂熱，這款泡泡瑪特旗下的潮玩IP引爆了現象級消費浪潮。熱潮背後，關於其文化價值、商業模式與泡沫風險的爭論亦隨之浮現。

Labubu的爆紅與它的盲盒形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澎湃思想市場的分析文章《Labubu爆紅：“怪異可愛”的審美表達與盲盒的情感代償》認為，人們對Labubu盲盒的喜愛是對現實中匱乏的“驚喜”的情感代償。開啟盲盒前的不確定感給大腦帶來多巴胺，盲盒中的隱藏款又觸發了人們的收集欲，“抽盲盒”這一行為作為一種能夠提供情緒性刺激的活動，由此獲得了廣泛的喜愛和溢價空間。

Labubu 圖源：Unsplash

在形式之下，Labubu“醜萌”的外表成為了人們自我表達的途徑。知著網的評論文章《Labubu爆改蜜桃臀：“不完美”的潮流與柔軟的泛靈》認為，Labubu被人們視為對傳統美的標準的反抗，也突破了審美的框架，代表著一種年輕世代“不迎合”的態度。它體現的多種態度與主張，構成了一種文化認同的潮流。當物品形成潮流之後，人們爭相購買一個能夠表達自我的物件，正是在精心策劃他們數字身份的一部分。就像穿著限量版運動鞋一樣，擁有一件稀有或時尚的Labubu也象徵著文化素養。它表明你瞭解當下的流行趨勢，並有能力在供貨量稀少的情況下搶到原價的產品或是支付昂貴的二手價格。

潮流不是憑空出現的。美國設計學者戈茲德·貢庫·伯克（Gozde Goncu Berk）觀察到，如此具有影響力的潮流總是植根於文化背景之中。潮流之所以流行，是因為它們凝聚了社會焦慮、技術變革和共同渴望，我們或許難以言表，卻又能立即產生共鳴。Labubu可以被看成是成人可愛玩具流行的代表，在它之外，Jellycat的毛絨玩具和Crybaby等玩偶也受到大量成年人的喜愛。

成人購買可愛的玩具，其中的情緒顯然是對孩童時代簡單而純真時光的懷舊。時尚媒體人Lucy Maguire撰文稱，在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懷舊成為一種強大的逃避現實的方式。她提及，當世界變得不可預測時，消費者自然會在熟悉的事物中尋求慰藉。同樣的背景下，人們也更傾向於購買廉價的奢侈品，這種現象也被稱為“口紅效應”。在經濟不確定性和情緒倦怠交織的世界裡，比起奢侈品包包或者昂貴的房屋，一個能讓你微笑的貴价玩具，突然間就成為了一種合理的享受。

Jellycat爆火的玩偶巴塞羅熊圖源：Unsplash

Labubu的火爆當中也不乏反思與質疑。《21世紀經濟報道》的文章《“是時候拋掉你的LABUBU了！”》稱，潮玩不死，但泡沫必亡。文章認為在經濟學中，戈森第一定律可以解釋這種觀點。“同一商品消費頻次增加，所帶來的滿足感必然遞減，”消費者大量購買盲盒只為抽到隱藏款的行為必然帶來審美疲勞。而當社會中討論Labubu的聲音越來越多，現實情況越來越接近“人手一隻”，Labubu所能夠承載的表達和身份象徵濃度則在不斷稀釋。消費者的心理發生變化，市場也正在發揮作用。潮流媒體“潮座”在影片《LABUBU會泡沫嗎？》中指出，Labubu的走紅軌跡與幾年前的Bearbrick如出一轍：藉助明星效應與飢餓營銷，一度成為最炙手可熱的社交貨幣。然而，隨著資本介入和供給增加，這類潮玩的價格最終難以維持高位，註定會出現回落。

而在本月19日，受泡泡瑪特官方大量補貨影響，Labubu在二手市場的交易價格突然暴跌。這似乎印證了《思想週報｜為何LABUBU終將成為文化泡沫；伊朗的抵抗大戰略》一文所言，Labubu終將成為文化泡沫。網際網路時代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小眾，分享與傳播會使得一切都不再特殊，而這些不斷映入我們眼簾的新潮事物也都將悄無聲息地離去，這正是流量文化的空洞特徵。

“靈咔靈咔”創意寫作智慧體釋出，

引發關於版權問題與創作本質的思考

華東師範大學傳播學院推出的國內首個人工智慧創意寫作智慧體——“靈咔靈咔”創意寫作智慧體（CWA）於昨日正式開始公測，其中“靈咔靈咔”就是英語link（意為“連線”）諧音。

“靈咔靈咔”官網截圖

實際上，早在2024年10月“靈咔靈咔”就已經發布，引發了大範圍的討論。2024年5月，華東師範大學傳播學院院長王峰團隊推出國內首部AI生成百萬字長篇小說《天命使徒》，五個月後團隊趁勢釋出了“靈咔靈咔”創意寫作智慧體（CWA），並公佈了科幻長篇小說《機紀覺醒：破繭之戰》等“十部智慧小說釋出計劃”。據王峰介紹，“靈咔靈咔”創意寫作智慧體努力的目標是一小時完成一部30萬字左右的長篇小說，公測結束後，後續將依據資料來採取會員制度。

“靈咔靈咔”如何“寫作”？首先選擇標籤、型別，然後輸入一段文字，或者直接進入基礎設定環節，AI就會幫你設計劇情動力和主要角色，接著生成章節大綱以及正文部分，每個步驟都能進行人工干預。章節數的初始設定為100章，每章2000-3000字，使用者可生成一部二三十萬字長篇小說。

近年來，隨著技術的升級與最佳化、各大平臺上AI寫作軟體的興起，人機協作或將成為創意寫作新趨勢。

七貓中文網的“AI小助理”

但技術紅利的背後，也伴隨著倫理和法律的深層隱憂。2024年，番茄小說平臺要求籤約作家同意其原創內容被用作AI訓練語料，引發行業震動。王峰也未迴避這個問題，他曾表示：“每個AI智慧體都面臨著這方面巨大的挑戰。‘靈咔靈咔’創意寫作智慧體暫時不涉及語料預訓練，當然，後面同樣要面對這一困難。我們會透過各種合法的方式獲得相應語料的訓練權，以保護原創者的合法權利。”

王峰的解決思路是：將著作權分為兩步，一步是產品，一步是著作權的宣稱並賦權。他認為，未來智慧寫作平臺與使用者之間的關係是合作創作者的關係，“在最終產品上，平臺和使用者共同享有作品的著作權和使用權，這是一種全新的合作模式，當然在最終產品的使用上，可以根據協議進行協商使用。”

其中更深層的問題在於AI創作是否稀釋了作者文學創作的主體性。中國作協網路文學委員會委員、網路文學評論家桫欏向《文匯報》分析了網路文學的特殊表達方式及其生產模式，他認為：“網路文學的型別、套路、梗等‘資料庫寫作’的元素成為故事的必要構件，先天具有被拆解和重組的可能性；同時，網路文學的意義表達較淺顯和直白，不大講究詩性的‘言外之意’。這些都為AI寫作提供了便利。AI寫作實質上仍然是演算法在起作用，按照人給定的要求去調動資源，重新組合文字或者生成新文字。”

但網文平臺重用AI並不受到所有人的歡迎。晉江文學城總裁劉旭東在接受經濟觀察網採訪時稱，人類作者參與這種行為是飲鴆止渴。遲早有一天，平臺會用自己訓練的AI虛擬作者代替人類作者。在未來的文學世界裡，人類作者很可能沒有位置。他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文學裡沒有人類情感的表達，人性被機器取代，人類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如果這一天註定要到來，我希望來得晚一些”。

《馴龍高手》的翻拍應該忠於原著嗎？

近日，《新·馴龍高手》，即《馴龍高手》的真人版電影上映，截至6月20日，電影在豆瓣獲得了8.4的高分。值得注意的是，觀眾對真人版的讚譽與批評似乎都源自同一點——幾乎與原版動畫如出一轍。在豆瓣上的短評中，有評論寫道：“好萊塢終於知道翻拍經典動畫的最正確方法便是——別改。”但也有人說：“時代變化這麼快，原封不動地講述一個15年前的故事，真的是太無趣了。”

《新·馴龍高手》海報圖源：豆瓣

翻拍動畫電影的真人版已成為一種普遍的趨勢，但常常沒能夠帶來好結果。早在今年三月，迪士尼就因為其對《白雪公主》的真人版改編飽受批評，而儘管有知名導演和演員參與，該公司還是將新版《木偶奇遇記》和《彼得·潘與溫蒂》等作品轉移到了流媒體平臺。《馴龍高手》之所以能夠突破這個魔咒，正是因為它完全一比一地還原了原版。在文章《0期待，結果5星片》中，作者猹指出，觀眾對於動畫真人化的期待在於如何將老故事借新技術煥發出新生命，這種“新”不僅在於特效CG技術的革新，還有其核心價值觀的革新。而這種核心價值觀的革新，在《馴龍高手》上似乎是不必要的，因為“即便時隔十五年，它反對的依舊是我們現在要反對的，追求的也依舊是我們現在該追求的”。電影中透過好萊塢經典的“忠於自己”的敘事，最終完成對“有毒的男子氣概”的反抗，在當今時代仍不過時。結合技術的革新與畫面的升級，《新·馴龍高手》的廣受歡迎也就不令人意外。

對電影批評的聲音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影評人Radheyan Simonpillai 將電影稱為“毫無靈魂”與“懦弱”，認為這顯示了好萊塢正在經歷的想象力危機。正如前文提到的，影視公司對那些幾十年前經典作品的現代演繹反響平平，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轉而復興那些能引起年輕一代共鳴的作品。不久前上映的真人版《星際寶貝》原版有23年曆史；《馴龍高手》只有15年。明年，《海洋奇緣》的翻拍版將在原版電影上映不到十年後上映。為了讓重製帶來利潤，電影公司翻拍的懷舊電影只能離我們越來越近，而基於當今令人沮喪的現實——即觀眾總是希望翻拍越忠實於原著越好，他們只能製作出一部一模一樣的改編作品。但問題是：利用媒介完全再現，真的應該成為藝術存在的唯一理由嗎？

圖源：Unsplash

圍繞《新·馴龍高手》的爭議，與影視作品是否應“忠於原著”的討論一脈相承。澎湃新聞的文章《還原還是再造：改編文學名著的當代戲劇影視作品的兩難抉擇》稱，在文學名著的戲劇與影視改編中，觀眾通常希望作品儘可能貼近原作，以滿足對經典文字的再確認或快速瞭解；而創作者則往往希望藉由改編表達自身的理解和判斷。這種“第一動機”的錯位，使得改編作品常常處於“還原”與“再造”的矛盾之間。文中指出，一方面，“最佳還原版本”的追求滿足了普及需求，卻可能壓制作者的創新表達；另一方面，真正嘗試突破形式與內容、帶有個人化解讀的改編作品，往往面臨爭議，難以進入主流市場。這些矛盾註定長久持存。

女性小說獎和非虛構文學獎公佈

近日，荷蘭新晉小說家耶爾·範德沃登（Yael van der Wouden）獲女性小說獎，英國醫生雷切爾·克拉克獲女性非虛構文學獎。

範德沃登的獲獎作品是《保管處》(The Safekeep)。這部小說講述了20世紀60年代戰後時期荷蘭猶太人的遭遇和在其中發生的一段不可思議的戀情。評委們稱這本書“令人驚奇的作家首作……完美地融合了歷史、懸念和歷史真實性”。小說獎評委會主席、作家基特·德瓦爾(Kit de Waal)稱《保管處》是一部“經典之作”，將“受到後世的喜愛和讚賞”。

“這樣的書可不多見，”德瓦爾說，“字字珠璣，一頁一頁地揭示戰爭和大屠殺的某個側面，而這些側面迄今為止在小說中大多未被觸及。這也是一個愛情故事，其中的親密場景描繪精美，充滿細膩和引人入勝的情色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