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AI創業者群，越來越像位元組校友會了。"
某國內頭部創投基金相關人士張婕（化名）告訴字母榜（ID:wujicaijing），位元組前高管出走後幾乎集體湧向了AI創業，而在創投圈，一份首頁帶有抖音logo水印的專案BP，無疑自帶估值加成buff。
事實上，從被稱為"AI元年"的2023年至今，根據字母榜不完全統計，已經有至少22位位元組系高管投身AI創業，覆蓋影片生成、機器人、晶片等等賽道。就在今年3月，原位元組AI大牛、火山引擎高管駱怡航被爆加入生數科技（聚焦AI影片生成賽道的AI創企），成為新一任CEO。去年底，TikTok演算法負責人陳志傑也被爆出離職創業，方向為AI Coding領域。
除了駱怡航、陳志傑，從位元組出走更早的高管們，包括建立愛詩科技的王長虎（前位元組視覺技術負責人）、建立位元智路的郭傳雄（前位元組AI lab總監）等等，都已在各自的AI賽道上有了姓名。
位元組系前高管在AI賽道遍地開花，位元組也成了AI屆的黃埔軍校。
以王長虎為例，在去年4月創辦愛詩科技後，王長虎在採訪中並不諱言位元組系的出身，在抖音積累的影片智慧化經驗在他的創業期間得到複用，這讓王長虎的團隊能夠用更少的資料量訓練模型，提升研發效率。
這或許也從某個側面解釋了，為什麼位元組系的前高管相繼湧向AI創業。以演算法見長的位元組，在推薦演算法、資料處理能力和大模型研發積累上，為高管們提供了出走的技術底氣和資源背書。
從2016年前後位元組挖來陳雨強、朱文佳等技術大牛迭代推薦演算法，到2023年被爆出豪擲800億元，以遠超其他網際網路巨頭的預算加註AI，資源堆滿的位元組，無疑讓前高管們站在老東家的肩膀上，看過了AI賽道更高的風景。操盤過上萬塊GPU，用過單月上億元的推流預算打過營銷戰，打上位元組標籤的前高管們，有了將在位元組積累的經驗複製到AI領域的先發優勢。
"在大廠裡攢足人脈，刷夠經驗值就可以跳走，不僅可以直接從大廠拉現成的團隊，連第一筆融資甚至都可以從前+1（直屬上級）手裡拿。"
某頭部網際網路大廠技術研發人員陳雨（化名）告訴字母榜，位元組出身不只是出走創業融資BP上的highlight，還意味著能夠在從0到1的階段，就能擁有一個技術成熟、協同高效的創業團隊，同時，位元組訓練出的商業化思考、對於技術的敏銳嗅覺，都讓位元組系前高管們，更受VC（風險投資）青睞。
即便離開位元組沒有商業化計劃，轉型做位元組的技術供應商，接位元組外包的活，也足夠一個公司活下去了，陳雨調侃道，對於出走的AI創業者來說，老東家並非圍城，而是值得抱緊的大樹，畢竟，"背靠位元組、吃喝不愁。"
相比背靠位元組，對這些離職創業的位元組系高管來說，更關鍵的，或許是"時機到了"。
去年初召開的位元組年度全員會上，CEO梁汝波提出位元組的關鍵詞是"始終創新，逃逸平庸的重力"。在位元組這所黃埔軍校，作為學霸的高管們，也同樣有著掙脫"平庸的重力"的追求。
在過去的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大大小小的市場早已被大廠瓜分殆盡，AI時代所有的場景卻都可以重新做一遍了。張婕表示，對有所追求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創業機會了。"
2022年11月30日，OpenAI釋出了基於GPT3.5的ChatGPT。更早之前的同年10月份，馬斯克在特斯拉AI Day上，正式介紹了特斯拉首款人形機器人“擎天柱”。
前者讓AGI（通用人工智慧）第一次無比貼近現實，後者則借勢AI炒熱了機器人賽道。
隨後5個月內，LLM（大型語言模型）成了年度熱詞，百度、阿里先後釋出自研大模型，無論是AI硬體如機器人，還是應用層，都面臨大筆的熱錢湧入。
2023年前後，頂著位元組前高管title的創業者層出不窮，位元組系也在AI創業領域內引發關注。
2023年4月，王長虎創立愛詩科技，成為ChatGPT時刻後，第一位“出道”並備受矚目的位元組前高管。
2017年就加入位元組擔任AI Lab 總監的王長虎，在建立愛詩科技之初，不僅帶走了參與抖音和 Tiktok 的從 0-1過程的核心團隊，也帶走了構建抖音背後影片AI能力的經驗。
過去的經歷讓他的團隊涉獵了幾乎所有與影片智慧相關的領域，包括且不限於資料處理、內容生成、安全問題處理、影片內容精準理解以及全方位廣告場景。因此，創業之初，繞開LLM和應用層這兩個風口，王長虎選擇了彼時尚未受到追捧的影片生成賽道。
在抖音刷出的影片AI經驗被王長虎迅速複用到了影片生成領域，2023年7月，在AI影片生成領域可視作標杆的美國創企Pika，測試版已經在Discord正式推出伺服器，彼時愛詩科技的核心團隊在6月才基本成型，但隨後愛詩科技只用了3-4 個月追上了Pika，還在光影細節和運動準確性等方面超越了Pika。
或許正如王長虎所說，在位元組的經驗讓他“有信心（比別人）做得更快更好。”
王長虎之後，出走的位元組前高管們越來越多了，他們的創業中，也往往少不了前東家的影子。
前PICO副總裁任利鋒離職之際就傳出要進軍跨境電商的訊息，隨後根據報道，任利鋒的創業會將AI和創意電商融合，作為最早孵化抖音的“七人小組”之一，任利鋒的新嘗試無疑也是將位元組在抖音電商積累的經驗復刻到AI領域。
同樣作為前字節跳動AI Lab高管，郭傳雄2023年6月建立了位元智路。在位元組時，郭傳雄被稱為位元組 Infra 一把手，創立了字節跳動機器學習系統、資料中心網路、硬體加速等部門，位元智路另一位聯合創始人，也曾在位元組晶片團隊負責FPGA NIC 專案。
郭傳雄的創業則正是基於此，要解決 AI 網路的可擴充套件性和通訊效率問題。在融資漸為緊縮的當下，位元智路在近期完成了最新一輪融資，融資額達到5億元人民幣。
直到最近被爆出離開的TikTok演算法負責人陳志傑，主要負責TikTok的推薦演算法團隊和資料科學團隊的他，也選擇了熟悉的AI Coding方向。過去在位元組積攢的經驗值讓前高管們更傾向於借勢而行，選擇在自己的舒適區闖出一片天。
從位元組這所黃埔軍校走出，前高管們積攢的經驗值，在各自選擇的AI賽道都有了用武之地。
即便如此，位元組系前高管們也仍然在創業初期就謹慎避開被大廠圍剿的可能，尋找更垂直的領域探入。
ChatGPT火爆後，出身大力教育的楊煒樂分析認為AI口語對練很難做出差異化，而基於原有APP疊加AI能力，例如AI批改、AI解題等，更適合大公司。直到2024年2月，楊煒樂推出噗噗故事機，把寫作和AI陪伴融合，切入的也是作文輔導的小場景。
“在位元組搞AI，就像在遊輪上修發動機，船太大，根本感受不到速度”。一位離職投身AI創業的前位元組人告訴字母榜，在AI世代，風浪越大魚越貴，位元組雖好，但只能當做暫時攢經驗的跳板，等經驗值刷滿了，誰不願意出來自己創業呢？”
“大人，時代變了。”這句曾被無數次拿來玩梗引用的網際網路Meme，或是前高管們出走位元組的最佳註腳。
在2022年之前，“AI大模型概念股”尚未出現，在國外，高喊AGI口號的奧特曼被困在融資路上，微軟、谷歌、蘋果等巨頭幾乎佔領了所有的新機會。
在國內，抖音成為了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短影片、直播電商、美食團購，甚至酒旅等多種場景的入口。
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對於有著創業夢的位元組前高管們來說，進入位元組顯然是最為經濟的決定，他們可以享受上萬塊GPU的資源調動、產品投流月額度能達到上億元，擁有遴選自頂級985院校的最聰明的一批員工。
選擇棲身位元組，至少能讓暫時無處尋創業機會的前高管們，擁有一個絕佳的“刷經驗場”。
但位元組的池子，越來越裝不下有著創業夢的高管們了。
事實上，焦慮於平庸重力的位元組，自身也觸達了增長天花板。
從2016年上線到2020年，4年內DAU（日活躍使用者）突破6億的那個階段，是位元組高速增長的4年，也是任利鋒作為抖音7人小組之一跑馬圈地的4年，還是王長虎、郭傳雄們先後作為AI lab高管為抖音打下AI基礎，見證抖音演算法推薦奇蹟的4年。
如今，又一個4年過去，抖音再未公佈過新的DAU資料。根據QuestMobile資料，截止2024年10月，抖音前10個月的平均MAU（月）為7.86億，同比增長8%。同時，在今年2月位元組全員會上，梁汝波稱去年抖音電商的GMV約3.5萬億元，儘管同比增幅超過30%，但2024年上半年GMV未達預期。
身處位元組內部的前高管們，一面看著漲不動的增幅資料，另一面，則看著不少新業務被斷腕砍去。
2021年，受政策影響，字節跳動旗下的大力教育爆出關停“Gogokid”和“你拍一”等涉及學前教育及K12領域的相關業務。2023年，曾被寄予厚望的PICO業務線遭到裁撤，這或直接導致了PICO副總裁任利鋒離職。
對於進入發展瓶頸期的位元組而言，已經難以為雄心勃勃的高管們提供更大的發展空間。在水漸淺魚卻多的位元組，作為遊得最好的學霸，高管們勢必也難以被收攏，在內部找不到向上機會的他們，剩下的唯一選擇，就是向外尋求機會。
"沒有比這（AI）更好的機會了。"
在過去的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大大小小的市場早已被大廠瓜分殆盡，AI時代所有的場景卻都可以重新做一遍了。張婕在過去一年接觸了不少從大廠出走的創業者，從拿過年薪百萬的前大廠產品經理，技術開發者，到前高管們，“我都會建議在專案BP里加上AI。”
對於VC們來說，或許正進入“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的尷尬期，但對AI潛力專案的前期投入，金額仍然是上不封頂。張婕們晝夜蹲在X上follow創業者，位元組限定款的前高管創業，往往出走第一天就自帶了“高潛”的標籤。
除了VC熱情送上的橄欖枝，讓位元組系前高管們大膽跳出來的勇氣，還來源於“AI”本身。
當前無論是AI硬體，還是應用市場都仍處早期，即便是已經將月投流預算捲到上億元規模的chatbot領域，都尚未出現真正的“殺手級應用”一統天下。看似“一片荒蕪”，實則充滿想象空間。在大廠掀起價格戰，帶來算力成本的大幅下降和技術門檻降低之下，創業者也有了試驗田。
不過，正是廣闊天地，才往往危機四伏。
在AI各個賽道，尚未形成成熟的商業路徑，也讓從打工人變成老闆的位元組系高管們，面臨融資、商業化等等的考驗。
位元組系高管們在位元組鍛煉出了技術迅速落地和團隊管理能力，但創業還需要構建商業模式的能力。
王長虎的愛詩科技，借力了抖音影片AI經驗，截至目前，其推出的PixVerse的全球使用者量已突破4000萬，單月月活躍使用者（MAU）達1500萬。王長虎也獲得了投資人青睞，就在最近，愛詩科技完成了A5輪融資，據內部知情人士透露，保守估計，愛詩科技A1至A5輪融資金額累計超4億元。
不過，儘管PixVerse一開始就對準海外市場，將商業化推上關鍵席位，點點資料顯示，PixVerse目前全球累計收入超30萬美元，今年2月1日，單日收入達到1.2萬美元峰值。但相比起動輒300萬-400萬美元一次的預訓練成本，困在A輪融資的王長虎，仍然難以擺脫依靠融資輸血的窘境。
前高管們帶著位元組的基因與光環，面臨著從“職業經理人”到“商業領袖”的身份遷徙，而能否從“技術優勢”轉向“持續盈利”，將決定這場遷徙究竟能締造新傳奇，還是徒留一場泡沫。
同時，老東家位元組及其他大廠們，也正對前高管們深入的垂直領域展開絞殺。
愛詩科技所在的影片生成領域，就面臨著國外Open AI旗下的Sora，國內位元組的即夢、快手的可靈的競爭。
而在任利鋒即將大展拳腳的AI+電商領域，老東家位元組也早已在TikTok電商業務投入諸多AI工具嘗試，更不用提還有阿里等老牌大廠虎視眈眈。
“現在習慣了用豆包生成產品模特圖，再用CapCut（由位元組出的海外影片剪輯APP）剪輯上傳到TikTok，甚至之後都不用自己投流，TikTok的AI工具可以輔助投流。”某出海商家告訴字母榜，在AI+電商領域，位元組已經依靠數量眾多的產品把坑位佔了個遍。
而據接近任利鋒的相關人士告訴字母榜，任利鋒之所以還未有更多進展披露，主要原因是“招不到人，仍在核心團隊組建階段。”在核心技術人才都被大廠爭搶，位元組開出百萬、千萬薪水搶人的背景下，位元組前高管們也往往面臨招不到人的窘境。
是新傳奇還是泡沫，結局尚未定。在這場AI突圍賽裡，位元組系高管的加入，既是學霸們對時代機遇的追逐，也是位元組作為頭部大廠活力衰退的映象。位元組在變，高管們也在變，而在AI時代，他們都有新的難題要解。
（文中陳雨、張婕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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