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年前完成手稿,華裔大師盧志榮用14年,帶來11件震撼雕塑

沒有意義的支撐,所謂的是無法長久的

北京的街道,正逐漸被銀杏的金色所浸染、合圍,冬意正濃。
三里屯,盈科中心,鬧中取靜的一隅,SIMPLE ONE美術館正展出著盧志榮的雕塑展:驚鴻遠客。
作為極少數被義大利當代認可的華裔設計大師,盧志榮是跨界巨匠,建築、設計、傢俱、雕塑……涉獵之處,均取得矚目成就。
他喜歡SIMPLE ONE美術館的隱匿感,這既讓他聯想到自己在雅典如同隱士的家——那是一座孤塔,也令他似乎可以隱藏在時間無法找到他的地方。
不被定義的身份
盧志榮
盧志榮出生於香港,畢業於哈佛大學建築系,大學畢業後他與建築師太太帕納吉奧塔·特蘭堤(Panagiota Davlanti )在雅典開設了工作室。
他們的雅典新衛城博物館方案及公共建築提案,先後在威尼斯雙年展和米蘭三年展上展出,得到歐洲建築界的盛譽。
1995年,他開始為義大利傢俱名品Giorgetti合作並於其後擔任藝術總監。他以融合東西方的創造思想,設計了一系列低調而典雅的作品,如一股涓涓清流脫穎而出。
很快,他便成了眾口交讚的“義大利的那個中國人”。

盧志榮創辦的 DIMENSIONE CHI WING LO 是在他密切監督下,在義大利產生的傢俱品牌。同時,他也是“一方”品牌的創始人。
2015年,獲得DFA世界傑出華人設計師獎項之後,盧志榮將創作版圖拓展到了藝術裝置。
去年,在「設計上海」10週年慶典之際,他帶來了感人至深的空間藝術裝置《插曲》。
與此同時,他耗費5年心力,翻新重生了維港地標香港麗晶酒店,凝結無數香港人記憶和情感。
這更體現了盧志榮的全面造詣——從建築改造、室內設計、再到傢俱,乃至每一件藝術作品……悉數出自他手打磨。
相比如今動輒百人的設計公司的執業模式,盧志榮以個人親力親為去構思、深化,並常在工地指導,確保了工藝上的要求得以實現。
他將設計視為藝術,這一切便並不令人費解。就像托爾斯泰絕不會因為《戰爭與和平》是一部鴻篇鉅製,就委託給團隊去創作。
而2024年的冬天,在北京,盧志榮帶來的是他的雕塑作品。
在這個不被定義的世界,我們總試圖用風格去定義一個人的創作,乃至一個人的身份。而盧志榮用創作,佐證了他的無可定義。
微小的沉默之物
盧志榮並不是第一次展出他的雕塑作品,但其雕塑家的身份,並不廣為人知。
這既有關他的執著,更源自他性格中的謙遜。
但其雕塑的感染力,無疑是驚人的。
當代藝術模糊了藝術家的性別、國籍,但是依舊可以在風格的傳承和因襲上找到脈絡。
但盧志榮的雕塑,架空、解構了時間。
這是遠古對未來的想象,還是當代對過往的追憶,抑或它完全屬於星際文明?
時間或許已經被虛構了。
在青銅和木材裡,可以看到蹁躚的夢幻和精確的技術。
夢幻孕育著技術,而技術又支撐著夢幻。
這些雕塑像飛船,驚鴻而來;又像方舟,逍遙而去。
現場展出的11件作品,每件都左右對稱、平衡,同時它們也具備了前、後的分別。
這種結構讓我們聯想到人類文明中,所有可以移動物體的發明。它們似乎在提示我們,它們來自某個地方,又將前往未知。
這種隱喻象徵著一次可能的旅行。如同影片《降臨》中巨大的沉默之物,盧志榮的雕塑是微小的沉默之物。
有兩座雕塑共享著一條中軸線,互為序曲和終章。
而更多的雕塑在相持和對偶,彷彿分享著旅途中的經歷。
這些雕塑是中空的,它們建構著一個不斷膨脹的空間。
某種程度而言,這些雕塑對空間有一種吞噬力。再大十倍的展廳,也不會因此而顯得空曠,因為它們精美的外觀裡蘊含著核爆之力!
盧志榮寫道:“這些雕塑擁有惡魔般的深思熟慮,解鎖我們有限的感知。”
這些雕塑的手稿,是盧志榮早在1992年在德國隱居在一個堡壘裡畫完。
經過無數的失敗、失眠、失望,至2010年第一份手稿才終於變成可以被觸控的三維物體。
觀看雕塑時,彷彿能夠感受到他在創作時,內心所經歷的微小卻激烈的戰爭,而最終,平和佔據了一切。
如同每一場戰爭都擁有一位“荷馬”,盧志榮的作品,就像是他自己的《伊利亞特》、《奧德賽》。尤其是《伊利亞特》 中描述的英雄、力量以及靈魂的角逐。
同時展出的創作手稿,既和雕塑互為關聯、對映,又具備獨立性。綿密的細節咬合為一個系統,彷彿構築著一種文明。
雕塑的草圖構想共有30幅,至今完成了11件。
某些程度上來說,這像是聖家族教堂的修建——規劃早已制定,後續的是虔誠的恪守和堅持。
美,作為一個系統
我們評論的語言正在腐敗,諸如:“天花板”、“鬆弛感”……那是單一的、狹隘的,甚至是以濫用的商品標籤去構成的比喻,千篇一律。
開幕儀式上,盧志榮引用了一句古希臘詩人的甕曲:“我們必須用眼睛去演奏,才能聽到那為心靈吹奏的精神小曲。”

小提琴藝術家李炳陽

這不單是一句引用的詩行,而是一次實踐。
盧志榮整合了音樂和舞蹈,調動著現場觀眾更多的感官參與。
這不僅是藝術的寬度,而是試圖籍此令觀眾用開啟更多的體驗,去實現藝術品在感知領域的完成。

歌者索南

旅美小提琴藝術家、獨立音樂人李炳陽,嘗試忘掉專業技能,清空記憶。他與小提琴的關係重新變得陌生疏遠,並在未知中重新建立連結。
獨立歌者索南,用自己寬廣的音域,切換於呢喃、呼喚和低吼中,用音符塑造可聞的曲線和波峰。
現代舞者陳梓豪,用自己的身體,鑄就了展覽中的第12件雕塑。
舞者陳梓豪
觀眾看到一支舞,想到的是一曲歌,而一座雕塑卻廢黜了面孔,它開始塑造著思想和靈魂。
而盧志榮雕塑中的青銅,在此刻不僅作為一種金屬,而像是古木上的苔蘚,擁有了柔韌和水分。雕塑擁有了植物性,材質也突破了時間。
如果說弗蘭克·蓋裡在建造完美的房子,那盧志榮則創造的是一個系統、一個場域,它更接近於精神核心的道場。
正如他自己說道:
“在我的創作思考中,永遠不會從作為出發點。沒有意義的支撐,所謂的是無法長久的。而一旦這種深層的意義得以確立,所謂的便成為自然、不言而喻的存在。
結語
任何提升心靈的事物都是崇高的,而心靈的提升源自對一切“宏偉”的思考。
有感於此,廣州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王見和盧志榮同創了一部圖文並茂的解讀文字:《驚鴻遠客 盧志榮的雕塑》。
這部潛心之作,既希望觀眾可以在現場的感動後有更多回味的餘韻,也希望所有讀者能夠有更多對於時間和美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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