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故事 (43)秘書Karen被退休
作者：敏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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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的一天早晨，系秘書Karen急匆匆地跑到我們實驗室，告訴我: Min, 再過兩個星期，我就退休了。
我大吃一驚，說從來沒有聽你說過要退休，為什麼不願意再工作了？
她說：不是我不想工作，是沒有選擇，是被迫退休。
Karen 說她今年58歲， 已經工作超過30年， 依照規定， 她退休後可以享受所有的福利待遇， 因此， 她接到指令， 讓其退休， 騰出位置給更需要工作的年輕人。
Karen 還說跟她情況一樣的還有負責安全事務的Mike， 負責財務的Vicky. 他們三個先後都要退休。
我說你的意思是系裡一下子要走三個人？她說是的， email說最快兩個星期， 最慢兩個月。
我來美國快30年了，所有過去的幾十年都沒有今年一年經歷得多。
今天又碰到Karen,她告訴我她的給我們實驗室購物的信用卡已被凍結， 她的門卡也不能用了。她還說她已經接到正式通知， 五月底是她工作的最後一天。
她稍停頓一下，又說她已經從這個星期開始被停發工資。我說既然停發工作，你何必還要來上班？
她說她已推薦了一個年輕人來接替她的工作， 她跟她交接完後就退休了。
我的心情真的是五味雜陳，難以言表。系裡行政人員多是不爭的事實， 有一段時間感覺行政人員都多過實驗室技術人員， 一個行政人員包攬一個實驗室， 還有剩餘的行政人員無所事事，無所居住， 所以去年還把大房子改成小房間，讓每一個行政人員都有獨立的辦公室。
因為是政府醫院，行政人員人浮於事都是常態，尤其是covid以來，很多行政人員在家辦公，感覺辦公室可有可無。據說Mike,Vicky 被退休就是因為他們在家的辦公時間長於在辦公室工作時間，既然喜歡待在家裡就守在家裡好了。
除了人浮於事， 還有就是層層加疊，重複勞動。比如購物一事， 每次order所需用品， 實驗室人員必須填寫購物單， 必須寫清哪個公司， 地址哪裡， 物品程式碼， 購物量， 價錢等等， 所有購物事項填寫完畢， 再交給系秘書Karen,由Karen 按一下鍵，送給公司訂貨。
真的想不通， 所有工作各系室都已做完，難道就是不會按一下回車鍵？
再比如負責安全事務這個職能部門， 本來該工作由我們實驗室的Kelly負責， 現在又多了一個Mike,兩個人經常互相推諉， 本來一個人就能做的事硬要安排兩個人幹， 於是扯皮得厲害。
有一次我需要將廢化學液體報告醫院，先是碰到Kelly，匆匆忙忙彷彿有大事要做的Kelly告訴我去找Mike。我告訴了Mike,Mike 讓我到網上填寫清單， 然後將所有填寫清單再轉交給他。我就納悶了， 本來我完全可以在網上提交清單，醫院會立即派人來清理的，結果我將清單給了Mike,過了好幾日， Mike 過來拿走了瓶瓶罐罐， 然後我發現他把拿走的瓶瓶罐罐放到了一個空置房裡， 至今半年過去了， 那些瓶瓶罐罐依舊安詳地蹲守在那裡， 估計Mike退休前都不會想起這些瓶瓶罐罐的了。
且不說倆人互相推諉， 實際上真的一個人都不需要， 每個實驗室的人員自己動動手指就能在網上完成，根本不需要專人來做。 Mike 的工作到現在沒有聽到有人接替， 估計就是這個原因。
從人情角度說我非常喜歡Karen, 也喜歡Mike, Vicky,他們都是非常有禮貌， 非常熱心的工作人員， 一下子讓三個人全走， 實在心裡不好受。 尤其是Karen， 她和我相處得如姐妹一般。她大嗓門， 行走如飛， 經常跑到實驗室門口， 扯著沙啞的嗓子喊： Min,快到午休室來， 我剛買了你最愛的Knapp's donuts, 然後把所有實驗室的人能叫到都叫一遍， 遠的實驗室就打電話逐個的叫， 那份愛心真的是飄在空氣中， 時時都能感受到。
Karen還經常問我要食物。如果兩三個星期沒有給她帶食物， 她就會直接說“我好長時間沒有吃到你的食物了”， 然後我給了她， 她就會給我顯擺，說她拿照片氣她女兒，氣他兒子，告訴他們今天又吃到min給的食物了。
這麼一個乍乍乎乎， 熱情似火的人就要離開了， 都能想象以後的實驗室大樓該多麼平靜， 死水微瀾。她人還沒有走，我現在都開始想念她了。
Mike是一個黑人，總是留一個小辮在後腦袋中央， 特別喜歡穿顏色豔麗的衣服， 尤其是鞋子， 顏色越炸眼越喜歡穿。Mike身高6尺， 體態強壯，魯智深在世不過如此，我每次在樓道里碰到他，都感覺樓道太窄，需要加建一個快速通道，以免Mike堵了道路。
Mike看上去很年輕，如果不是這次被退休，我以為他頂多40歲上下。Mike的辦公室門多數情況下都是敞開著，從門裡望去，書架上放著一雙軍用靴子，很顯眼， 相信這靴子和Mike以前服兵役有關係， 我每次都有慾望想問他，又覺得突兀，所以從來沒有張嘴問過。想著不久之後這靴子和主人將一同離去，不免有些惆悵。
Vicky 是一個非常nice、非常小心、非常仔細、非常認真但又不太多話語的小個子女人， 她的職務相當於會計， 協調管理系裡每個老闆的經費的預算和應用。我和她打交道不多， 但每次問她什麼事情她都會盡可能解釋清楚，並一再說著謝謝，對不起之類的話，非常溫暖的一個人。
有一次我有事情找她，她剛好在電話上， 我立即閃身走了。 她打完電話就追到實驗室，一邊抱歉說她剛才在電話會議上，一邊問我需要什麼幫助。
這是一個溫情，善解人意的好人。
無論是Karen， Mike，還是Vicky，他們都是服過兵役的人，因而退休政策不同於我們普通人。美國現在60後的人退休年齡都是67歲，而Karen他們只要滿足30年工齡就足夠了。
把工作機會留給年輕人，Karen，Mike， Vicky，你們會有福報的，祝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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