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近期,綜藝節目《再見愛人》的熱播,讓“NPD/自戀型人格障礙”這個詞第一次被如此大範圍地推到了公眾視野。

關於《再見愛人》裡的麥琳是否是 NPD 的討論

另一個熱門的被討論物件:《花少》裡的周雨彤
一時之間,網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 NPD:從猛烈指責節目嘉賓麥琳為 NPD、懷疑 XX 公眾人物是 NPD,到透過行為、面部特徵等方法教人診斷身邊的人是否為 NPD,甚至到最後思考自己是否是 NPD。
小紅書上遍佈著教人如何識別 NPD、逃離 NPD 的方法,還出現了血包、飛猴、懦夫、NPD 捕獵等特玄乎的概念,讓人感覺彷彿在閱讀《銀河帝國》或《沙丘》等大型長篇科幻鉅作的世界觀簡介。

豆瓣的 NPD 小組

NPD 的飛猴
按照網上流行的的粗暴診斷方法,人人身邊全都是 NPD,人人都是 NPD:
上司今天狠狠罵我了,他是 NPD;
Crush 對我愛理不理、像在操縱我的情感,準是 NPD;
朋友原來對我很友善,但現在好像不太喜歡我了,NPD。
……
彷彿遇事不順,全部歸咎於對方是 NPD 即可。NPD 這個詞在被理解以前,似乎已被汙名化與妖魔化。
我很好奇,究竟啥才是真·NPD?為什麼人們熱衷於在遇到社交困境時給他人貼 NPD 標籤?以及為什麼,我們越來越喜歡“心理自診”(如 ADHD、焦慮、抑鬱、雙向、PTSD 等)?
我將這些疑問傳送給了心理諮詢師嘎一,以下是她的回答:
自戀 = NPD?


BIE:首先,請向我們介紹究竟啥是 NPD 吧!
嘎一:NPD,即“自戀型人格障礙(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以下是美國精神醫學學會的《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以下縮寫為 DSM)提供的“自戀型人格障礙”的診斷標準:
自戀型人格障礙是一種自我誇大的、需要他人讚揚且缺乏共情的心理行為模式。

一,NPD 個體具有自我重要性的誇大感。他們常規地高估自己的能力、誇大自己的成就,常常表現得自負和狂妄。
二,他們常常有著幻想無限的成功、權力、才華、美麗或理想愛情的先佔觀念。他們可能玩味外界“姍姍來遲”的欽佩和特權,與名人或有特權的人們相媲美。
三,他們相信自己優越、特殊或者獨特,並期望他人能夠認識到這些。他們可能覺得自己只能被其他特殊的或地位高的人所理解,並可能會用“獨特”、“完美”或“有天賦”等特徵來形容與他們交往的人,透過把理想化的價值加給他們交往的人來增強自尊。
四,他們常要求過度的讚揚。他們的自尊幾乎總是很脆弱。他們可能念念不忘於自己做得有多好,以及如何受人重視。這常常表現為需要他人不斷的關注和欽佩。
五,他們有著明顯的權利感,不合理地期待特殊的優待。他們希望被照顧,倘若沒有,會感到困惑或憤怒。例如,他們可能認為他們無須排隊或他們的優先非常重要,其他人應該聽從他們。
六,權利感、加之對他人的需求不敏感,可能導致其對他人有意無意的剝削。例如,這些障礙個體可能期待別人極大的奉獻,可能要求他人過度工作而無視對他人生活的影響。
七,他們常缺乏同理心,難以認識到他人的需求、主觀體驗和感受。他們會以不恰當和冗長的細節來談論自己關切的事兒,而不能認識到別人也有感情和需求。對那些談論自己問題和擔憂的人,他們常懷蔑視和不耐煩。
八,他們常會妒忌別人,或相信別人會妒忌他們。他們可能會嫉妒別人的成功或財產,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更配得上這些成就、仰慕或特權。他們可能會嚴厲貶損他人的貢獻,特別是當那些人因他們的成就而已經得到確認或稱讚時。
九,他們往往顯得勢利、對人輕蔑或態度傲慢。例如,患有這種障礙的個體可能抱怨笨拙的服務員“無禮”或“愚蠢”,或者在醫療檢查結束時居高臨下地評價醫生。
看完上面,你還是不知道什麼是 NPD 嗎?很正常,因為 NPD 是被研究最少的人格障礙之一,對它進行診斷是相當困難的,因為它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病理性的自戀涉及的範圍非常廣,如自大/自我厭惡,外向/社會孤立,行業領袖/無法維持穩定的工作,模範公民/進行反社會活動……這些都有可能,非常異質性。
上文 DSM 的診斷標準提供的是一個相當狹隘和同質化的自戀型人格障礙定義,特點上強調普遍存在的自我誇大(在幻想/行動中)、需要他人讚揚、權利感強和缺乏共情。
這些是自戀病理學的重要方面,但是它並沒有充分涵蓋臨床實踐中被診斷為自戀的廣大人群,也沒有涵蓋該障礙的核心心理特徵(包括脆弱的自尊,自卑感、空虛感和無聊感,以及情感反應和痛苦)。
或許大家看完上面的表現說明,會有一種,“啊,這裡有點像!那裡好像也有點相似”的對號入座的感覺。其實這種感覺很正常!因為“正常”和“異常”的差異往往不是“正常人不需要讚揚”VS“NPD 需要讚揚”、“正常人不自我誇大”VS“NPD 自我誇大”,而是在需要讚揚、自我誇大的程度上,0-10 分,到底有幾分。
如果我們只是比對錶現,很容易覺得自己或者他人確實有這樣的情況。而真正的診斷過程,需要看錶現出來的程度、對功能的破壞、對周圍他人的影響……這是一個綜合考量、非常謹慎的過程!
在“自戀 —— 達到病態程度的自戀 —— NPD”這條線上,目前的研究認為,可能只有不超過 5% 的人到達了 NPD 的診斷標準。
可能有朋友想問:那什麼表現才算是“過度”呢?什麼表現才是10分的自我誇大呢?這確實問到難點了!其實這也是精神病學家/臨床心理學家們努力斟酌的問題。
大家仔細想想或許就會發現,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比如說,我們是不是要考慮文化背景呢?同樣的表現,在美國可能被認為是自信,而在我們國家可能就被認為是自我誇大了。即使是在我們國家,不同地區文化下對於個體行為的期待也不相同,所以真的很複雜!
總之呢,確定診斷的目的是為了找到需要專業干預的人並提供針對性的治療,診斷的過程並不是為了確定“誰有問題”,而是為了識別“誰需要幫助”。
我個人的觀點是:重點並不在於 NPD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障礙,到底到達什麼樣的標準才能說對方是 NPD。因為這是一個在精神病學/心理學上都還在努力探索的複雜概念。
重點在於 —— 人們為什麼需要這個標籤?
NPD 標籤:
讓我們得到了表達空間?


BIE:最近一兩年,我注意到社交媒體上越來越多人傾向於將身邊的人甚至自己診斷為“自戀型人格障礙”。彷彿存在一種趨勢,在遇到自己無法應對的社交狀況時,就一口咬定因為對方是 NPD,而不是自己的問題。
您認為這種現象出現的主要原因是什麼?
嘎一:這個標籤的出現可能讓人們原有的一些不知道該如何說清楚的痛苦、受傷、憤怒、困惑有了表達的方式和空間。
NPD 的提出,讓人們原來無法準確、簡潔描述的一些感受得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表達空間 —— “哦原來是被 NPD 壓榨了”。標籤的提出往往都是因為有一些東西、痛苦需要被更簡潔地描述、更快地讓人知道。
其次,這個表達能得到他人充分的認可。這種被“NPD”壓榨的感受已經得到了大眾的承認,你說出來的話就能容易得到大家的支援。
另外,它讓人能夠心安理得地卸掉一些自己的責任。這裡的“心安理得”不是指推卸自己的責任,而更像是終於確信“原來不是自己的原因”。
人們有將一些糟糕的感受歸於外因的需要(且其中一定有外因的影響,只是比例多少的問題),但是,我個人覺得可能跟我們強調自省的文化傳統有關係,相較於直接、沒有猶疑地指責他人,我們更“擅長”、習慣於先反省自己是不是也有問題。
而 NPD 這個標籤的出現,就讓這部分對於外因的確定變得正當(“對方確實有這樣的表現、大家也都這麼認為”),那人們就從被“到底是誰的問題?是不是我也有問題”卡住的狀態轉變為能夠正當地表達自己的不滿。這是種好感覺,哈哈哈。
最後,它伴隨的是憤怒的合理化 —— “我終於可以有理由對此表達憤怒了”、“原來都是 ta 的問題!我還一直懷疑是不是我的問題”……憤怒是一種非常有行動力的情緒,它會催使有相同體驗的人們迅速地加入進來、推動它的傳播。
當然,其中肯定還是有推卸自身責任、放棄積極應對的需要 —— “如果對方是 NPD,那現在這樣就不是我的問題,我也不需要再做什麼努力去嘗試推動改變。”
就像自省和過度反思之間的界限很微妙一樣,責任的劃分本身也非常微妙。我個人並不覺得,不假思索地認為全都是對方的問題是一個很好的人際策略。
這不是為了告訴人們你也有錯,而是說,如果我們放棄探索自己在這一段互動中可能發揮的作用,我們就忽視了自己擁有主動性和能動性的能力。
(在心理諮詢和來訪中,我們也會探討這部分,目的是挖掘自己的能力和資源,看到自己並不是無力抵抗、無力改變的。)
從“無名”到“汙名”:
心理問題自診熱潮


BIE:在自行 NPD 診斷熱潮以前,網上曾流行過自我診斷 ADHD、焦慮症、抑鬱症、躁鬱症等。NPD 標籤的使用和其他的心理標籤有什麼不同呢?

嘎一:其他的心理病理標籤更多的是針對自己(比如說“我”抑鬱症、社交恐懼、雙相),那大家去澄清一些它的診斷標準、就是不要輕易地給自己這樣的標籤,其實有一定的安撫疾病焦慮的作用,也是在做去汙名化的工作。
但 NPD,我看到的更多是在指責他人(說句實話,NPD 是不會去思考自己是不是 NPD 的),這裡有一個自我安撫和自我確認的需求。這時候跳出來說對方不是 NPD、你不要這麼去標籤對方,就讓這個需求落空了。這不是人們想看到的東西。
BIE:這種“自診”現象是否會影響人們對心理健康問題的認知呢?

小紅書上教人識別 NPD 的教程
嘎一:我個人感覺可以用一句話描述:從“無名”到“有名”,從“有名”考慮“汙名”。
這些自我診斷的流行,是因為切中了大家的某個原來無法描述、無法表達的需求:“終於有一個東西可以描述我的狀況”了,它讓人鬆了一口氣,“不是我的問題,是生病的問題”。
從“無名”到“有名”的過程是非常有意義的。對於個體來說,能緩解焦慮;對於我們心理學來說,是大眾層面的意識增強。大眾知道有它總比大眾不知道有它更好。不知道意味著不認可和忽視,這會讓痛苦者的處境更加艱難。
至於從“有名”到開始考慮它的“汙名”,也就是我們要開始考慮標籤易於傳播等優點的背面了。簡單粗暴的傳播,必然伴隨著片面的瞭解。
但總的來說,樂觀一點想,從“有名”到考慮“汙名” —— 這本身也是有一次進步的體現,哈哈哈哈哈。其實現在精神病學/臨床心理學在做很多關於精神障礙病理標籤的研究,比如說給一個症狀的描述,一個組別給診斷標籤,一個組別不給診斷標籤,然後看兩組人評價的差異之類的,大家在狠狠反思標籤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
我個人的總體態度偏向於:先讓它有機會生長,然後我們再來修剪。如果連出土冒芽都還沒有,只靠比例極低的所謂專業人士,力量實在太微小了。
標籤切斷了連結彼此的可能性


BIE:過度將他人標籤定義為 NPD,會對關係有哪些潛在的負面影響呢?


嘎一:(前提,我個人覺得網上大部分所描述的“NPD”應該是對方身上表現出了某些自戀特質。)
首先,它會變成不值得被看見、被理解的“原罪”。標籤壓縮了一個人的豐富性,也阻隔了我們探索對方人生故事的好奇心。簡單來說,你們失去了一切可能性。
如果總是過度標籤定義身邊人,這種可能性的壓縮會變成一種常態。人跟人之間一定不是標籤和標籤的相遇,而是故事和故事的相遇,有些標籤把大家迅速拉到一起,比如 MBTI。

當 MBTI 遇見 NPD?
而這種“拉到一起”,某種程度上就是你們之間可能的相似性誘發了你對對方人生故事的好奇。你們關係的建立、發展、維持是在這種好奇心的推動下對於彼此故事的分享、認同以及共同構建;而有些標籤迅速阻斷了一切可能,比如 NPD。
目前臨床心理學有一種趨勢:去病理化。也就是說,把人們表現出來的某些“異常”,理解成 ta 過往的應對方式如今已經失去了效果/不再合適,ta 被固著在了過去。
比如說一個人在父母酗酒、暴力的環境中長大,ta 的過度警覺、以自我為中心幫助 ta 在這樣的家庭中順利地生存下來。現在 ta 已經離開了那個非常糟糕的環境,但先前的行為方式留存了下來,那 ta 的生活方式和 ta 如今所處的環境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錯位,於是變成了我們眼中的“異常”,這是非常悲傷的事情。
在我眼裡,人格障礙的發生是非常悲傷的事情,以我們目前對於精神障礙的理解,在素質-應激模型的框架下(個體可能存有某種易感性,比如更容易抑鬱,而它的表達程度受到後天應激的影響,也就是社會心理因素,如創傷),人格障礙的發生,無論是素質層面的易感性,還是後天可能遭受的創傷經歷(而且人格障礙往往伴隨著複雜創傷,如長期、重複發生的創傷),這些都是非常非常不幸、非常非常悲傷的事情。
如果我們只是打一個標籤,而不去看 ta 的人生故事,我們一點相遇的可能都沒有了。
其次,如我上文提到的,它可能會讓我們忽略了自己擁有在人際中的能動性。如果發展到遇到社交困境就直接指責對方 NPD,那“我們能做什麼呢?”,聽起來好像“我們什麼也不能做了”。
比如說面對那個自己很討厭的上司,我們覺得 ta 簡直 NPD,然後在小紅書上指控“我的老闆是 NPD!!!”,然後呢?互動模式一成不變,咱心裡憋屈、憤怒得要命,我們大機率不會再覺得和對方的關係、相處可以從我們這裡發生一些調整 —— 但真的是這樣嗎?
簡單來說,其實大部分時候我們都不是無力抵抗的受害者!我們可以做一些事情,如果還是不行,那就 say goodbye!這也是我們能做決定的事情!
依據目前的輿論情況,NPD 應該還是一個有攻擊意味和指責意味的標籤。如果是對身邊親近的人(指關係基本健康,但對方可能有時會做一些讓自己不舒服的事情,或其他依然有維持空間的關係狀態哈),給對方打上 NPD 的標籤(而且大機率可能是在吵架、氣頭上的時候吧,我猜),對方會覺得被攻擊、被指責並感到受傷的。
(不要用對方面對 NPD 指控時的惱羞成怒反證對方是 NPD。自戀一直以來在中國的文化背景下就不是什麼好詞,更何況還加上了個“人格障礙”,這是徹頭徹尾的否定。誰遇到這樣的指控不跳腳呢?有時候被別人說一句“你也太想著自己了”我們都氣得不行!)
我個人理解是,在這樣的關係中,大家還是出於表達自己的情緒、希望對方認識到 ta 對自己的傷害的目的發出了 NPD 指控。那麼,這就是一個溝通方式的問題。我個人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的傳達你的資訊、情感的方式。
讓我們抓住一些在人際溝通中的好方法!多說“我……”,少說“你……”,比如將“你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你這個 NPD”改成“我沒有感受到你對我的關照,我感到很受傷”。也可以用這樣的公式來陳述自己的感受:“當你在 Y 情境下做 X 的時候,我感到 Z”。反正非暴力溝通!
“我感覺到身邊有 NPD?!”


BIE:如果有人懷疑身邊的人是 NPD,您會建議怎麼做?
嘎一:這種懷疑的出現,我理解成在與對方的關係中感受到的不適。
如果是在和對方的關係中非常受傷,首先,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是 NPD,或者自戀達到了病態狀態,你受傷的感覺都是真實的,請抱抱自己。
我不想直接說離開這段關係,因為關係往往很複雜,我們的情感也很複雜,結束關係常常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語。作為一名心理諮詢師,我更想說,請關注、看見你自己的感受。
有時候,我們會希望傷害我們的人給我們一個回應,可能是道歉、愧疚等。但在對方自戀水平相對較高的情況,如若還沒有足夠的溝通渠道和方法,可能這個回應我們是很難等到的。
我知道有些人會被卡在這裡很久很久。但有些強烈的、無法平復的情緒,和對方直接解決並不是唯一的選擇或通道,我們依然有機會在對方不參與的情況下得到一些緩解(在這裡給心理諮詢打廣告 hhh,我們有一些這樣的技術)。
簡單來說,雖然我不知道這個部分是會讓大家感到希望還是感到悲傷,我們可能要接受有些東西可能永遠無法與當事人達成解決的事實,但我們有其他的空間,比如和你的朋友、你的伴侶、你的諮詢師、甚至你自己去安撫這個部分。
同時,請相信自己不是無能為力,至少不要在一開始就覺得無能為力。
如果只是單純地懷疑一個“遙遠的人”(沒有什麼接觸的人)是 NPD……怎麼說呢,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情,放下你的責任感!
如果是你懷疑你的親友正在遭受“NPD”的折磨,我個人覺得你可以肯定對方受傷、惱火等等感受,從共情、支援的角度站在你親友的身邊。至於那個人是不是 NPD,大家可能都勸過好朋友分手哈……或許參考類似情境的處理吧。
最後,身為一名心理諮詢師,我當然還是希望大家能夠減少標籤的使用,至少是泛用。
人格障礙往往伴隨著讓人心碎的故事。大家作為非專業人士固然沒有理解這部分故事的責任,但標籤的泛用會讓真正的患者失去被看見、被理解的可能,會讓患者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擔憂自己的表達是否還有人相信,從而降低尋求幫助的可能。這一點就和我們希望大家不要泛用“自閉”、“PTSD”、“抑鬱”等標籤一樣。

謝謝你,嘎一!
//作者:嘎一
//編輯:燒雞
//設計: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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