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劇行業迎來了新面孔——中國留學生。
2024年1月，短劇《倫敦留學公寓》第一集釋出在抖音上，立即登上熱榜第一，整部劇集全網累計播放量超過1.5億。6月，另一部由中國留學生製作的短劇《在美國給大小姐當陪讀》釋出不到一個月，全網播放量就超過了1000萬。
傳統短劇特徵往往是豎屏、節奏快、情節狗血、主題簡單、受眾“下沉”。以上兩部由中國留學生打造的短劇更像是短劇集，與傳統劇集的節奏相似，採用橫屏拍攝。2023年被稱為“付費短劇元年”，隨著行業的發展，中國短劇在2024年進入精品化時代。
而海外短劇市場，處於發展初期，中國留學生加入短劇行業，已成為新的機會和趨勢。
從全美排名第一的電影學院美國電影學院畢業後，楊博涵和孫天澤創立了工作室24K Onions，主做短劇。學電影之前，他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拍短劇，不過，“機遇來的時候你怎麼可能不抓？”
01
大罷工與新行業
2022年底，楊博涵和孫天澤從美國電影學院畢業，留在洛杉磯，尋找工作機會。三個月前，楊博涵第一次接到短劇製片的工作，她看過一些國內短劇，但對短劇相關的工作比較陌生，不過既然有工作找上門來，就接手。
2023年，楊博涵察覺到短劇作為一個新行業正在起步，最初只有一家平臺ReelShort，從2023年上半年開始，不斷有新的人和公司加入短劇行業。
她意識到短劇的潛在市場，2023年4月，和孫天澤成立了工作室24K Onions。楊博涵負責製片和人員調動，孫天澤負責內容和後期。
孫天澤和楊博涵（受訪者供圖）
對於進入海外短劇行業的人來說，最實際的原因是2023年7月，好萊塢開始了大罷工，許多劇組停工，工作機會銳減，很多影視從業人員沒有工作和收入，短劇成了為數不多的機會，許多專業演職人員願意加入。
24K Onions的工作室位於洛杉磯，這裡集中了最專業的工作人員、場景、道具等。“在大家就業都比較困難的時期，短劇工作確實養活了一些朋友，能讓朋友們繼續一起幹活，也讓我們很有成就感。”
在校時，楊博涵和孫天澤就是搭檔，共同完成了畢業作品。從前期籌備劇本開始算，兩人完成畢業作品花費了將近兩年時間。而拍短劇節奏快得多，他們前期準備一般是三至四周，通常拍攝六至八週，後期時間四周左右，整體來說，完成一部短劇的時間是兩個半月。
實際拍攝過程和在校園裡的拍攝也截然不同。在學校時，他們每天大概拍兩三頁劇本，但短劇每天要拍十頁劇本。短劇的鏡頭數量也比長影視劇多，整體來說，拍短劇壓力更大，時間更短。不過，短劇的豎屏形式使得背景呈現內容很少，因此佈景可以更精簡。
24K Onions作為海外最早開始承接短劇製作的工作室，如今已經參與了21部海外短劇，也發掘了Griffin Blazi、Nick Ritacco、Kyra Wisely等多個爆款演員。
02
“搶地盤”階段
海外短劇如今是由中國人主導的一片藍海。
中文線上旗下應用ReelShort是中國首家將短劇推向北美市場的平臺，它打造了北美市場的第一部爆款短劇《The Double Life of My Billionaire Husband》。藉助這個爆款，ReelShort在2023年第四季度登上美國IOS娛樂應用排行榜榜首。
24K Onions的短劇拍攝現場。（受訪者供圖）
ReelShort的成功吸引了更多平臺加入，應用榜上排名靠前的，如DramaBox、GoodShorts等平臺都是中國公司開發的。
美國移動應用資料分析公司Sensor Tower釋出的《2024年短劇出海市場洞察》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2月，有40多款中國公司開發的短劇應用試水海外市場，累計下載量近5500萬次，內購收入達1.7億美元。其中，美國是最重要的市場，佔據了60%至70%的中國出海短劇收入來源。
TikTok for Business釋出的《2024短劇出海營銷白皮書》認為，在未來，海外月均短劇使用者規模預計將達2億至3億人。相應地，市場規模有望達到百億美元水平。
張月供職於某頭部海外短劇平臺，她表示，相比國內短劇進入精品化時代，海外仍在“搶地盤”階段。
國內短劇型別日漸多樣，楊博涵和孫天澤觀察到，在國外受歡迎的短劇題材依然是以言情為主，題材細分下，以霸道總裁和狼人最火，而像國內短劇衍生出的各類題材，比如古裝、穿越、鄉土種田，在北美市場幾乎看不到蹤影。這也說明，海外短劇市場值得發掘的空間很大。
各平臺在進行原創劇本開發時，都參照國內爆款短劇的經驗，比如強調“情緒拉滿”，比如在男頻短劇中，會透過設定這樣的情節來拉動觀眾情緒——一個不被重視的“家庭主夫”受到各種打壓，其實隱藏身份是一個大佬。
楊博涵感受到中國人在做短劇等內容上的“先天優勢”，作為一名資深言情小說讀者，她知道霸道總裁題材打動觀眾的內容是什麼。因此，工作室如今也開展了劇本業務。
24K Onions拍攝的短劇登上美國廣告牌。（受訪者供圖）
03
“積攢的越多，
未來的路會越光明”
畢業於美國最好的電影學院，如今從事短劇行業，在人們想象中，這是一件十分有落差的事。畢竟，說起對短劇的評價，很多人還是會將其與“low”掛鉤。
一次拍攝時，因為工作室業務，一位銀行工作人員來到拍攝現場的辦公室，需要孫天澤在一些檔案上簽字。他是一個40多歲的美國中年男人，和孫天澤閒聊時，提到自己最近注意到一種新的媒體形式，很新奇，是豎屏，他開啟手機上的App展示，正是短劇。孫天澤帶著他走出辦公室，指著拍攝現場說，這裡正在拍的就是短劇。
這位工作人員說，這個東西就是未來。
楊博涵也遇到了相似的事情。她去銀行開賬戶，接待她的工作人員是一位不到40歲的女性，在詢問楊博涵的工作內容時，瞭解到她是一名短劇製片。工作人員掏出手機，說自己最近正在看由Kalos TV出品的《Found by the Lycan King》，這正是24K Onions拍攝的短劇。這位銀行工作人員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下沉”受眾，“她可能受過高等教育、中產以上、有穩定的工作，但她也很喜歡短劇。”
在楊博涵和孫天澤看來，去拍短劇，並不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而是一次主動出擊。
一方面，好萊塢仍然由美國人掌握話語權。外國人在這裡，常常很被動。然而海外短劇行業幾乎由中國人主導，楊博涵和孫天澤成立工作室後，反而能夠擁有給其他人提供工作的機會。“短劇提供了一種新思路，不僅僅是白人可以告訴大家怎麼做，或者來掌握僱人的權力。”如今他們的工作室有20名工作人員，其中中國人佔45%。
前不久，他們也被一名當地職員邀請去參加聚會。“其實參加的人大部分還是美國人，但他為什麼要邀請我們？也是因為我們給他提供了工作機會。從側面來看，國外影視行業目前由白人主導市場,但也許透過短劇，我們可以慢慢改變，讓中國人也可以在洛杉磯有一席之地。”孫天澤 說。
另一方面，從事短劇也並不代表否定其他可能性。
孫天澤和楊博涵的看法很實際，他們是剛剛畢業、20多歲的年輕人，沒有人願意投資幾百萬美元甚至上千萬美元，來讓他們拍攝一部電影大片。剛畢業的學生，對於自己能做什麼還一頭霧水，與其把自己限制在一定要做某件事上，還不如多嘗試。
對他們來說，拍攝短劇也是積累經驗和練習的機會。現代言情和霸道總裁的題材放在好萊塢，屬於浪漫喜劇。除此之外，短劇題材裡的狼人、黑手黨，也並不是長電影裡能經常拍到的題材。“苦苦生活的這些人，可能要等好多年，才有機會在長電影中拍這樣的題材。”
海外短劇熱門演員Kasey Esser，原本是一名無人關注的業餘演員，然而卻因為拍攝短劇走紅：“每隔幾天我就會接到新的片約，短劇給了我更多拍攝機會，讓我離成為電影明星更近了。”
相比傳統影視劇，輕量化、低成本的短劇，給了許多人新的機會。“它更像一個梯子，你積攢的越多，未來的路會越光明。”孫天澤如此形容。
在未來，如果有機會，孫天澤和楊博涵還是希望能拍攝長片。畢竟，剛入學時，他們也曾想象自己拍攝藝術片。不過在眼下，繼續精進自己的短劇業務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做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月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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