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來一席的身份是北大教授,這次是一位輟學孩子的媽媽|趙冬梅一席少年第18位講者

趙冬梅
北京大學歷史學系教授
我還想通的一件事是什麼呢?在此之前我像那個漁夫的老婆一樣,他好一點,我就慾望膨脹,把他推回去,其實我最終只剩下我的舊的木盆,我什麼也沒有得到。相反,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成長。
這是一個母親並非主動的選擇。她攤上了“跟學校八字不合”的小孩,沒有暴怒放棄,而是選擇耐心接納,幫助孩子建立自我,以他自己的方式跟社會建立有效連線。
“成績不好的小孩”也可以有明天,對吧?
的確,母親的社會地位和社會關係對孩子是起了正面作用的。在中國最好的大學教書,讓她對學習成績袪魅,有能力區分“學術的”與“人生的”。周圍高認知人群的包容,也幫助這對母子度過了最深的黑暗,她們永遠充滿感激。
我們要談論的是,在現有條件下,面對出了問題的孩子,如何接納。至於其他,實在並非“這一個”個案可以承擔。混為一談等於一個不認。
我的兒子跟學校
“八字不合”
2025.06.28 上海 | 一席少年·教育論壇
大家好,我是北京大學歷史學系的趙冬梅,這是我第二次來到一席,上一次我用的是北大歷史系教授的身份,但是我這一次來,我是作為泱泱的媽媽來到這兒的。我的題目是——我的兒子跟學校“八字不合”。
我的兒子今年24歲,他在14歲的時候從初中輟學,最高學歷是初中。
這就是我生命中的
至暗時刻
我今天主要就是來安慰大家的,用我的悲慘來安慰有類似遭遇的親愛的家長們。我也曾經在泥淖裡,在黑暗裡,那我是怎麼走出來的呢?
首先還不是說我走出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得先請我們家的小王子從他的城堡裡走出來。最初他開始鬧輟學的時候,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們家的房子是很小的,我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基本上24小時不打照面,他總是選在我精疲力盡昏昏睡去之後才出來活動。
第二天早晨我起來,做好早飯去敲他的門,跟他說“泱,寶貝,起來吧。如果不太難受的話,我們該上學了。”
起初他還答應,但後來慢慢他根本就不答應,一點聲息都沒有。
這個時候我會怎麼樣呢?有時候我會絕望地蹲在他的門口,就像你們在電影裡頭會看到的那個悲慘的男主角或女主角一樣,沿著他的門就蹲了下去,發出了非常壓抑的抽泣聲。然後我把飯菜留在餐桌上,擦乾眼淚,就去上班去了,我需要工作。
我在學校裡頭忙一整天,到了下午別人下班的點我也下班,回到我們家那個院子的時候,我心裡總是非常緊張,我要深吸一口氣,因為我不知道這個孩子在裡邊究竟怎麼想,他會做些什麼事情,我完全沒有把握。
進了院門,走幾步向左轉,就能看見我們家的樓了,這個時候我通常腦子裡會有一件事情,我在想,那個樓底下會不會聚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或者那個樓底下有沒有拉起警戒線。
但是我又想,如果說發生了糟糕的事情,警察早給我打電話了。於是我又繼續往前走,還好,我們家樓底下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只有對面幼兒園接孩子的家長在那排隊。
這就是我生命中的至暗時刻。
怎麼把孩子拉出來?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個孩子拉出來,那我怎麼把他拉出來呢?
這個孩子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各種動手於是我要投其所好第一件事情就是邀請他我們去買一些油漆把我們家的客廳重新粉刷了一遍我幫他做小工,那個大工,最主要的技術性的工作都是他來做。
我們又去宜家買那些需要組裝的傢俱,包括書櫃,甚至還包括一張液壓床。接下來我和泱泱,這一對可憐的母子就會在家裡頭開始幹活。
幹活的時候是很有意思的,泱泱是特別有條理的,他像一個最好的工程師一樣。事實上我只是陪伴,所有的力氣活都是他在幹,包括落地的那個大衣櫃的裝配。他會先把那些板材分大小按照順序在房間的空地上排出來,然後再按照順序一點一點的裝起來。
整個過程中他都不用我來動手,那我做什麼呢?因為這個工作是持續的,他要熬夜他會餓,所以我就在他餓了的時候去做一些三明治,切成一口一個的那種小塊,他在幹活,我就捏著這個三明治塞到他嘴裡去。
這個時候我們兩個都很放鬆,就開始聊天,我們家就有了這樣一種母慈子孝的場面。他的神經得到了緩和,我的神經也得到了緩和。
那這時候該幹什麼了呢?親愛的家長,你這時候會怎麼想呢?這個孩子情緒感冒了,他現在好了,那怎麼著?回學校呀。
可是回學校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他之前落下了很多功課。這個時候負責任的家長,而且自認初中的文科理科都還兼通的我,就開始幫他制定時間表,我們兩個開始補課。補課不是很愉快,但是基本上也能夠補好。補好了之後,這個孩子就在老母親欣慰的目光之中,又回到了學校。
回到學校就有考試了,本來就差,然後這回考得更差了。
為什麼他
有那麼多優點
在學校都不被看見?
於是他就又回家了,這種情況其實是反反覆覆的。但是反覆之後比第一次好的地方在哪呢,就是我們兩個經過第一輪的鬥智鬥勇之後,其實都有些成熟了,所以我們還會保持溝通,他不會不見我。
這個時候我開始了我的第一輪的反思,為什麼我這個這麼可愛的兒子會被認為是一個差生呢?
當然正如泱泱所說的,在所有母親的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可是毫無疑問,泱泱是有很多拿得出手的優點的,他勤奮、好學、具有很強的學習能力,他還有非常強的動手能力,並且他能夠體諒別人、能夠關照到他人的感受,而且在一個群體當中還有那種領導的意識、幫助別人的組織的意識。
所有這些他都有,為什麼他回到學校的時候,會被認為是一個差生呢?
我是1988年上大學的,按照我在整個教育期間受到的訓練,按照我的理解,事實上泱泱的成績我覺得真心不差。他通常都是在75分以上,小學的時候考過100分,但是在老師那裡這個成績始終不夠好。
我坦白跟你們說,我是北大的教授,泱泱的爸爸也是北大的教授,我們都是學霸,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讓我的兒子上清北的奢望,但我認為他好歹還是應該能夠上一個大學的,所以關於他的成績,我的想法就是跟著就好了。
他在上小學之前一直是快樂教育,包括玩泥巴,就地打滾,各種我認為一個快樂的健康的小男孩可以玩的事情,他都在玩兒。然後他就這樣“赤條條”的去上了小學。
他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件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之後,他的語文考到了89分,在我心目中這個成績很好,應該是我主動地給班主任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裡邊非常欣喜地跟她分享我的心情,我說你看他進步了,他現在能考89分了,這開學沒多久,如果現在能考89分,那麼90分還會遠嗎?
但是這個老師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我們班只有三個是80以上的,其他都在90分以上。
我甚至曾經被叫到學校去,老師向我展示了一沓卷子,在那沓卷子當中我兒子應該可以考到90了,但是其他人成績就齊刷刷到令人咋舌的程度,全部都是95分、97分,高到離譜。
那這個高到離譜的成績是怎麼取得的呢?曾經有一次我在兒子的小學的門口等著接他,有一個老人家就非常憤憤地說了一句話,說,“考那麼好都90分、都100分,真以為是他們教的呀?這都是在課外班上學的。”她的孫女被她接走以後馬上就要奔向下一個課外班。
而且我還去旁聽過我兒子的課程,那個老師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問了大家一個問題,關於生字的部分,她問有多少同學已經會寫這些生字了呢?唰一片手都舉出來,只有我可憐的兒子東張西望在找媽媽。
然後老師就說,大家一人拿出一張紙來,我們聽寫一下吧。生字就這樣過去了。他們所有人都會,我在那如坐針氈。
我的學霸體質成了
做稱職母親的阻礙
但是我沒有想到過應該幫我的兒子。在這兒我真的要承認一點,我不知道其他的學霸父母怎麼樣,但是我覺得我的學霸體質,對於我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做一個稱職的母親,其實是有很大的阻礙作用的。
我從17歲上北大就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所以對於北大以外的世界,包括小學、中學我都不太瞭解,因此我沒有給我兒子足夠的幫助,就導致我的兒子在這個學校裡邊,他始終處在一種學渣的角色。所以他的其他的閃光點,不管多麼努力,在那個學校當中是完全不被看到的。這就導致上學對他來講是一個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我其實多少年以來,都不知道他的學上得那麼痛苦。老實說我其實是到很後來才真正的理解了他。
因為他的學習成績差,所以他就是老師不待見的那個人。
在初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他們那個年級舉行一個元旦晚會,泱泱就自告奮勇和另外一位同學一起做了一項幕後的工作,這個工作就是去除錯大螢幕,還有燈光和音響。這就導致了泱泱沒能夠參加他們班的大合唱,這就使得他在這一段時間之中,是處在一個班級之外的,有一點遊離。
因此當他們班的大合唱結束,同學們在照相的時候,他就在做一些幫忙組織拍照的記錄工作。有的同學因為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所以就對於他剛才沒有出現在大合唱的現場,現在又站在底下幫大家拍照,“在亂動”這件事情,提出了疑議。
但是老師什麼都沒有說,並且他還說了一句,“佟浩然,你別亂動了。”佟浩然是他的大名。
這件事情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在當時我感到非常愉快、非常驕傲,因為我的兒子在這麼小的時候就能夠幫忙一臺那麼大的晚會,去做這樣一個幕後的技術性的支援工作。
而且學校還給了他一個紀念品,這個紀念品就是一個名牌的資料夾,泱泱拿著這個資料夾回到家裡,把它作為禮物送給我,我非常之驕傲,我到處得瑟,可是我並不知道在這個資料夾的背後還發生了什麼。
所以當我兒子不高興去學校的時候,我只是認為他學習不好所以不願意去,而我從一個學霸體質出發,我又覺得只要我們凝心聚力,這點功課沒什麼,我甚至都沒想到過要去找補習班這回事,我是覺得以他的聰明,只要他用功,我們花一點時間集中的搞一搞,我們就一定搞上去了。
所以我其實是非常不合格的一個媽媽,我做的很差。導致了我的兒子最終就從初中再一次離開學校的時候請長假,然後他就正式拒絕去學校。我不好意思用“正式”這個詞,但是打那以後他就沒有再回到這個學校。
我家裡有了一個
輟學的孩子
他輟學了。我家裡有了一個輟學的孩子。
他輟學之後,經過一段磨合期,我對他的接受力還是可以的。
我們兩個保持了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呢?就是他有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說他去做模型車,他在凌晨去馬路上試模型車的時候,我會陪著他去,我還給他資金的支援。
有一段時間他迷上了山地腳踏車,他在夜晚11點多的時候會要出去騎車,我後來跟他有過一個非常重要的約定,我說,“你想出去,注意安全。你走的時候我知道,你回來不管是幾點鐘,不管我在幹什麼,你都要喊一聲,讓我知道你回來了。”
所以有時候是3點鐘,有時候是2點鐘,有時候不知道是幾點鐘,我聽見他開門推車進家的聲音,我又聽見他喊一聲,“媽媽我回來了。”他的聲音這個時候其實是會比較輕鬆的。
我們這樣度過了一段時間以後,他的狀態又好一些,這個時候我又想了,我想一個孩子,哪怕我們不在普通的學校裡邊去學知識,我們不考大學了,但是他應該有同儕社交。跟同齡人的交往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成長環境,而這個環境大多數時候是由某一種學校提供的,所以這個時候我就想要讓他去找一個學上。
我給他找的是一個大專的預科,換句話說,這是一個屬於常軌之外的學校。
面試的時候,老師非常輕易的、非常不尊重的當著我的面跟孩子講了一些話。這個時候我已經成熟了,你看我在進步的。我就把這個老師叫到一邊,跟他講了我兒子的情況,我說你必須要非常嚴肅地非常正式地、非常尊重地跟他講話。
他在這個學校呆了一年,他回家的時候聊天,我的感覺是,他像一個“學霸”了。因為他會跟我講他的同學,比如說只玩手機不肯學習等等。而且他還會主動帶他的同學玩一些他認為更有教育含量的遊戲,比如說樂高。
他的閱讀也在增長。他們院長之前是一個記者,退休之後到北京來辦民辦教育,院長引導他讀一些,比如說一本跟性別有關的社會學的書,他非常認真地讀了,而且回家之後還跟我聊,說他很佩服這個院長。
用一句俗話來講,我的心裡樂開了花。
像那個漁夫的老婆
我又加碼了
我的兒子在這個學校呆了整整一年,這個時候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家長一樣,當泱泱躲在那個木門之後不出來的時候,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他出來,只要他活著。
當他出來之後,來到了這個學校,他呆滿了一年,成績我覺得還可以,我的慾望又在增長。
大家應該聽過普希金的那個童話,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我就像那個漁夫的老婆一樣,對,我又加碼了。
這個時候我得到了一個機會,去美國進修一年。於是我的想法就是我要帶著他去美國調整一下,重新回到學校教育的軌道中,重啟我們的大學之夢。
我本來以為他可以從那兒,比如說從初中、從高一開始。當到那才發現,人家嚴格按照你的年齡對應,所以他到那兒就上高二。
美國的高二也是非常之卷的,我可憐的兒子就進入了一種新的生命狀態,他每天早上起來去上學,到那個地方像大傻子一樣坐一天,因為他聽不懂。你要知道這是一箇中國的學渣到了美國的高中,並不會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學霸,而且他還隔了一個語言。
當然他有能考A甚至A+的成績,我們的數學是很厲害的,另外還有他的藝術也是能拿A+的,可是除此以外,特別是歷史,這個非常之難,雖然他媽媽是教歷史的,但是不管用。
所以他在學校裡頭呆了一整天之後,回到家裡相關的學習才剛剛開始。於是我,一箇中國的北京大學的歷史學系的教授,而且還屬於英文還不錯的中國史的教授,就跟他一起,一行一行地讀課本,幫助他寫作業。
他熬下來了,他能夠及格。其實我覺得能夠及格已經非常非常非常之了不起了,我對他其實是報以崇高的敬意的。
這個時候我的理解力其實在拓展,我能夠理解到他的難處,我能夠想象他的困難。同時我對於他能夠保持如此長時間高強度的學習,以及在不會的狀態之下還能坐那,我其實是非常之敬佩的。
我原計劃在美國待一整年,但是我那一年有一個博士、兩個碩士,還有一個本科畢業,我不太放心我的這四個學生,尤其是博士還是我的第一個學生,所以我提前半年回來照顧我自己的學生。
然後泱泱就被一個人丟在那兒,再然後他的狀態又不好,再然後就新冠了。等到發現這個事情是一個持久戰的時候,泱泱就決定回來,我們不讀了。
我需不需要他
再度回到學校去?
我很想講一講他回來的故事,因為它讓我認識到他的成長。
他需要在登上中國的飛機的時候有一個48小時有效的核酸證明,但是在加州拿到這個核酸證明非常之困難,他要去一個醫院的核酸檢測點取得他的核酸證明,可我們怎樣才能保證他轉機到加拿大的時候核酸證明還是在48小時以內的呢?
泱泱做了一件非常科學的事情,他開始提前隔兩天就去做一個核酸檢測,看看那個核酸檢測是在多長時間拿到結果的。
經過他的親身嘗試檢測之後,我們估算出一個應該還是有效的去檢測的時間。到了那一天他做了最後一次核酸檢測,準備拿著這一次核酸檢測的結果從美國上飛機去加拿大,可是快到那個點的時候還沒有拿到。如果我們拿不到,那他就要把機票退了再買,或者想其他的辦法。
這個時候我在中國已經慌了,我跟他說我們把機票退了再買,錢不是問題。但是他特別淡定地跟我說,根據他之前做的實驗,應該可以再等半小時。
於是半小時之後檢測結果的電子版就真的到了他的手機上他拿到了這個檢測結果。這個時候他那邊已經是朝著半夜走了,而且第二天早晨他就要坐計程車,我說你好歹睡一會兒,這一路會很艱辛。但是他跟我說他不放心,他還是要再等一等。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又給我打電話,他說媽媽你看幸好我沒有睡覺,因為領事館遇到了問題。幸好他一直在盯著,他看那個檢測沒有透過,於是就給領事館打了電話。
然後他就回國了。這件事情就是他取得核酸的過程,應該說是個歷險記,這一場歷險記使得我們母子倆就像是並肩戰鬥的戰友,而且在這場戰鬥的過程中,我覺得他比我靠譜,他比我更堅韌,更有能力。
因此其實我對他的人品,我對他在社會上混,這個時候已經不那麼擔憂。而且他還有一門手藝,就是修車,他在美國的時候就可以修真車了。
這個時候我其實認真的想了另外一個問題,我需不需要他再度回到學校去?
我思考的結果就是,我們在學校裡是把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這些知識排在第一位的,而那些跟生命有關的、跟生活有關的常識和知識,通常要等你完成了全部的教育、進入社會之後才開始學習。有的人後來學得很好,但有的人也是碰得鼻青臉腫,可能有的人終生在某些方面仍然有缺陷。
泱泱主動放棄了學校,那我還要不要讓他回到學校去?現在我是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的。
你們知道我是一個歷史學者,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就是學校教育本身是一個歷史性的現象,並不是天經地義從古就有的,廢除科舉之後中國才有了現代教育體制,為什麼所有的孩子就都得走這一套呢?
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他不願意,他可以不上學,可以沒有文憑,這是我想通了的一件事。
我還想通的一件事是什麼呢?在此之前我像那個漁夫的老婆一樣,他好一點,我就慾望膨脹,把他推回去,其實我最終只剩下我的舊的木盆,我什麼也沒有得到。相反,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成長。
那我為什麼翻來覆去地要把他推回到一個教育體制當中去?
因為我歸根結底對自己是不放心的,或者說我沒有那麼足夠的信心。我仍然希望我付錢把他託付給機構,把他託付給另外一些以此為職業的人,把他託付給一個體制,走大家都走的路。
在那一刻我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於是,等到泱泱結束隔離之後,我跟他商量了一件事情,我說現在你來做選擇,你可以選擇仍然回到學校裡去,任何時候媽媽都支援。
但你也可以選擇不再回到學校裡去,前提是你必須接受你將沒有大學文憑這件事情,也就是說你從小一塊玩的朋友們,他們通常都上了大學,而他們很多人可能上了名牌大學,將來他們可能會有博士學位,有各種光鮮亮麗的東西,你沒有。
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們又坐在一起的時候,你要保證你是心平氣和,能夠非常尊重地對待他們和你自己。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那你就可以選擇不上學。
然後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不上學可以,但是不上學絕不等於不學習,相反,不上學的你要更加努力地學習。這是我對他的一個要求。這個孩子答應了我。
你不必感到愧疚
他現在是一個攝影師。事實上,我在那個小片最後提到的,他去美國去拍攝的派克峰爬山賽已經成功,就是第一個登上了派克峰的中國賽車手老吳已經出現,而他跟團的攝影師就是我的兒子佟浩然,此處應該有掌聲。
泱泱為了派克峰的爬山賽,在微博上開了一個小號,目前做了兩個小片介紹派克峰爬山賽、介紹老吳、介紹他們的團隊,他的這個小片我看過,我在我的微博上、B站上也轉了,所有我有的我都轉了,你們原諒一個老母親的心。
我的一個非常有見識的朋友看過之後,給了泱泱非常懇切的表揚,說節奏很好,文字也很好,這點我都同意,她在微信裡頭又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泱泱的聲音裡頭有愧疚,對母親的愧疚。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所以後來有一天,我就拿著這個阿姨的微信給泱泱看,我問是不是真的,他沒有回答,所以應該是真的。
因此,今天在這兒,當著這麼多一席的觀眾朋友,也包括未來會看到這個影片的朋友們,我想對泱泱說,你完全不必感到任何愧疚,你在媽媽的面前打開了一個非常廣闊而有趣的世界。
媽媽本來是一個在象牙塔裡頭生活的人,我的世界其實是非常窄的。學術界以外、北大以外,我其實很少有了解。可是你帶我看了那麼多美好的事情,而且你還帶我認識了那麼多有趣的年輕的朋友,我都很喜歡他們。
而且泱泱,我負責任地說,你已經成為媽媽喜歡的一個成年人。所以不用感到愧疚,媽媽為你感到自豪,我親愛的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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