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潘，你上火了，得多喝水。”
坐在我旁邊的精緻女孩給我遞來一杯純淨水，她看著我，我看著水。
然後想起來小時候喜歡玩的一個遊戲，叫撒尿和泥。
怎麼個玩法我就不展開闡述了，估計大家也都懂，我們那時候不光單獨玩，我們集體玩，有時候為了讓遊戲更有趣，我們甚至會提前喝許多水。
“你今天多少量？”
“我昨晚喝了三斤。”
一開始，家長們看見了就過來打一頓，後來就下不去手了，打著打著就吐了。
如果不是家長們會幫我們洗衣服，估計現在我們都醃入味兒了。
小時候在外面上樹踩水坑四處瞎跑，只要回了家找媽，脫了衣服，洗個澡，再擠點兒潤膚乳往我臉上揉揉，洗個頭，再吹乾，第二天就能幹乾淨淨的跟換個人似的，精神煥發。
“今天再去玩泥，媽就把你那玩意剁了。”
感謝我媽孜孜不倦地幫我洗了那麼多年的衣服和我。
也感謝我媽這麼多年忍住了拿刀的那隻手。
後來稍稍長大一點兒，就成了叛逆少年，喜歡穿牛仔褲，黑色藍色深藍色淺藍色各來一條，還都得是破洞款的，褲腰處最好能彆著一根鐵鏈，走起路來就能發出青春和非主流碰撞的聲音。
一人一鐵鏈，走在路上就是古惑仔，四周皆是銅鑼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阿潘你上課去啊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你說啥鏈聲兒太大我沒聽見咔嚓咔嚓…”
我最喜歡的那條破洞鐵鏈牛仔褲，是在服裝市場裡買的，從初中穿到高中，鏈子鏽了，還特意從網上買根新的，別褲腰上，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春夏秋冬就那一條牛仔褲，按說穿得這麼頻繁早該洗爛了。
後來我媽告訴我，手洗的話，褲子就壞得沒那麼快。
再長大一點兒，過了非主流和叛逆期，一頭扎進高考裡，大家也沒閒工夫算計美醜了，眼前鋪滿了卷子，成天咔咔寫，校服兩套來回換，發育早的男同學，鬍子都拉碴了。
我爸拿他的電動剃鬚刀出來，教我從脖子往上刮，用到一半讓我自己來，不難，一下就學會了，但也懶得弄，難得有一小時空隙時間恨不得都用來玩了。
“爸，給我刮一下。”
“沒長手？”
“沒長。”
“我給你一大耳刮行嗎？”
在家裡那會，洗完臉就能看見放在梳妝檯旁的潤膚膏，爹媽偶爾還弄點養生茶給喝，穿少了得捱罵，感冒了熱水送到眼前，頭髮長了被我爹按著去理髮店剃頭，雨天回家鞋子泥濘，第二天就潔白如新。
原來當學生那會兒，是大多數男孩子人生裡最精緻乾淨的一段時間了。
那時候“精緻”的這個概念還沒這麼普世，大家在不自覺裡被爹媽照顧著，成了乾淨又唇紅齒白的少年們。
後來步入社會工作，有的去做金融，有的當程式設計師，有的是設計師，有的是業務員，幹了兩年，大家忽然就變形了。
我就厲害了，啥也沒幹，抱著電腦寫稿，寫出了點錢，也把黑眼圈寫出來了。
同學聚個會，老同學見了我，說：“阿潘，你是不是工作後就沒睡過覺？”
我一笑：“怎麼可能！偶爾還是能睡個半小時的！”
再看向身邊的女同事們，她們不管多繁忙，都會好好地照料自己，提早一星期就穿上了秋衣秋褲，每天下午便開始煮銀耳紅棗湯，喝的水裡放滿了枸杞，這一年四季，我就沒見她們感冒過。
每天上班時間點一到，她們妝容精緻地坐在辦公桌前，偶爾聊起一些時尚，再講講最近什麼牌子的新款，我作為一個偶爾精緻的男孩子，自然知道每天早晨起床化妝有多心累，可女生們就是可以做到。
女生比男生精緻出一個爹媽的距離。
男孩子們，真的就沒那麼爭氣了。
工作後，少年們為了養家糊自己，也沒人幫著照料自己，有時上班不洗頭不洗臉，一件衣服連穿三四天，邋邋遢遢。唇紅齒白的少年們有的挺著啤酒肚，有的開始禿頂，有的白頭髮在後腦勺一大片，有的一身油膩滿是菸酒味，從前的課桌變成酒桌，吆喝著：來晚了，你得多喝兩杯。
再後來大家乾脆自暴自棄了，早晨鬧鐘一響披上外套就出門坐地鐵，頭髮倆月不剪一次，鬍子只等碰巧了才刮，別人問起，還美名其曰說是“不拘小節。”
看見小鮮肉們又羨慕人家長得嫩，還有人給人家冠上了“娘炮”的標籤。
人家乾淨利落，洗頭打扮，怎麼就娘炮了呢。
說到底，工作的瑣忙讓男孩們成了不拘小節吧。
從唇紅齒白變成油膩中年人，你用了多久？
身邊無數個女孩說：男生啊開始工作後，就沒什麼吸引力啦。
這些個不拘小節融成的油膩，混在每個時辰裡，構成了一副平庸的畫像，在地鐵裡，租的房間裡，辦公桌前，庸陳忙碌。
我找不回曾經為了一紙試卷拼命的模樣了。
我曾以為自己是懶得刮鬍子，後來才發現，那是我對生活的一種放棄。
最近看到一個黃軒的採訪，看他聊剛來北京的窘迫和困境，整整七年。考中戲和北電考了兩年都失敗，被選中演《滿城盡帶黃金甲》，開拍前卻被通知換人，辛辛苦苦演的一部電影，最後被剪的只剩一個背影。（文末有完整影片）
黃軒陷入迷茫，他被生活愚弄，後來便整日沉默，坐在家裡發呆喝酒。最令人驚異的是，過春節時他想給導演發一條拜年簡訊，卻發現連導演的手機號都沒有——而當時，他跟著那個導演拍戲已經是第五個月了。
你再看看黃軒現在的樣子，你就知道他經歷過多大的轉變。
後來我發現，年輕人最怕的就是停下，你得動起來，無論你正在做什麼，你得逼著自己走起來。
我們自己生活後，少了爹媽，在北漂的河裡沉浮，一不小心就陷進油膩區，掙扎不開了。停下的除了對未來的動力，還有我們的生活。
大多數人的生活和住的廉價房一樣，走兩步就是牆壁，開門便是床，躺下又失眠，未來比廁所都小，還怎麼往前走？
所以才會有人說，男生從20歲到50歲，就再也沒有長大過。
其實許多男生，真的需要一些關懷才會長大。我發小找到女朋友，學會了用髮蠟抓頭髮，穿上新衣，甚至過分地還上班帶愛心便當，對著電腦螢幕都笑出聲，我低頭一看，他褲子裡竟然還穿了秋褲！
“你不說你永遠不穿秋褲嗎？”
“兄弟我跟你說，男人都是善變的。”
好了，粗糙的只剩我了。
特意從櫃子裡翻出刮鬍刀，又發現刀片沒了，想去買，懶得走路，又擱置了。
上週末回了趟家，我爹看我一臉鬍子，說我長得比他都老，我一笑：公司裡禿頂的都有呢！
前幾天收到一個快遞，是我爹寄來的，還貼了張標籤，說是送給兒子的禮物。
我開啟一看，裡面是把德國博朗剃鬚刀，型號5040s的那款。
它的規律震動和強勁動力讓我每次剃鬚就像是在面部按摩，三兩下就可以刮乾淨，出門也可以隨身帶，刷個牙的功夫就能充滿電，而且還防水，我甚至在洗澡的時候都會用它刮鬍子。
關鍵是，還長得好看呢，一刮，油膩男變小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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