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伊朗與以色列和美國的關係仍然高度緊張,伊朗的一舉一動都格外引人關注。
而流亡於美國的巴列維王朝後裔則看到了復辟的機會,“王儲”一改往日低調作風,不停地出來對伊朗喊話。
網上有些人也出來大肆吹捧巴列維王朝。
文案內容都差不多:巴列維時代的伊朗,婦女可以自由穿衣,可以穿高跟鞋、牛仔褲、裙子、燙髮,甚至是自由戀愛……

所謂美好,所謂證據,就是當年的一些照片。
如果將時鐘拔回到七十年代末,美國對巴列維國王的評價則是另一個極端,他被稱為“暴君”、“罪人”、“食人魔”……
1977年,紐約曾出版了一本關於伊朗國王的書,書名叫《戴著皇冠的吃人者:關於伊朗的事實》
實際上這兩種極端評價,都不是巴列維國王的真實面貌。作為局外人,我們不妨心平氣和地看待巴列維王朝。

巴列維本人並不是壞人,但他治下的伊朗卻是一個極度黑暗的國家。
4000多萬人口,只有50多萬人能過上美好日子,而99%伊朗人在艱難度日,甚至過不上人的生活、
巴列維(1919-1980年),在位時間1941-1979年,共38年。
他一位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國王,因為他的皇冠來自於美蘇英三大國。
二戰之後,他曾因跟首相摩薩臺鬧翻,逃亡國外,在美國的幫助下重回伊朗,此時,他的皇冠來自於美國CIA。
他的父親禮薩.巴列維靠武力打天下,1925年10月31日,廢除了愷加王朝,建立巴列維王朝。
1926年4月,禮薩加冕為國王,號稱禮薩.沙阿.巴列維。
二戰時期站錯隊,以所謂“中立”政策拒絕向盟友開放物資走廊,被英軍和蘇軍南北夾擊。
1941年9月16日,蘇軍逼近德黑蘭,禮薩被迫接受盟軍的最後通牒,宣佈放棄王位。
22歲的小巴列維繼承了王位,條件是新國王必須服從和配合盟軍。巴列維登基後,他就是一個看大國臉色做事的國王。
1943年11月,著名的德黑蘭會議在伊朗召開,但作為東道主,巴列維國王連禮節性上桌參會的資格都沒有。

歷史只記得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而德黑蘭的主人卻不見蹤影,可見巴列維國王是何等的卑微。
羅斯福和丘吉爾在下榻處先後“召見”了伊朗國王,他也不敢不去。
斯大林則去了王宮拜訪這位24歲的國王,把他嚇得連茶杯都不敢端起來,畢恭畢敬地聆聽斯大林的教誨。
伊朗人民不知道的是,這位天天強調波斯榮光的國王,連波斯語都說不利索,他的“母語”是法語,其次是英語。
他家庭女教師是法國人阿爾法。1931年,12歲的巴列維被送到瑞士勒羅賽貴族學校就讀(17歲回國服役),他在瑞士說的也是法語。
二戰結束後,緩過勁來的英國重新對伊朗石油資源進行了掠奪和剝削,“英伊石油公司”每年拿走85%利潤,伊朗只得到15%。
伊朗追求“政治獨立和經濟獨立”的力量起來反抗英國,1951年3月,巴列維被迫任命“反英派”領袖,72歲的摩薩臺為首相。
摩薩臺宣佈將石油國有化,英國對伊朗進行了全制裁,並與伊朗斷交。
1952年,頂不住壓力的巴列維將摩薩臺解職,新首相賈瓦姆宣佈取消石油國有化政策,引發伊朗全國騷亂。
國王不得不請回摩薩臺,並讓他兼任國防大臣。
美國發現取代英國的機會來了。1953年3月,CIA局長艾倫·杜勒斯制定了顛覆摩薩臺的“阿賈克斯計劃”。
1953年,國王與首相矛盾激化,8月16日,由於害怕被進步力量清算,巴列維在美國幫助下,逃往伊拉克。
8月19日,CIA在伊朗政變成功,逮捕了摩薩臺(一直關到1967年他去世為止)
巴列維回國後被CIA重新扶上王位,伊朗退回到了君主制,形成了一個“國王集團”。
伊朗的核心問題還是石油利益分配,在美國主導下,西方與“國王集團”的分賬比例為:55%對45%。
伊朗變革派要求國王不要接受美國提出的分配方案,石油財富不能被西方控制,它屬於全體伊朗人民。
然後,美國就提供了處決名單,伊朗處死了外交大臣法泰米等人,他們都是左翼,再然後,處死軍隊裡的左翼將領。
誰反對,就殺掉誰。“國王集團”完全服從美國指令,因為他們將成為分配方案的國內最大受益者。
1954年10月21日,伊朗議會在槍口之下,以113票對5票通過了石油分配方案(有效期為40年)
但問題是,伊朗人民得到了什麼?一無所獲。
從此,巴列維王朝走上了一條絕路。
巴列維本人並不支援這個方案,但軟弱的他服從了美國人的安排。
巴列維完全脫離了伊朗人民和社會,45%的石油利潤養肥了一個親西方利益集團,他們在伊朗成了最富有的人,再到美國、歐洲買房子,把錢存在瑞士銀行。
而伊朗人民最需要的教育、工作、住房、電力、自來水、醫療、衛生,根本沒得到解決。
大不里士北部的庫裡查地區,平均10萬名兒童才有一所小學和一所中學。
很多鄉村學校的學生還要靠“吃青草”(就是挖野草)充飢。
城市裡一個熟練工的時薪為25美分,而一磅牛肉價格為2美元,一磅洋蔥價格為50美分,一家人連吃飯都成問題。
最富裕的地方就是德黑蘭,所有人都往這裡擠。
德黑蘭是個古怪的城市,街頭有世界上最豪華的跑車、名車,但也有數不清的馬車、牛車和駱駝。一個十字路口,堵車能堵上幾個小時。
國王一家出行往往坐直升機,每當他的直升機飛過德黑蘭上空,堵在路上的伊朗人就暗暗詛咒國王摔死。
美英石油企業還出錢請國王和王后帶著僕人們每年去聖莫里茲以及裡海和波斯灣之濱度假,避暑避冬。
而在班普爾市等地,冬天卻在凍死人,這居然是一個能源大國。
巴列維知道伊朗會發生革命,也極度害怕革命。他在1962年推出了改良政策,也就是“白色革命”,目的是將革命主導權控制在自己手裡。
“白色革命”有很多美好的政策,比如土改、公務員考試、教育補貼等等。但一直到國王垮臺,“白色革命”也沒有什麼多大起色。
因為“國王集團”裡充滿著大地主、石油買辦、西方代理人(議員、政客),他們怎麼可能允許“白色革命”革到自己頭上?哪怕是巴列維王朝滅亡,他們也不會在乎。
當1963年3月,61歲的宗教領袖霍梅尼在庫姆省發表演講,號召人們起來推翻君主制時,“國王集團”派兵血洗了該省。
霍梅尼被流放到了土耳其的布林薩,幾個月後,他去了伊拉克的什葉派重鎮納傑夫。
而在伊朗國內,響應霍梅尼推翻君主制號召的起義此起彼伏。
為了維護“國王集團”統治,他們在以色列摩薩德的幫助下,建立了情報機構薩瓦克(SAVAK),這是一個每天忙著酷刑、逮捕、法外處決的恐怖機構,甚至跑到海外追殺反對派,一直存在到1979年為止。

伊朗人民過的日子,是中東地區最悲慘的。平民遇到國王時,還得跪在地上親吻國王的皮鞋。
在農村,伊朗人為了得到一頭耕牛或奶牛,不得不賣掉女兒。而人一旦得了病,幾乎找不到醫生。
巴列維國王原以為國際石油價格爆漲後,民眾困境會緩解一些,但“國王集團”這些人卻是更加貪婪。
1973年7月31日,巴列維國王為了自救,終於走了實質性的一步–石油國有化。
他想要平均分配石油財富給人民,但為時已晚,而且還得罪了美國。
伊朗鉅變分為三個階段:
一、反美反國王運動從1977年6月初開始,以城市知識分子為主。
二、1978年1月,庫姆省起義,主力為農村貧民和城市小資產階級。
三、1978年6月,“紅黑聯盟”形成(革命派與宗教集團)
到了此時,連公務員和軍警都站在了國王的對立面,而薩瓦克這幫人,除了殺人,還是殺人。
美國也知道巴列維王朝已沒有任何執政的根基可言,於是,卡特政府變成了國王的批評者,說翻臉就翻臉。
美國最後的努力是想用首相取代國王,廢除君主制,用“議會制”矇騙過關,並施壓伊拉克驅逐霍梅尼。
1978年10月,霍梅尼去了法國,在歐洲媒體瘋狂報道下,他反而成了全球最知名的伊朗人。
在歐洲媒體筆下,他是正義的,國王是邪惡的。

1979年2月1日,77歲的霍梅尼回到伊朗。法航機長讓·莫伊親自攙扶霍梅尼下飛機,以示法國政府對伊朗建立共和制的支援。
而在這之前幾天,國王和“國王集團”已帶著數十億美元資產逃離了伊朗。
伊朗頒佈新憲法,建立共和國後,巴列維王朝徹底滅亡。
正是美國打斷了伊朗變成了共和制世俗化國家的歷史程序,美國為了自己的“石油-美元”和地緣政治利益,建立了一個殘暴的君主制王朝。
雖然得益一時,但最終收穫了一個死敵。
惡果是美國種下的,自食其果又怪得了誰?

在網上不遺餘力地宣揚巴列維王朝的“美好”的人,更應當去讚美薩達姆時代的伊拉克,那時的伊拉克女人,不僅可以自由戀愛,還可以自由離婚。
更不要說世俗化更徹底的敘利亞,大馬士革曾是中東的“時裝之都”,基督徒年年可以公開慶祝聖誕節,不用像現在這樣擔心聖誕樹被人砍掉。
但那些裝模作樣懷念巴列維王朝的人都選擇性地失明瞭。
雙重標準,只能說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