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關村,又有了新“樓王”

從一種熱鬧,變成另一種熱鬧。
來源 | 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作者 | 徐晴
編輯 | Yang
01

被DeepSeek加冕的大樓

春節假期結束直到現在,融科資訊大廈的前臺趙前始終保持警惕。
幾乎每天都有人想要闖入,試圖找人、尋投資,或是其他什麼目的。
這些人殊途同歸——
位於樓內的DeepSeek北京辦公室。
趙前攔下過辦信用卡的小哥——
商業嗅覺最敏銳的群體。
他們追隨錢的氣息,用不懈的銷售精神擠進暴富的行業和公司。
一個月前,有位信用卡銷售小哥避開刷卡的閘機,逃過保安的盯梢,尾隨內部人員坐貨梯上了樓。
趙前感慨,“對物業來說有點困擾,但從他們的職業看,精神可嘉。”
他阻止過前來尋求合作的商人。
一家機場廣告代理商,不管怎麼樣都要跟DeepSeek接觸,好說歹說才送走。
他也勸說過前來打卡的網際網路或人工智慧從業者。
進不去樓內,他們轉而跟前臺標記入駐公司名稱的透明牌子合影。
這塊存在感微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的牌子,已然成了網紅打卡點。
融科資訊中心樓下的透明牌子,上面寫著入駐企業。
有些試圖走進DeepSeek辦公室的人,是同一棟樓裡其他公司的員工。
“也沒有惡意,就拍個照”,趙前猜測。
他們覺得跟DeepSeek一起辦公值得驕傲,只想發個朋友圈。
轉頭,趙前和同事接到了DeepSeek的投訴,大意是,閒雜人等,不要再來打擾辦公了。
巔峰時期,趙前和同事一天要攔下近30波人,說得口乾舌燥,保溫杯裡的水空了又滿上。
今年1月底,橫空出世的DeepSeek被網友稱為“顛覆級別的創新”。
它既是走在AI行業最前沿的頭羊,也是改變了普通人生活的應用。
此後,所有跟它有關的事物都能引起人們的好奇心。
除了它在杭州的總部,北京的辦公區也沒被放過。
安保逐漸加強。
有人發現,園區的路牌上,本來有塊方正的牌子上寫著“DeepSeek”,後來被撤下,像個創口裸露在外。
在給DeepSeek員工辦專門電梯卡之前,一位保安被派遣到DeepSeek所在的樓層,守衛清靜。
大樓前臺,一本冊子專門用來登記DeepSeek的訪客。
一位女孩前來面試,趙前給對接人打過電話確認後,她得到赦免,終於可以乘電梯上樓。
融科資訊大廈有A座、B座、C座,共計入駐約70家海內外公司,容納了近8000名頂尖技術人才。
這些公司大多與AI相關,除了大模型企業DeepSeek,還有谷歌、蘋果、華為等積極探索AI的知名公司,英偉達、AMD——
為AI行業提供算力晶片的“賣鏟人”,以及百度風投、襄禾資本等投資AGI的資本。
24萬平方米的辦公面積,每一個平方對應大約19元/天的價格,是整個中關村最貴的。
DeepSeek在去年8月入駐,租下了一整層,約3000平方米。
多位商業地產經紀人透露,DeepSeek一年的租金達到1400萬元以上。
根據這裡平均每人15平方米的辦公密度——
比行業裡每人10平方米的慣例要高上二分之一,大約200名DeepSeek員工在此處辦公。
樓裡幾乎囊括了一整個AI產業鏈,方便入駐這裡的企業互相聯絡。
位於同一棟樓上的百度風投高管曾在朋友圈中表示——
DeepSeek剛入住融科資訊中心,就詢問過對方是否接受投資,後來被梁文鋒拒絕,他更希望公司在沒有外力的約束下自由、自主發展。
從四環路看融科資訊中心
在3月18日位於望京的AMD AI PC創新峰會上,CEO蘇姿豐和各位高管提到DeepSeek的次數簡直比AMD還多。
一位高管說,AMD“第一時間擁抱DeepSeek”——
從物理距離看,這很合理,因為兩家公司就在同一棟樓裡。
走進融科資訊中心,陽光穿過明亮的玻璃幕牆照進來,智元的掃地機器人正在忙碌打掃。
身處其中,空氣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更清新一些——
這並不是錯覺,融科資訊中心配備600多個感測器,即時監控溫度、溼度、PM2.5、二氧化碳濃度以及光照。
這既是物業的主動作為,也是客戶的要求。
近期入駐的華為,在租賃的辦公室內部設定了名為“黃大年的茶思屋”的空間,計劃定期邀請清北、中科院的專家來交流。
裝修期間,華為一直向物業強調,他們最在乎的就是空氣。
谷歌2016年入駐之前,跟融科資訊大廈溝通了近三年,雙方的租賃合同簽了近60頁。
谷歌要求大樓有食堂和獨立排煙,“不希望員工吃飯要排隊”。
除了配備18個廚師,谷歌給員工每天的餐標是100塊,美金。
小紅書博主“有屎已來”是網際網路從業者,經常測評全北京寫字樓的衛生間。
在他印象中,融科資訊大廈的洗手間可以排在前面。
除了有一次性馬桶坐墊,捲紙箱裡有加滿的紙,TOTO品牌的智慧馬桶隨時把馬桶圈加熱到適宜人體的溫度。
博主打卡融科資訊大廈的洗手間
也就是說,每一個在這棟大樓工作的人,都在享受著新風系統迴圈過濾的空氣,二氧化碳濃度在600ppm‌以下,PM2.5長期在10μg/m³以內,接近空氣質量良好的戶外水平。
假如在B座辦公,感光部件會收集戶外日照強度,即時調節燈光,使內部保持在人眼感到舒服的500 勒克斯左右。
在中關村,融科資訊中心就像一個昂貴的溫室,伺候著整個北京最頂尖、最值錢的打工人。
02

AI大戰,中關村都知道

DeepSeek決定入駐融科資訊中心是在2023年。
那時,“百模大戰”早已打響,清華系的月之暗面、百川智慧、智譜AI等大模型企業跑在了前列,但還沒人聽說過DeepSeek。
DeepSeek母公司幻方量化是做AI量化交易的,坐擁一萬張A100晶片。
在算力受制約、AI公司四處搶購算力的2023年,國內有萬卡叢集的公司不超過5家。
一年後,DeepSeek搬進了融科資訊中心。
入駐融科資訊中心,DeepSeek提的要求不多,第一看重的是自家員工跟其他企業員工之間的交流。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DeepSeek專門設定了茶水間和交流空間,行業講座隔三差五召開。
第二看重服務。

大樓中來往的人衣著樸素,看起來i人更多,有的人穿著拖鞋就來上班了。

但千萬不能貌相,隨便拉住一個,可能是常青藤博士,手裡有幾十個專利。
物業跟這些人打交道,既要禮貌,積極反饋,又不能太熱情,要找到恰到好處的邊界。
最重要的還是地段。
AI行業頂尖人才稀缺,“他們要招的人才就是清華北大的計算機系和數學系,其實每年畢業的學生就那麼點,可能就幾百個,那麼多公司和大廠都在搶,非常珍貴。”中關村地區某家商業地產的招商經理說。
而DeepSeek尋求的人才還額外多了一條:
畢業三年以內,這意味著足夠的可塑性和創新能力。
從某種角度看,DeepSeek搶奪人才,是從實習生開始的。
“校招、社招他們認為風險會大一些。實習生有幾個月的磨合和了解,優秀的人才他們直接就發offer。換句話說,等拔尖的人被實習選走之後,再去校招就來不及了。”
不管是實習還是正式工作,學生們喜歡找離學校近的。
站在融科資訊中心的樓頂上,可以看到北大一排排青灰色屋頂的教學樓,被樹林掩映的校園。
這裡離清華的直線距離也只有1公里,騎個共享單車就能過來。
融科資訊中心頂樓可以看到北大校園
對大模型企業來說,在哪辦公至關重要。
比DeepSeek來北京尋找辦公室更早一些,整個2023年上半年,大模型初創企業們搶人,搶投資,搶算力,也搶辦公的物理空間。
2023年4月6日,光年之外創始人王慧文發了條朋友圈:
新辦公室第一天,切個蛋糕。
他所說的新辦公室就是搜狐網絡大廈。
隨後,搜狗創始人王小川帶著百川智慧也來到了這裡,卻晚了一步。
出身搜狐的人,沒搶上搜狐網路大廈。
百川智慧如今在清華科技園的賽爾大廈辦公。
商業地產經紀人李青青也接觸過光年之外,對方表示首選搜狐網絡大廈。
“就點名了,說重點考慮”,其次是清華科技園。
搜狐網絡大廈和清華科技園,曾是大模型企業們最青睞的兩個地方,像中關村的兩隻眼睛,注視著AI風口的起起落落。
如今,智譜AI、百川智慧都在清華科技園,光年之外、聆心智慧在搜狐網絡大廈設定有辦公室。
對清華科技園的執念,主要因為大模型企業的創始人大多畢業自清華計算機系,王小川、王慧文、智譜AI的張鵬、月之暗面的楊植麟,都是清華畢業的師兄弟。
從融科資訊中心出發,穿過中關村北二街,只要1.9公里就可以直達清華科技園。
清華科技園就在融科資訊中心2公里外
當然也有成本的因素。
作為一個初創企業,要節省花錢。
李青青說,放眼整個海淀,寫字樓的鄙視鏈大概是這樣的:
第一梯隊的麗金智地和融科資訊中心;
第二梯隊的清華科技園、東昇大廈、改造後的鼎好、量子芯座;
第三梯隊的網際網路金融中心、e世界、海龍大廈等。
多數大模型企業選擇的是既不太舊,又不太貴的寫字樓。
比如,深言科技在東昇大廈,瀾舟科技在鼎好大廈。
融科資訊中心也曾主動接觸過月之暗面——
“我們一直特別歡迎他們,但是人家沒有來”。
最後在知春路的京東科技大廈安了家。
03

“樓王”更迭

在這裡,每一棟樓都曾見證中關村的興衰,在風口迭變中成為新的中心和“樓王”。
站在融科資訊大廈C座的頂層向外看,能眺望到線下消費鼎盛時人潮湧動的鼎好,萬眾創業時代鐘聲長鳴的理想國際大廈,教培行業興盛時喧鬧的銀網中心。
80後張風2008年從內蒙古來北京讀大學,在中關村一帶度過了人生裡最有希望感的幾年。
正是北京辦奧運會的時候,哪裡的人都多。
沿著冰窖衚衕走進鼎好大廈,“拉貨的,買貨的,櫃檯上吆喝的,烏泱泱的人”。
總有人拉著她的衣服問,美女你買什麼?
為了爭奪客源,檔口的銷售一言不合就能對罵起來。
像其他人一樣,張風是來鼎好買電腦的。
在PC時代,為了攢一臺價效比更高的電腦,人們專門來到中關村,就像配眼鏡一定要去潘家園。
鼎好大廈、中關村e世界、海龍大廈,三座電子賣場巨頭,看過劉強東賣光磁產品的身影,雷軍辭任金山CEO,柳傳志的聯想成熟壯大。
線下消費、PC市場跟入口網站、初代網際網路大廠一同興盛。
鼎好大廈前曾經有一塊圓形空地,在買隨身聽、照相機的路上,張風看到過騰訊新聞汽車頻道的汽車站,優酷、新浪的宣傳活動。
“很多小姑娘在臺上去跳舞什麼的,然後做宣傳,特別熱鬧”。
那些年,網際網路行業以極少的人和空間,撬動幾乎全國的資源,一小部分人在大廠裡富裕起來,財務自由,離開大廠創業。
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和創業時代前後腳來臨。
在2015年前後,不遠處的理想國際大廈接替了賣場三巨頭,成為中關村的新中心。
2016年聖誕節,ofo搬進理想國際大廈。它從c輪融資到e輪,辦公室也從兩層擴張到四層,黃色的ofo標誌豎在了理想國際大廈的樓頂——
只是估值最高企業才配有的殊榮。
大廈裡,ofo以城市命名會議室,slogan是“讓世界沒有陌生的角落”。
所有人都來中關村創業。
梁宇是3W咖啡的創始眾籌者之一,他回憶,大約2011年——
“許單單(拉勾招聘創始人)他們就開始找一些有騰訊背景的老人,說大家要不湊個錢,我們搞個咖啡廳,搞一個可以聚會的地方,核心不是賣咖啡,而是搞個龍門客棧。
3W咖啡就開在中關村創業大街。
它並不是如今咖啡品牌萬店加盟的樣貌,而是作為一個物理空間將人聯結起來。
咖啡館內,一面牆上掛滿了“尋人啟事”:
拉投資的,找合夥人的,招聘的。
每一天都有創業者路演、投資人會面、創業交流和講座在舉辦。
梁宇多次在3W咖啡遇到新東方的徐小平和投資人薛蠻子,他們像常駐嘉賓,來一次中關村,把能見的人都見了。
摩拜的胡瑋煒和ofo的戴威曾在這裡見投資人,接見媒體。
還有一個叫麥剛的投資人,有時出現在3W咖啡,時而混跡於車庫咖啡,四處兜售自己的投資理念。
他跟每個人說,“哥們,買點比特幣,這東西一定是未來”,或者說“這個店必須投”,指的是泡泡瑪特。
辭職的警察從小地方來北京創業,本來做廚師的年輕人來中關村炒比特幣。
有的創業者連商業計劃書都沒寫好,在咖啡館隨機選中幾個人當聽眾,現場模擬一番。
回想當時,梁宇覺得,“有點像在一個潮溼的亞馬遜叢林裡,各種各樣的物種野蠻生長”。
只是,輝煌沒有維持太久。
2018年底,ofo離開理想國際大廈,搬到網際網路金融中心。
從最繁榮時的3400人縮減到僅400人。
以此為標誌,創業時代結束,被ofo欠下的99元押金記錄了最後的失落。
當疫情來臨,接替樓王位置的是銀網中心——一個教培行業的聚集地。
鼎盛時期,拎著尼龍袋子的家長和孩子進進出出,擁擠不堪,因此成了網約車司機最痛恨的地方之一。
不過,嚴格來說,銀網中心所在的知春路一帶並不屬於中關村,只能算是中關村的邊緣地帶。
再遠一點,十公里外,由博彥科技大廈、東軟北京研發中心、軟體園網際網路創新中心、文思海輝、中關村新興產業聯盟圍成的區域,曾是線上教育企業高途在北京的辦公地。
從晚上十點或更早開始,進入這個區域的路會堵得像一鍋粥,滿處都是車燈的光亮和喇叭的響聲。 
沒人能輕易在這裡打到車。
滴滴總是顯示,前面還有200多位乘客在排隊等待。
幾棟樓下,永遠停留著十幾位外賣騎手。
由於外賣數量太多,容易丟失,高途允許美團在大樓門口設立了一整面牆的外賣櫃。
但就像ofo的墜落,2021年,雙減政策來臨,幾次裁員後,高途的辦公室連夜被清退。
幾場風颳過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中關村不再有樓王,它也不再是海淀區的絕對中心。
大廠從中關村一路走到西二旗,開始去市郊買地,蓋樓,搬家。
張風跟朋友們原本都在中關村工作,幾年後,京東的朋友搬到亦莊去了,騰訊、快手的朋友去了西二旗,阿里、美團的朋友去了望京。
她們相約吃一頓飯,要麼選在奧森,要麼是合生匯——離每個人距離差不多。
建築師董念曾在中關村求學,留學後回國,接觸過多箇中關村的寫字樓改造專案。
他總結,從產業地理的角度來看,中關村的發展就像大紅門的服裝產業往南遷徙一樣,根據區域的經濟形勢特點,一方面聚集,同時軸向遷移。
沿著中關村往西北方向走,科技企業們按照時間順序從中關村西區來到上地、西北旺、西二旗。
在2015年之後,活力的中心一度來到了“宇宙中心”五道口,那是大廠叱吒風雲的時代。
直到AI的風又刮起來,融科資訊中心和中關村再次走到聚光燈下。
如今,它們既是地理位置的中心,也是地租價格和人才密度的高點。
04

AI的風又能吹多久

想來中關村入駐融科資訊中心的,都是最有錢的企業。
但這些年裡,融科資訊中心定下的篩選標準是,要是人才創造的價值不夠大,那還是別租了。
直白地說,中關村寸土寸金,只有AI企業,不涉及實體制造,人員少,估值高,才捨得給人花這麼多錢,才配給人花這麼多錢。
融科資訊中心勸退過許多想要入駐的企業:
理財類P2P一概不租——
曾經有一家P2P企業,透過各個方式尋找全北京最好的寫字樓,換過多個“馬甲”,稱自己是來自馬來西亞的企業,還是被認了出來。
幾年後,這家公司爆雷、破產。
教育培訓不租——
學生上課聲音大,影響辦公環境。
電商直播、共享經濟也不租。
融科資訊中心挑選客戶會看行業研報,企業財報
如果覺得它商業邏輯上走不通,或者透過資本驅動能很快複製,沒有實際的競爭力的,就不會考慮。
DeepSeek出圈後,找來的AI企業更多了,但要是創業公司,融科資訊中心還是會苦口婆心把對方勸退。
商業地產經紀人李青青表示,今年開年後,清華科技園的入駐率上升了不少。
不少初創AI公司搬進了清華科技園,或是一下子把辦公室擴充套件了幾倍。
一個出身北大的創業公司,去年8、9月找李青青,需求是200平方米的辦公室,到春節前,變成了600平方米。
最近,他告訴李青青,還要再擴,即將入職30多人。
看上去,DeepSeek給大模型賽道開了路,但實際上,在整個2024年,因為看不到商業落地的可能性,以及持續的燒錢,“大模型退潮”成了業內人共同的隱憂。
李青青記得,去年一整年,不少寫字樓空置,“清華科技園D座好幾個整層都空著”。
DeepSeek採用新的技術架構,降低的算力成本,反映在極低的API價格上,也讓“AI六小虎”們陷入危機。
一位頭部大模型創業公司的員工評價,DeepSeek相當於把桌子掀了,把API賣到白菜價,“誰都別玩了”。
最失落的,要屬月之暗面。
去年一年,依靠長文字和燒錢投放C端使用者,月之暗面眾星捧月般常常出現在熱搜上。
李青青記得,去年夏天,月之暗面從量子芯座搬到京東科技大廈,一下子擴了3000平方米辦公室——
說明多了大約200人入職,公司正在快速擴張。
但去年年底經歷過跟金沙江創投張予彤、朱嘯虎的投資糾紛之後,月之暗面身陷官司。
今年一開年,風頭被DeepSeek奪走,就像總是考第一的好學生,突然被新人斷層超越。
“六小虎”們各謀生路。
百川走差異化路線,專注醫療大模型;
智譜AI選擇死磕,CEO張鵬回覆《科創板日報》記者採訪時稱,“將All in AGI”。
月之暗面跟DeepSeek較上了勁——
DeepSeek-R1模型釋出的同一天,Kimi也釋出了展示思考過程的Kimi k1.5;
2月18日,DeepSeek和月之暗面幾乎同時釋出最新論文,主題十分接近。
月之暗面也調整了市場策略,宣佈暫停多個安卓渠道投放,終止第三方廣告合作——
燒錢投放,是無法超越DeepSeek了。
商業世界格外殘酷,不管是歷任“樓王”還是融科資訊中心,既見證了成功者的故事,也送走了不少失意者。
曠視是上一波AI浪潮裡的“四小龍”之一,10年前從融科資訊中心租下600多平方米辦公室,幾年後漲到了8000多平方米,連做測試的基礎崗位員工,也都安排在這兒辦公。
時移勢易,這兩年,曠視IPO之路走得坎坷——
首席科學家孫劍去世,人員大量流失,公司面臨困難。
後來,曠視把測試員工轉到了金隅智造工場。
名為AI的風停下來,直到不久後,又換了個方向吹起來。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企業們能在中關村堅持多久。
05

另一種熱鬧

在商業地產之外,很多人回憶裡的中關村,還是一個親近的生活空間。
曾經,新中關旁有個地下家樂福超市。
作為從四線城市來北京讀書、工作的北漂,張風覺得家樂福代表著最先進的消費——
琳琅滿目的商品就像新潮的人們,是老家沒有的事物。
有兩年聖誕節,張風跟室友一起在新中關地下的餐館裡度過。
中關村是犒賞肚子的地方,也是給精神充值的地方。
很難說中關村圖書大廈裡是人多,還是書多。
張風記得,根本沒有坐的地方,考研的學生、學程式設計的程式設計師、不知道是什麼的人……蹲坐在地上,臉埋進書裡。
中關村有最前沿的電子產品,頭部的網際網路企業,最新興的事物。
90後九月是在中關村的華星影城看的《阿凡達》,當時全北京只有兩塊IMAX螢幕,有一塊在中關村。
很多人買了第一排的票,不適應3D效果,直接吐在地上。
九月看到,每放完一場,保潔阿姨走進去打掃,清理乾淨再放下一波人進去。
那個時代的中關村,代表了希望和樂觀。
工作之後,張風有同事跳槽到ofo,走進理想國際大廈,薪資翻倍。
跳過去以後,“聊的都是什麼國際,什麼改變世界。”
但不得不說,大家都被氛圍所感染,昂揚向上,“好像每天早上都是從床上跳起來的”。
這個中關村已經消失了。
從大約2020年或是更早開始,中關村開啟了一場大規模“商改寫”改造。
傳統的賣場、酒店都改成寫字樓,因為寫字樓最賺錢。
賣場三巨頭中,鼎好大廈從2020年開始改造,A座和B座分別在2022年和2025年竣工,作為寫字樓投入使用。
3月中旬,我來到了春天的中關村。
路上沒什麼人,甚至沒有太多商業體。
要不是朋友告訴我,餐廳一般都入駐寫字樓的B1、B2層,我還以為中關村的打工人不需要吃午飯。
隨處可見即時滾動數字的牌子,提示著這塊由寫字樓組成的地塊有多少地下停車場,又有多少空位。
走到中關村曾經的中心——海龍大廈、中關村e世界變得灰撲撲的,時間在樓體上劃出歲月的痕跡。
我在海龍大廈附近徘徊良久,一直沒找到入口。
直到一位保安看不過去,告訴我,要是想買電子產品,現在只剩下13層還有店,除了一層入駐了些底商,其他樓層都改成了寫字樓。
如果非要上去,得繞到大樓的後面,走到盡頭,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員工通道乘坐貨梯。
貨梯搖搖晃晃,一塊舊木板鋪在地上。
上了13層,樓層低矮,沿著走廊轉兩次彎,只看到兩扇玻璃門內的小房間裡,桌面上擺著零星幾臺包著塑膠膜的電腦。
時間好像不曾從這裡經過。
房間裡的玻璃臺案,紅色膠帶貼的招牌,頭髮半白正在抽菸的幾個中年男人,我甚至以為自己穿越到了20年前。
海龍大廈的13層,低矮的天花板下,僅剩一家電子銷售門店
男人看到我,也有些吃驚。
因為按理說,只有老顧客能找到這家店。
男人很快陷入回憶,1994年開業,那時候人擠著人進來,海龍大廈的門快被撐破了。
熱鬧持續了20多年,到2015年左右,人越來越少,店越關越多。
到現在,只剩下他們一家,靠多年積累的老顧客維持著生意。
從這家小店走出來時,透過樓道的窗子,我看到了太陽照向中關村的餘暉。
樓群像巨人一樣排列,在鋼筋水泥構成的軀幹裡,我看不到的人正在忙碌工作。
歐美匯改成了領展廣場,中關村圖書大廈裝修翻新,食寶街消失,家樂福倒閉退出中國,華星影城關閉。
3W咖啡也在2024年登出、關閉。
梁宇覺得,這說明,最新的造富產業有很高的門檻,不是在咖啡館裡攢人、拉錢、有一個好聽的故事就能邁進去的。
商業地產經紀人Leo從事行業18年,涉足過多個區域的寫字樓,在整個北京的地產版圖中,中關村都是最耀眼的一顆。
它是高校密度最高的區域之一,也是獨角獸的聚集地。
根據Leo所在公司的資料統計,疫情期間,國貿的寫字樓空置率達到了30%左右,但中關村在任意時期空置率都在10%以下。
儘管是一塊科技之地,這裡的建築卻沒什麼科技感,每棟樓都是矮矮胖胖的,像個敦厚老實的人。
建築師董念解釋,因為中關村毗鄰圓明園,西臨百望山,按照北京城市規劃部門的規定,在景區向任何一個方向看,高樓都不能破壞天際線。
這也就導致了,中關村只有一棟最高的樓——中鋼國際大廈。
據瞭解,融科資訊中心20年前建設時報備的是180米高,後來被縮減到120米,最終建成後最高只有80米。
如今,Leo這樣描述中關村的氛圍:
“一堆鋼筋水泥,你望著它,它不會說話,它沒有資訊的傳遞和情感的轉移,不是一個讓人產生慾望的物理空間,所以它也產生不了消費。”
但矛盾的是,中關村的每個平方米都在賺錢。
在經濟學中,有一個詞叫燈光經濟,一個地方晚上10:00以後寫字樓還亮著燈,它的產能效益一定會大大增加。
線下經濟不比從前,中關村不願再做一個電子產品的實體賣場,它要做最前沿、懸置於人類文明頂層的科技孵化者,藉助AI產業實現經濟效益的最大化。
“商改寫”的同時,中關村四面出擊,中關村特色產業園遍地開花。
張風覺得,中關村已經不再是一個具體的空間,而是變成了一個品牌。
回想起上一次去中關村圖書大廈,看到二層和三層多了不少可以讓人坐下的圖書角,但那些角落沒了人,顯得悽清又荒涼。
她不無感慨地說,“中關村確實承載了很多人的夢想,提供給我看世界的平臺,可是現在它確實沒有了,它變成品牌,它走出去了,可是我還停留在中關村。”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在500勒克斯的人造燈光裡,中關村持續運轉,晝夜不停。
  ·   END   ·  
視 頻 推 薦
合 作 對 接
尋求報道、商務合作、投融資對接媒體互推、開白、投稿、爆料等……

掃碼新增投資人說運營者微信,備註「商務合作」詳細溝通。


超 級 社 群
【投資人說】正在組建超級投資者社群、超級創業者社群、超級讀者群、超級媒體群等,目前總人數已超1000人。
關注【投資人說】微信公眾號,傳送資訊「進群」,與各行業精英直接交流,共同進步。
旗 下 媒 體
發現在看了嗎,戳下看看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