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特朗普手撕法官要搞「司法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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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木然‍‍

編輯｜渡十娘

作者簡介：木然，曾任加拿大《星島日報》副總編輯、《加拿大都市報》總編輯。同時在電臺、電視獨立主持多個時政類節目，目前為自由撰稿人。

3月18日（週二）早上 9 點剛過，特朗普在網上發文點名美國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首席聯邦法官詹姆斯·E·博斯伯格 (James E. Boasberg) ，後者數天前下令政府暫停遣返涉嫌為委內瑞拉幫派「阿拉瓜火車幫」（Tren de Aragua）的成員。博斯伯格判令政府必須停止遣返驅逐，已經起飛的飛機必須返回，以待法官獲得這些被拘留者的更多資訊。

這些涉嫌為幫派的成員均因特朗普依據《1798年敵國外僑法》（Alien Enemies Act of 1798）遭逮捕，他們在未經任何正當的法律程式即被驅逐遣返。但政府官員完全不理會法官的判令，繼續執行拘捕和驅逐。

這場由總統特朗普親自發動的手撕美國司法系統的格鬥藉此正式開啟。

■ 特朗普稱法官是瘋子毒瘤

《1798年敵國外僑法》是美國早期四部外僑與煽動法（Alien and Sedition Acts）之一，由當時的美國總統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簽署生效。該法授權總統在戰爭時期可以拘留、驅逐或監視來自敵對國家的外國公民，程式上毋須經過正式審判。

該法的執行有個前提條件，就是必須是美國與某國進入「正式戰爭狀態」時，總統才可行使相應的權力。包括：下令驅逐該國公民，或對該國公民實施監視、拘留等措施；未獲總統許可該國公民不得留在美國境內；或授權政府沒收敵對國敵人的財產。但是，此法只適用於戰時，和平時期無效。該法最後一次使用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

總統特朗普是在週六（3月15日）簽署公告，宣稱「阿拉瓜火車幫」正在對美國發動「非正規戰爭」，因此將根據1798年《敵國外僑法》驅逐其成員。

特朗普簽署公告後，法官博阿斯伯格於當天（週六）下達了口頭判令暫緩拘捕和遣返，同時還簽發了臨時禁制令，明確指出驅逐行為將可能構成不可逆損害（cause irreparable harm），故禁止特朗普政府在14日內驅逐「所有受《敵國外僑法宣言》約束的非公民」（non-citizens subject to the AEA proclamation）。

週一（3月17日）法官獲悉政府不理會法官的判令，於週末將超過200名疑似幫派成員移交給薩爾瓦多當局，邃展開對此事的「事實查證」聆聽。

週二（3月18日）司法部再聆訊答辯中辯稱，特朗普援引《敵國外僑法》的行為「不受司法審查」，且法院「缺乏法律依據」禁止總統公告的實施。

司法部在給上訴法庭的訟文中寫道：「若允許該臨時限制令（TRO）生效，地方法院將獲得近乎無限的權力——僅憑訴狀即可叫停任何緊急國家安全行動。」

當司法與政府在場內格鬥時，總統特朗普則在窗外助力。他在社交媒體發帖中稱博斯伯格是由前總統奧巴馬任命的一個「極左瘋子法官」（Radical Left Lunatic of a Judge）、「麻煩製造者和煽動者」（a troublemaker and agitator）。特朗普說他自己與博斯伯格不同，他在2024年大選中橫掃全部七個關鍵搖擺州，獲得「壓倒性民意授權」——他宣稱這份授權的核心就是打擊非法移民的承諾。「法官並沒有被選為總統」，言下之意他代表民意，「拯救國家的人不違反任何法律」，這是他之前一再鼓吹的理念。

「我不過是在執行選民的意志。這個法官和許多我被迫面對的腐敗法官都應被彈劾！！！」特朗普在Truth Social寫道。「我們絕不容忍兇殘、暴力、精神錯亂的罪犯——其中大半是癲狂殺人魔——玷汙我們的國家！」

億萬富翁馬斯克（Elon Musk）也緊跟總統步伐，再次發動銀彈攻勢，聲稱以最高捐款上限（6600美元 / 人）向支援彈劾法官博斯伯格的共和黨議員捐款。

面對來自白宮的威脅，從不在社交媒體表達意見的美國聯邦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John Roberts）罕見地迅速作出回應。他在週二接近中午時透過美國廣播公司新聞網（ABC News ）發出的一份措辭同樣異常強硬的宣告中指出：「兩個多世紀以來，我們始終堅持這一原則：因為對司法裁決有異議而發動彈劾，並不是恰當的做法。正常的上訴審查程式正是為此而設。」

雖然羅伯茨沒有直接點名特朗普或特定法官，但他的譴責明顯是針對總統特朗普、他的高階顧問伊隆·馬斯克（Elon Musk），以及那些呼籲罷免聯邦地方法官的國會共和黨盟友——這些法官因阻止（無論是暫時還是永久）政府施政而成為攻擊目標。

特朗普在週二晚間播出的福克斯新聞專訪中回應了羅伯茨宣告：「宣告裡又沒點名道姓，我就掃了一眼，」他說道，「但要求彈劾這個法官的呼聲很高——雖然我不清楚這位法官是誰，但聽說是個極左瘋子。」

當福克斯新聞主播勞拉·英格拉漢姆（Laura Ingraham）追問特朗普會否違抗法院命令時，特朗普表示：「當然不能違抗。不過我們有些糟糕透頂的法官，根本不配坐在審判席上——絕不允許這種毒瘤存在！！！」

特朗普與羅伯茨這場公開交鋒讓美國政府兩大權力部門的領袖直接對峙，也凸顯出羅伯茨對法治尊嚴逐漸被侵蝕的深切憂慮。

■法官與司法部律師的較量

根據ABC News透過知情人士獲知，週六特朗普政府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無視法官讓兩架載有200名委內瑞拉幫派「阿拉瓜火車幫」成員的航班返航的指令。

在當天的聽證會上，博斯伯格先以口頭命令明確要求政府，將任何（遣返行動）已起飛但仍在空中的飛機調轉返回國內。

「你必須立即通知相關執行部門，任何載有這些人的飛機，不論是即將起飛還是在空中，都必須調轉返回美國。」博斯伯格對司法部律師發出指令。「不論採用何種方式——是將飛機調轉，還是選擇不讓任何人登機……你們必須立即確保這一要求得到遵守。」

法官認為遣返行動將可能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害，博斯伯格還頒布了一項臨時禁制令（TRO），禁止特朗普政府在至少14天內不得以18世紀的《1798年敵國外僑法》驅逐遣返疑似委內瑞拉幫派「阿拉瓜火車幫」的成員。

但政府內部的高層律師和官員認定，由於這些航班飛行在國際水域上空，故博斯伯格的命令並不適用。政府表示，這些飛機必須降落，原因在於「運作」和「國家安全」的考量。因此，在聽證會期間，這兩架飛機如期起飛。政府希望在法官作出任何裁決之前，先讓這些飛機起飛並飛入國際水域。

週日（3月16日）晚間，白宮新聞秘書卡羅琳·利維特（Karoline Leavitt）表示，政府「並沒有『拒絕遵守』法院命令。」

她指出，該命令是在所謂的幫派成員「已經被移出美國領土」之後發布的，她稱「書面命令與政府的行動並不衝突。」

利維特在一份宣告中還稱：「聯邦法院通常無權管轄總統在外交事務中的行為、他在《敵國外僑法》下的許可權，以及他根據該法第二條所款賦予的、從美國領土上移除外國恐怖分子和抵禦已宣告入侵的核心權力。」

如此，就有了週一（3月17日）的「事實查證」聆聽。法官博斯伯格針對特朗普政府週末將超過200名疑似幫派成員移交給薩爾瓦多當局一事，是否在明知違反法院命令下進行作調查。博斯伯格當庭駁斥司法部律師主張，直言其辯稱「可無視法院命令的說法實在荒謬至極」。

司法部副部長助理阿布捨克·坎布利（General Abhishek）律師週一在聽證會上辯稱，法官週六晚間要求航班返航的口頭指令，需待當晚稍晚後形成書面檔案方才產生法律效力。

根據司法部提供的這份檔案寫道，「口頭指示並不能作為禁令來強制執行」——他們聲稱政府並未違反任何命令，因為週六東部時間下午6:46在法庭上所作的口頭指示，並未納入於東部時間下午7:25提交記錄的書面命令中。

法官當場駁斥道：「既然你們上午已明確知悉下午五點將舉行聽證會，就該意識到在此期間執飛的任何遣返航班都屬本案審查範圍。當本庭直接下令要求返航時，所謂『書面禁制令措辭簡略未明確涵蓋國際空域情形』的說法——」法官敲擊法槌強調，「是藐視法律，實屬荒謬！」

司法部律師團還以《敵國外僑法》為由，拒絕就特朗普政府近期驅逐行動提供更多資訊，堅稱披露細節將「危害國家安全並引發外交危機」。

坎布利堅稱特朗普政府已遵守法院的書面命令——但並沒有提供任何額外資訊以佐證他的這一說法——繼而他又提出自相矛盾的抗辯，聲稱「總統職權的廣泛性使驅逐行為具備合法性」。

「一旦它們進入國際水域，總統便享有獨立於《敵國外僑法》的憲法職權，不受任何司法令狀約束。」坎布利辯稱。

博斯伯格則回應說：「法庭判令的衡平權力（Equitable Power）非常明確，即便到了水域邊界也不會失效。」

然而，坎布利始終拒絕提供更多資訊來支援他的陳詞，反覆堅稱這些資訊的披露將會危及國家安全。

「我被授權提供的資訊是，在書面命令發出後，沒有任何飛機從美國起飛，」坎布利說道。

曾在特朗普擔任第一任總統時被任命為負責監督美國敵國恐怖分子遣返法院首席法官的博斯伯格對「這些資訊不能向法庭透露」的說法提出了質疑。

「不向我透露這些資訊的依據是什麼？」他問道。

「法官大人，這是基於飛行航線及相關國家安全考量，」坎布里回答說。

博斯伯格隨後命令司法部在週二中午前，提交一份宣誓宣告，重申他們週一檔案中所述內容——即週六在他下達書面命令後起飛的第三架航班，運載的被拘留者是基於《敵國外僑法》之外的理由而可以被遣返的。

他表示，除非上訴法院對程式頒布暫停令，否則他將於週五再舉行一次聽證會。

聽證會召開前，司法部律師在週一提交的法庭動議主張「應撤銷本次聽證」，其理由是堅稱未違反法官判令，且拒絕向原告或公眾披露更多「涉及行動安全細節及國家安全情報」。

隨後，司法部律師團隊緊急向聯邦巡迴上訴法院呈遞動議，要求中止聽證程式並更換承辦法官，但最終聽證會仍如期舉行。

週日深夜，「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 ACLU）與「民主前進基金會」（Democracy Forward Foundation）律師團在提交給法院的訴狀中指控特朗普政府存在刻意誤解法庭指令、「公然違抗」法律的嫌疑，因為其行動彷彿認為該命令僅適用於美國領空內的航班以及在美國境內的人士。訴訟檔案寫道：「法庭當庭以口頭形式明確勒令政府，凡依據《敵國外僑法》實施驅逐的航班，無論所處空域，都必須立即返航。」

司法部律師在週日的一份法院檔案中堅稱，他們根據特朗普引入的《敵國外僑法》在法院下達命令之前就已遣返了「幫派成員」。然而，代表部分被驅逐遣返者的移民律師駁斥道：該主張不僅與事件時序（chronology of events）存在根本衝突，更錯誤界定了美國司法管轄權終止的法定條件（statutory criteria for termination of U.S. jurisdiction）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和「民主前進基金會」在訴訟檔案中寫道：「無論飛機是否已飛離美國領土，至少在飛機降落並將這些人移交給外國政府之前，美國政府都持續保有對他們的法律監管權（retained custody）。」檔案進一步指出：「法庭立場再明確不過，其核心關注在於——一旦這些人被移交給外國政府，美國就會喪失下令遣返他們的司法管轄權和執行權，這與航班是否跨越領空邊界或降落他國領土無關。」

原告律師團表示，「根據公開資訊顯示，至少有兩班依據《敵國外僑法》載有驅逐遣返者的航班是在法院口頭與書面命令下達後降落的。他們補充道，被告方和薩爾瓦多總統公然宣稱「法庭裁決來遲一步」的言論，恰恰佐證了特朗普政府存在違令嫌疑。」

律師團嚴正指出「被告本可選擇航班返航而不移交那些依據《敵國外僑法》拘捕和遣返的人，這樣才是遵守了法庭的臨時禁制令。」

法官博阿斯伯格在週六的聽證會上對司法部律師說：「你必須立即傳達至相關執行部門等涉事執行機構，任何載有這些人的飛機，只要準備起飛或正處於飛行中，就必須調轉返回美國。無論是透過將飛機調轉，還是選擇不讓任何人登機……這是你們必須立即確保遵守的事項。」

■ 特朗普挾民意炮打司法體係

同樣在週日，特朗普政府向華盛頓特區巡迴法院請求暫緩法官博斯伯格（Boasberg）的裁決，理由是博斯伯格無權釋出臨時禁令（TRO），司法部門律師形容該禁令為「前所未有」。

「總統和國務卿已認定該組織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上訴庭應當制止這種前所未有的對行政部門移除危險外國人、保護美國人民安全權力的干涉。」司法部一名律師在緊急動議中寫道。這些危險的外國人指的是飛機上的乘客，政府聲稱這些人是委內瑞拉幫派「阿拉瓜火車幫」的成員。

除了美國司法部對博斯伯格的裁決提出上訴外，週二（3月18日），總統特朗普親自下場汙名化博斯伯格，掀起了一場彈劾法官的運動。從特朗普的言論可知，他要彈劾的不止是博斯伯格一個人，凡是被他定義為「阻止總統拯救國家」的法官，都是「毒瘤」，必須清除。

特朗普此番的彈劾呼籲並非心血來潮。上個月特朗普雖然在橢圓辦公室回應法官對政府的一個判決時表示：「我一向遵守法院的裁決，始終遵守。我們會上訴。」但隨後他在社群媒體上發文引用了拿破崙的「拯救國家的人，不違反任何法律，」（He who saves his country, violates no law）為他未來的行為鋪路。

隨著他對聯邦地區法官的攻勢升級。這些法官曾在多項政策戰線——包括透過埃隆·馬斯克主導的「政府效率部」（DOGE）裁撤聯邦僱員等舉措——對其執政團隊作出不利裁決，以副總統萬斯（JD Vance）為代表的特朗普陣營指控法官意圖「架空行政權」，一場史無前例的砸爛法律系統的運動正在美國掀起。一切就像數年前特朗普將傳統傳媒汙名化「假新聞」一樣，最終把所有批評特朗普的媒體透過群眾運動全部幹掉。

在美國，透過國會彈劾一個法官或者政府官員的門檻相對很高，眾議院可以以簡單多數彈劾法官，但在參議院則需要有三分之二的票數才能定罪並免職法官——目前參議院有 47 名民主黨參議員組成，儘管馬斯克用到了銀彈攻勢，但因而能將法官定罪的可能性極小。以往只有 15 名聯邦法官曾被彈劾，但只有 8 名被定罪。

週二，德克薩斯州共和黨眾議員布蘭登·吉爾 (Brandon Gill) 提出了針對博斯伯格的彈劾條款，稱國會「不會容忍政治化的法官違憲篡奪總統的權力」。包括田納西州共和黨眾議員安迪·奧格爾斯 (Andy Ogles) 在內的其他眾議院共和黨人也起草了針對其他對特朗普作出裁決的聯邦法官的彈劾條款。

眾議院司法委員會民主黨高層馬裡蘭州眾議員傑米·拉斯金 (Jamie Raskin) 表示，委員會的共和黨同僚正試圖彈劾法官，「因為他們犯有維護法治的罪行，反對特朗普明顯的不法行為。」

司法部還請求哥倫比亞特區巡迴上訴法院將博斯伯格從此案中撤職。

哥倫比亞特區巡迴上訴法院已命令本案原告律師於週二下午5點前提交答辯狀。

這種亂象導致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羅伯茨不得不破例選擇發聲，顯示出他對當前白宮與司法體系關係的嚴重憂慮。

最高法院作為一個機構，極為珍視其獨立性，而其成員皆為終身任命，歷來對於可能由他們裁決的正在進行中的法律爭議保持嚴格的沉默。作為全美聯邦司法系統的最高負責人，羅伯茨極少公開發言，更幾乎不會對黨派爭論發表評論，更不用說在可能最終需要審理的案件上，直接回應政治人物的言論。

羅伯茨在特朗普第二次就任總統前兩天發表了年度司法報告。「近年來，來自政治光譜各端的民選官員，已開始公然無視聯邦法院裁決，」他明確警告如今針對法官的攻擊正急速蔓延。「這些危險的言論，無論出現頻率多寡，都必須被堅決摒棄。」

「每屆政府都會在法院系統中遭遇敗訴，有時涉及行政或立法權力的重大影響案件，或其他極具影響力的議題，」羅伯茨進一步指出。「然而，在過去數十年間，無論法院的裁決是否受到歡迎，都始終獲得遵從。」

憲法學者，隸屬於布倫南司法中心（Brennan Center for Justice）——一個無黨派法律倡議組織的律師道格拉斯·基斯（Douglas Keith）在一篇文章裡寫道：「幾個世紀以來，我們始終堅持一項原則：如果利用彈劾權來懲罰法官的裁決，將會嚴重破壞司法機構至關重要的獨立性」。

2018年，羅伯茨與特朗普就曾因類似情境公開激烈交鋒——當時，一名地方法官阻止了特朗普的一項移民政策。

「我們沒有歐巴馬法官、特朗普法官、布殊法官或柯林頓法官，」羅伯茨在感恩節當天的宣告中寫道，「我們擁有的是一群出色且敬業的法官，他們竭盡所能，為每一位站在法庭上的人伸張公正。」

特朗普隨即反擊道：「抱歉，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但你們確實有『歐巴馬法官』，他們的立場與那些負責保護國家安全的人截然不同。」

特朗普對法院的挑戰方式不同於任何一位現代總統。他經常大聲且直接地攻擊法官、包括法官的家人和幕僚，甚至指名道姓地進行人身攻擊。

憲政專家指出，特朗普政府近期的言論已將國家推向憲政危機的邊緣——也就是當三權分立的民主制度無法正常運作，行政、立法與司法之間的制衡機制正在失效。

【木然新聞評述】

特朗普的政治報復和謀殺

相信許多年以後，人們——尤其是美國人——講起今天，講起特朗普的第二個任期，他們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傷痛入心入骨。

這些天我腦子裡一直思考的單詞「深刺」，我想找到一個相對應的英文單詞。例如Subvert，但始終不如意。

Subvert更傾向於「顛覆」，缺乏「深刺」的破壞力。

例如「特朗普深刺傳媒」，講的是特朗普2010年剛走進政治場的時候，他將所有批評他的傳媒通通汙名化為專門製作「假新聞」的極左傳媒，然後透過網際網路發動大批的自媒體圍剿傳統的良心傳媒。當一家家傳媒倒下後，我們看到的社會亂象便是資本控制下的輿論場成為特朗普攻擊政府、攻擊體制、攻擊憲政的私器。這就是「深刺」的結果。

特朗普政權還未到100天，特朗普政府已經深刺了烏克蘭、深刺歐洲、深刺德國、深刺丹麥、深刺巴拿馬、深刺墨西哥、深刺加拿大；以及深刺傳媒、深刺美聯社、深刺言論自由、深刺美國國際開發署、深刺教育部、深刺CIA、深刺FBI、深刺檢控官、深刺公務員⋯⋯如今則是深刺法官，大有捨得一身剮，砸爛一切牛鬼蛇神的氣魄。

前兩天我寫了一則笑話：特朗普到波士頓參觀麻省理工大學，他向一位獲得諾貝爾數學獎的教授問道：「你認為數學家和總統最大的區別是什麼？」數學教授回答道「在數學上，如果數學家給出一個結論都需要證明，但總統什麼證明都不需要，張嘴就可以」。

當然，特朗普「張嘴就來」並不止是貪圖言語的快感。總統是深思熟慮、有備而來。就像他罵法官博斯伯格是極左瘋子，是麻煩製造者和煽動者，是毒瘤，這並不意味著他與博斯伯格有仇。法官博斯伯格於他而言只是為「儆猴」而被選中的「雞」。特朗普們要做的是把美國司法界所有的法官統統換成「特朗普法官」，這樣才能坐大他的權力。

這是美國最危殆的時刻。

參眾兩院的決策權已經掌握在總統手上，儘管其中有些是民主黨的人，但像「秋風掃落葉」的報復打擊已令兩院噤若寒蟬。

在政府內，馬斯克率領著他的DOGE精英藉裁員節流清理階級隊伍。

接下來輪到司法的叩拜。這是特朗普最渴望得到的。如果說他為求達到目標在不緊急的狀態下宣佈緊急狀態是為了圍捕非法入境者，在沒有戰爭的狀態下製造一個侵略者，以便他可以啟動《敵國外僑法》賦予的權力，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打擊幫派，而是要摧毀法律對總統濫用權力的制衡。

當某天（這一天也許很快就會到來），被特朗普玩到出神入化的快感政治在主導美國政治文化的發展時，這個時代最鮮明的政治icon則是「特朗普暴政」。

這大概也是我不厭其煩地將彈劾博斯伯格事件寫得如此細節、明確的原因。

Mar 21，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