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美學子】第3519期
12年國際視角精選
仰望星空·腳踏實地
【陳屹視線】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陳屹視線】導語
少君,華文網絡文學的開山鼻祖,
一位北大聲學物理專業出身的美國經濟學博士;
一位選擇40歲退休後遊走過近100個國家、近1000座城市;
少君以生花妙筆,將每座城市的景致、情感,以及那些或許被歷史遺忘的篇章一一描繪。他的作品不僅是一場視覺盛宴,更是一段穿越時空的情感旅程。
【留美學子】特別以《行走如歌》為題,定期刊載少君的城市觀感與印記,這一系列隨筆作品已近百萬字,記錄了他行走世界的深刻體悟與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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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長沙》
作者少君(美國)
當接到“第二屆世界華文傳媒論壇”的請柬時,我在書房牆上的中國地圖上很快就找到了會議地點長沙的位置。
這個城市我曾在八十年代去過,但後來一直沒能放進我的故地重遊的名單上。因為我以為除了滿街的塵埃與噪音、並不陌生的辣味菜餚、國內千篇一律的城市建設,長沙並不能提供給我任何讓我驚喜的元素……直到我這一次,才在行前的計劃中開始對她嚮往不已。
象很多如我這般年齡的人一樣,對於長沙的認識,大都始之於毛澤東的《沁園春·長沙》:“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這首老毛的激揚文字,曾讓我的少年時代充滿了紅色的幻想。可惜當我在九月的那個週末到達長沙時,天氣炎熱而潮溼,無法看到毛詩中”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深秋景色,但湘江的壯闊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真的是漫江碧透遠遠流長。
說實話,長沙的旅遊資源並不豐富。抗日戰爭時期一把大火燒掉了長沙古城的很多優美的建築,讓現在的長沙人一講起來都覺得心疼。在很多遊客心目中,長沙不過只是在湖南旅遊的一箇中介站。
去湘西的鳳凰,張家界,湘北的岳陽,湘南的衡山。長沙的驕傲在於它的文化地位,作為中國近代史上人才輩出的湖南省會,作為湖湘文化的中心,長沙近水樓臺地目睹了近代中國最輝煌的百年曆史,因為近現代中國的政治歷史人物,他們的祖籍大多與湖南有關。因此,人們對於長沙的印象總在不經意之間帶著革命的烙印。
但長沙就是長沙。長沙是張揚的,北瞰洞庭,南依衡嶽,為荊豫唇齒,扼黔粵咽喉,既是戰略要地,又是文化重鎮。
仁者之山,智者之水,渾然一體;“心憂天下,敢為人先”,救世情懷綿延不絕。
不是中國的政治中心,不是中國的經濟和文化中心,湖南人、長沙人卻在近現代史上張揚到了極致。
長沙也是內斂的,在長沙最終成型的湖湘文化講究的是自修自強,是“打脫牙齒和血吞”,歷史英才們的著述和傳記翻印了一版又一版,而紀念他們的卻往往只是繁華街道邊的一座簡潔的小院子。長沙人文薈萃,英雄輩出,素有“瀟湘洙泗”及“革命搖籃”之稱。歷代騷人遷客,名賢俊傑,都曾“一為遷客去長沙”。或謫居、或題詠,憂國憂民,抒發情懷,被古人譽為“此地既佳麗,斯人亦豪英”的“屈賈之鄉”,並營造了“唯楚有材,於斯為盛”的人文環境。
長沙之名始於兩週,迄今已有三千多年曆史。其名的由來,說法多種。影響較大的是“星象說”:古人按星宿分野,與軫宿“長沙星”對應的這片地方就叫長沙。
據考古發掘表明:這裡早在七千年前就成為人類聚居地,中華始祖三皇五帝之首炎帝,之末舜帝均歸葬於古長沙。
夏商時期,長沙屬古三苗國;春秋戰國時期,為楚國南方重鎮和主要的糧食產地。
秦統一中國後,設長沙郡,為全國三十六郡之一,郡治設湘縣,這是長沙正式列於全國行政區劃之始。
前202年,漢高祖封功臣吳芮為長沙王,立長沙國。爾後,三國時期長沙屬吳國;隋、唐兩代幾度改稱潭洲;宋代長沙屬荊湖南路;明代改為長沙府;清代為湖南省治;1922年定為湖南省會,1933年成立長沙市。
2003年9月,當我從株洲匆匆趕到長沙時,已是華燈初上。街上人很多,但車則是不緊不慢,夏日裡似雨非雨的陰天滋潤著這個城市的夜。在和專程送我到長沙的株洲計委黃主任握手告別後,在華天大酒店的客房裡稍歇片刻,就匆匆奔上街頭。
忽然間我對長沙的大街、小巷、燈火、湘江有了一種欣賞的衝動。現在,我是多麼熱切的希望去真實地擁抱這個城市。

此時的長沙籠罩在路燈桔黃色的溫柔裡,溼一塊幹一塊的路面塵土不揚,沒有太多人分享的夜的空氣是清新的。
路邊上鄉里土氣的菜館和現代髮廊都還開著,卻都只見守店人神情木然地坐在那裡……長沙露出了懶洋洋的一面在這夏夜的街巷裡。
儘管黑夜中的未知吸引著我的好奇,但兩旁深不可測的梧桐樹影卻暗示著任何可能的關於湘女的傳說,終於沒敢讓自己肆意地鑽進去巷子深處去探個究竟。
我到過這世界上的許多城市,我看過南京風霧中的遠山;看過多瑙河粼粼的碧水;看過東京驚豔的繁華;看過日內瓦凌晨的靜寂;看過紐約午夜的燈火與冷漠;看過香港的人潮人海與車河——–這些城市都因她們的很多特點來吸引著八方來客,在這裡駐足或遊逛。
長沙的特點是什麼?
在和湖南朋友丟大(聊天吹牛)時,他們說長沙雖然不是一個很有特點和魅力的地方,卻是一個很有味道的地方。但如果說
北京的味道是前門樓一杯大碗兒茶;
鄭州是鍋盔大餅滷麵條;
上海是紅酒和怪味豆;
廣州是基圍蝦;
杭州是碧青的蓴菜與龍井茶;
蘇州是一碟“採芝齋”的小點心;
南京是秦淮河邊的小湯包。
而長沙的味道是什麼?湖南名作家彭見明用毛澤東式的湘音說:長沙的偉大之處就在於這裡—-是無法用言語說出來的,需要你去品味!
一、吃在長沙
晚上的宴會是在駐地華天酒店吃的,同堂而食的人,不但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負責人如鳳凰衛視董事長劉長樂、新浪網老闆姜豐年、新華社總編俱孟軍、國際日報社長熊德龍等,亦有國務委員唐家璇、僑辦主任陳玉傑、副主任劉澤彭、湖南省長周國華、長沙市委書記梅克保、以及相識二十多年的常務副省長於幼軍等眾官。因為離開大陸太久,我對於場面上的事多少有些麻木。在和于幼軍聊了一些往事後,就自顧自地面對滿桌的美食發功……
吃,是我童年記憶中最深刻最誘人的部分,因為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那個舉國飢餓的時代,是兩毛錢肉可以作三頓菜,十斤饅頭要吃一個月的時代。這種刻骨銘心的記憶,使得我無論生命的航船駛向何方,兒時對吃的渴望都會讓我難以忘卻。
所以,等我長大後,無論是在美國還是遊逛在北歐澳洲,我都會面對美食而情有獨鍾,甚至常常因為關注美食而忽略了對美女的注意力……和身旁年輕的僑辦副主任王俏談起我對美食的愛好,這位看上去象一個大學生的美女“高幹”在宴會廳喧鬧的杯叉撞擊聲中,竟然說出一段令我感動的話語:我們長沙人更喜歡吃,我每次到國外訪問,我到各地都要找“湖南樓”吃。
這是因為對於我們湖南人來說,兒時辣椒在舌尖上跳蕩的滋味,已經深深地滲入到我們的血液中,長大了,老了,在異地,在他鄉,品味湘菜,便是體會著一分濃濃的鄉情,撩起一片悠悠的懷念。
特別是對於那些旅居海外的鄉親們來說,吃是品嚐一種味道,對背井離鄉的人,就是咀嚼一片鄉愁,因為誰都希望在異地他鄉用家鄉熟悉的菜餚暖一暖胃和心。湘人吃湘菜發鄉思,似乎更甚。
在以後的幾天裡,我在長沙朋友的熱情款待下,真是飽嘗了濃濃的“湘喂(湘味)”和“湘酬(鄉愁)”。
第二天朋友來酒店接我去火宮殿吃東西,理由是:“沒有和長沙人打過交道,不吃長沙的小吃,就不會了解重味的長沙!”
據他介紹,在長沙方言中,大凡與“味道”有關的形容詞前面,都可以加上一個字作為字首來加重原來的味道:揪酸的、沁甜的、火辣的、寡淡的、噴香的等等。
另外,長沙許多口白與味道有關:如果有人言而無信,拿別人尋開心,整蠱整到長沙人頭上,長沙人惱了:“你咯只鬼調老子口味吧?”;如果長沙人覺得某人、某事、某物或某個文學作品什麼的生動有趣,符合大眾欣賞口味,他會嘖嘖稱讚:”滿韻味的!”

車七拐八拐,穿街走巷,停在一條步行街口。下車從繁華的步行街往裡轉,往右拐進一條叫“坡子街”的小巷,往前走到小巷深處,一個高大的牌樓出現在視野中,高高的院牆,兩側建築物的大紅色澤烘托著古樸的雕欄畫棟,三個大字赫然躍於其上──“火宮殿”。
這座廟宇般的建築就是火宮殿了。
聽說,長沙火宮殿原是一座祭祀祝融大帝的廟宇,距今有四百年的歷史。每逢農曆六月二十三日辦廟會,逐步形成與上海城隍廟、南京夫子廟和北京天橋一樣熱鬧非凡。
藏匿於深深小巷裡的火宮殿,以“臭豆腐”等各種小吃和湘菜聞名。
小吃是由一輛輛小車推過來,各色菜點,均小巧玲瓏,盈不過數寸,一碟碟美味的小吃,不論是紅通通的辣椒,綠油油的刀豆,黃燦燦的油炸小魚,黑糊糊的臭豆腐……光看那些顏色,就讓人不由自主的吞嚥起了口水。
再聞一聞,麻油和著菜的香味隱約飄蕩了出來,悠悠的,一縷一縷,似有若無的在空氣中,一時能聞見,一時又聞不見了,吸吸鼻子,那香味又會頑皮的飄一縷過來,好像是一個淘氣的遊戲。
有些小吃是有季節性的,比如夏末秋初時節新鮮的涼拌刀豆,翠綠的刀豆被橫切成薄片,淋上麻油,拌上紅通通的剁辣椒,嘗一片,表層剁辣椒的酸辣味道瞬間過去,稍微有點刺激,接著咀嚼刀豆,刀豆本身的清甜被慢慢發掘出來,和剛才的酸辣形成鮮明對比,吃完讓人忍不住要舔舔嘴唇。
至於臭豆腐,早是有口皆碑了的東西。朋友說來到火宮殿如果不點份臭豆腐,那簡直是白來一趟長沙。

從火宮殿裡出來,朋友說帶我去吃正餐,我大吃一驚,說我們不是剛剛吃過嗎?朋友笑道:火宮殿的小吃都是打發時間或者開胃的小玩意而已,胃口好的人根本不夠。
我們到橘子洲頭,好好品一品湘江的活河鮮。這樣我們又驅車直奔橘子洲頭。
橘子洲位於湘江之中,長沙民謠有曰:水陸洲,洲停洲,舟動洲不動,說的就是橘子洲。有人形容它是一艘墨綠色的鉅艦浮於湘江之上,我卻覺得倒不如說它是一枚美翠鑲嵌在湘江上。
據地方誌載,洲上原建有水陸寺、拱極樓、江心樓等點綴洲上,現闢為公園,園中建有亭廊,聳立著一塊巨型漢白玉紀念碑,碑上刻著毛澤東手書的“橘子洲頭”四個大字和他寫的《沁園春–長沙》。
園內一株株橘樹長滿了幼橘,讓我想起了屈原的《橘頌》:“后皇嘉樹,橘來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在一家水邊的食肆,找靠河邊的位子坐下,開啟選單,魚,魚,蝦,蝦,蚌,螺……一看過去滿眼都是這些字,什麼叫“靠水吃水”就這一眼已經讓人感受得淋漓盡致。
如果說火宮殿的小吃是長沙的市井食品,那麼桔子洲頭的食肆則充滿了水鄉風情。
沿岸眾多的食肆酒家門前紛紛寫著黃鴨叫,白鴨叫的幌子。這種“菜”名雖為“鴨”,其實和鴨子根本毫不搭界,而是產於湘江之中的一種小魚,這種魚外表有些象鯰魚,不同的是身體兩側有鰭,背上還豎著一根刺,象京劇中背上扎著旗靠巡視的兵勇那樣在街旁的玻璃缸裡活潑歡快地游來游去。
我們要了紅燒和水煮兩種,紅燒的香辣濃郁,水煮的清鮮香濃,須臾端來,鮮嫩幼滑,只要輕輕吸吮,就可以將魚肉全部吸入口中,讓人有無窮的回味。還有一種幹炸的小魚,入口即化,完全沒有刺的感覺,但已經忘了它的名字。除了滿桌的海鮮,朋友盛情地又點了一堆味道濃郁的湘菜,如水魚燉羊肉、油炸豆乾、南餅瓜等。

在橘子洲頭望湘江,江面開闊,江風吹起陣陣微波,時有幾艘輪船駛過。江水是混濁的,全無漫江碧透和魚翔淺底的景緻。流速並不很快,但惟其混濁遲緩,才顯得厚重有力。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長沙的風味菜,據說是添加了屬於“祖傳秘方”的猛味重料,它們最大的特點是刺激食客汗液分泌,加速血液迴圈。
比如吃臭豆腐,吃著吃著就會使人忘記豆腐的味道原來是寡淡的;比如吃口味蝦,吃到最後也沒吃出長沙河蝦到底是什麼味道。
俗話說四川人不怕辣,湖北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其實是一回事。甜酸苦辣鹹之五味,辣最鮮明,鮮紅鮮紅的一撮,見了就興奮。怯者敬而捧胸遠之,勇士欣然執戟而往。
湖南人喜歡將小辣椒剁碎如末,裝入瓶中,成為一種調料,如北方人的芥茉,南方人的胡椒,繫於腰間,一柄油紙傘,一方小布包,走南闖北而無憂無慮。
一碗麵,一碗飯,隨手撒些辣椒粉,可以無菜,照樣呼嚕呼嚕吃香喝辣;湖南人只要有辣子,就可以非常快樂的生活下來。
湖南人能吃苦,崇尚節儉。
辣是五味中最猛烈的一味,一碗麵一撮紅辣椒,吃著額頭冒大汗,眼睛流淚水,鼻孔淌清涕。
我算是吃遍天下之人,但長沙之辣味是如此的剛烈,最猛男,一辣掩百味,很難再有別的味道了。辣,燻冶了長沙人的性格:剛毅、簡樸。
長沙小吃是湘菜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蘊涵著本土鮮明的自然和文化特色。只有重味的長沙人才會誇張地把食品烹調得口味這麼火辣辣。要想深入瞭解長沙,瞭解湖湘文化,朋友說最好在三伏天光著膀子喝著啤酒與長沙人在小街深巷裡大汗淋漓地猛吃一頓。
湘菜是以湘江流域、洞庭湖地區和湘西山區等地方菜發展而成。湘江流域的菜以長沙、衡陽、湘潭為中心,是湖南菜的主要代表。其製作精細,用料廣泛,品種繁多,其特色是油多、色濃,講究實惠。在品味上注重香酥、酸辣、軟嫩。湘西菜擅長香酸辣,具有濃郁的山鄉風味。
湘菜歷史悠久,早在漢朝就已經形成菜系,烹調技藝已有相當高的水平。唐宋以後,由於長沙曾是封建王朝政治、經濟、文化的重要城市,因而湘菜系發展很快,形成了一套以燉、燜、煨、燒等烹飪技術,成為著名的地方風味之一。
湘菜的主要名菜有“東安子雞”、“紅煨魚翅”、“臘味合蒸”、“麵包全鴨”、“油辣冬筍尖”、“板栗燒菜心”、“五元神仙雞”、“吉首酸肉”等。
晚上,因時差的關係夜不能寐,下樓叫了輛計程車,請司機帶我隨便走走。長沙計程車都很破,是超期服役導致的結果,據說還因為延長車輛報廢的時間而舉行過罷工。
長沙的哥和北京一樣很能聊,而且還口無遮攔地對著車載電臺講髒話。游完長沙的夜景車已是凌晨二點,司機建議我去吃夜宵。在朝陽路邊買了兩串烤肉串,我一串的哥一串,那烤肉串比北京的大很多,雖然也是用錚亮的單車鋼絲骨穿成的肉串,但每塊肉都足足有一口那麼大,撒滿了辣椒粉花椒粉胡椒粉等等,看起來外表是油光上撒滿紅的黃的粉末,一種濃濃的肉香撲鼻而來,難怪那家攤子的生意這麼好。

到坡子街的大排檔時,夜宵攤上雖然菜式繁盛,但極具季節特色。的哥幫我要了一個“三合一”熱滷(當然是我付錢),所謂“三合一”就是將三種滷好的東西摻成一盤熱過上來算作一份。
素的熱滷一般是韭菜,豆乾,素捆雞,芹菜,香菜等等,葷的有鵝腸,鴨掌,滷肉,牛百葉等等,味道都不錯。長沙人管味道好叫有口味,於是有了口味蝦、口味蛇、口味雞……之類的菜名,那麼,最有口味的夜宵當然是大排檔了。
口味蝦其實就是河蝦,先在鍋裡炒熟,再加上一大堆作料──最重要的當然是辣椒──慢慢地熬,然後,色、香、味──俱佳。至於魚火鍋,可不只是一條魚那麼簡單,魚肉、魚籽、魚泡、魚頭分別算是不同的菜式,基本的口味當然是又香又辣。
夜宵生意的繁榮,還帶動了不少相關“產業”,賣水果的,賣檳榔的、賣蛋餅的,賣牛肉串的……一波接一波轟炸夜宵攤上的客人,有些還頗受夜宵攤主的關照。這些“遊擊”隊員是多了嫌煩,可少了還真不成,比如在被辣得“涕淚俱下”的時候,來一碟新鮮的西瓜或是哈密瓜,簡直就是救命稻草。
“楊裕興的面,奇峰閣的鴨,德園包子真好呷”,這是在長沙廣為流傳的歌謠。長沙人好吃會吃久負盛名,這些老長沙津津樂道的百年老店光鮮仍在。
清朝光緒二十年開設楊裕興麵館坐鎮老址享譽百年,其醬汁面、蝦仁面、讓我有一天連吃兩大碗。印象最深的是奇峰閣的“一鴨四吃”:將烤鴨的鴨皮撕下,解成一寸長的塊,將鴨皮蘸甜麵醬夾蔥白,包入蒸好的薄餅中同食,皮脆味香;將剔骨的鴨肉與玉蘭切丁爆炒,加紅椒湯,其味醬香濃郁;將鴨骨架砍成塊,與豆腐一起倒入瓦缽燉數分鐘,香味撲鼻;將雞蛋加鴨湯上籠蒸10分鐘,其羹鮮嫩無比。
一個久久離鄉的人,猛然間回到故土,品嚐著記憶中的味道,湘菜絕對會成為人們對家鄉思念的慰藉。
二、走進嶽麓
第三天晚上,在湖南大學任教的友人到華天酒店來接我兜風,問我最想去什麼地方,我脫口而出:去嶽麓山。
上天終於決定不給我一個明媚的天氣當我決定去嶽麓山”停車坐愛楓林晚”,在深夏的時候。人說長沙沒有幾天不是下雨天的。好不容易有半個月陽光燦爛的非常日子,卻被我錯過了。
霧濛濛陶醉在山林中本身就是一種令人忘我的生活。行走在嶽麓山裡,不用特別留意路名;山不高,路很多。踏著滿地的碎石走過之後,站在山頂,窮盡目光也只是看進茫茫白霧中去,在那裡,我想象湘楚大地是怎樣地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寥廓美麗 ……
風景秀麗的嶽麓山位於湘江西岸,自古以來就是著名的勝景。湘江就在其足下緩緩流淌,真可謂錦繡山水,風光無限。
朋友說岳麓山景觀由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兩部分組成。自然風光佔足了奇、珍、幽、美四個字。
奇,是指嶽麓山區林草繁茂,存有植物種類達幾千種,而桃花、迎春、丹桂、百合、芙蓉、薔薇等花木更是漫山遍野,吒紫嫣紅。珍,是指嶽麓山區野生動物繁衍較旺,林中穿梭歌唱著的有畫眉、黃鸝、布穀、杜鵑,還有啄木鳥、鸚鵡、貓頭鷹等等。幽,指幽壑千重,若你冬季來此且碰巧遇上嶽麓漫天飛雪,一個“幽”字更會讓你感受入骨三分。
著名的瀟湘八景之一有“江天暮雪”即在此。美,嶽麓山四季都美,冬雪美,春花美,而秋天來臨的時候,不僅眼中看到的美,連口福都是美之又美了,石榴、板栗、南桔、酸棗……,還有不能吃的紅葉,更是美不勝收。嶽麓山的人文景觀,更是嶽麓山另一道亮麗的風景。
千年學府嶽麓書院,是三湘人才輩出的歷史記錄,被朋友帶進嶽麓書院的一瞬間就喜歡上了書院的氛圍。它座落於嶽麓山腳下,是中國四大書院之一,千年的歷史就是它不用宣揚的驕傲。從前就知道朱熹曾在此講學,還記得他那首《懷嶽麓》:風月平生意,江湖自有身。年華供轉徒,眼界得清新。試問西山雨,何如湘水春。悠然一長笑,妙絕兩無倫。
嶽麓書院始建於北宋初期。北宋開寶六年,朱洞以尚書出任潭州太守,鑑於長沙嶽麓山抱黃洞下的寺庵林立和幽靜環境,接受了劉鰲的建議,在原有僧人興辦的學校基礎上建立了嶽麓書院。
公元1015,宋真宗召見書院院長周式,頒發經書,御筆親書“嶽麓書院”。從此,“書院之稱聞名天下,鼓筍登堂者不絕。”其時,受業門徒多達數百人。
宋代,各地講學之風蔚然興起,當時全國有“四大書院”:湖南的嶽麓書院,河南的嵩陽書院、應天書院,江西的白鹿洞書院。緣於年代久遠,歷史滄桑,後三個書院早已湮沒,鮮為人知,而嶽麓書院從宋開寶九年起,至清光緒二十九年更名為湖南高等學堂,1926年正式定名湖南大學,到現在已經超過十個世紀,成為世界上最古老的千年學府。
千年的榮辱沉浮、風雲變幻都已經靜靜地灣成了一池荷風,幾處鳴泉。然而,人們都說這裡的荷有風骨,泉有靈性,什麼是它歷盡千年風雨而生生不息的靈魂?
嶽麓書院現存的屋舍、景觀,大部分是清代遺構建築群,80年代按原貌修復一新。過去與現在之間,嶽麓書院是一所風格獨特、書香瀰漫的避難所。科學和工業已經掏空和撕碎了文化古城,但深厚的文化積澱的成熟的思想之地上,自有欣欣然復悠悠然的白絮般縷縷唯美的白雲牽著我們的目光,穿過千百年的楚材與近世紀湘學輔就的單簷硬山三間的前門,繞過三湘雋士講研與四海學人嚮往的赫曦臺,就是黑底白字朗朗然寫著“惟楚有材,於斯為盛”楹聯的大門了。
歷史在這裡擴張和收縮,散開和集中,那些思想深度清晰如同雕刻,那些儒情氤氳朦朧如同山嵐,這感覺讓我情願成為一棵樹,品讀千年萬年。
“惟楚有材”四字出自《左傳》:雖楚有材,晉實用之。是說楚之材不為楚之用,而為天下之用。而“於斯為盛”則出自《論語》。把這兩句本不相干的話湊成一副對聯的,是清嘉慶年間任書院山長的袁名曜。其意是頌揚湘楚人才薈萃之盛,同時盛讚嶽麓書院造就人才之多。“惟楚有材,於斯為盛”是湘楚文化的精髓所在,亦是湖南近代以來湧現大批以天下為己任之士的成因之一。
走過二門正後方是講堂。講堂是書院講學之中心場所,宋開寶元年潭州太守朱洞建立。講堂嵌有朱熹手書“忠孝廉節”四大字石刻,摸著這些大大的石刻,我的手那樣小,那些字那樣大,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個風雨滄桑的老智者,多麼希望自己的雙手是翻動過無數經書的手指能真真切切地與理學之大動脈一同汩汩向前。
康熙為這裡題了“學達性天”之匾,乾隆也留下了“道南正脈”之額,這些,還有許多楹聯,如同建築中的浮雕般,刻在我的眼底心坎,讓我充滿尊敬和愛惜。馮友蘭書“惟楚有材,於斯為盛;芫生芷草,澧育蘭花。”張岱年書“嶽麓學府傳千載,書院育材有良規。”曠敏本書“是非審之於己,譭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陡嶽麓峰頭,朗月清風,太極悠然可會;君親恩何以酬,民物命可以立,聖賢道何以傳,登赫曦臺上,衡山湘水,斯文定有攸歸。”坐在這裡,彷彿感受到他們藍衫飄飄,弦誦朗朗,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豪氣。
倚著講堂有些暗淡的長廊欄杆,夏雨順著石榴樹的枝葉濺滿樹下的我。古老的宮燈微微地在風裡晃,晃得講臺前儒雅地站著或坐在竹椅上鋪開長幅書卷的人,都有了點氤氳的年華。千年前的人事都已遠去,但每一刻的真實就這樣將溫暖的牽掛留了下來。

書院周圍古木參天,湖光山色,其風格與北方常見的古建築相比,古樸之外又多了幾許典雅。站在這所千年學堂裡,空氣中都彷彿充滿智慧和文化的味道。這裡是長沙人倍感自豪的地方,雖然可能有人憑的只是“唯楚有材,於斯為盛”的匾。站在“朱張會講”的忠孝廉節堂,凝視著那兩張已經聖化了的近千年的木椅,想像著千古文人聚會的場景。
嶽麓書院對湖湘文化的形成、崛起有著巨大的影響,嶽麓書院可以說是湖湘文化的搖籃。朱熹曾兩次來此講學,使嶽麓書院有“瀟湘洙泗”之譽。從明末清初到近現代,嶽麓書院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著名的重要歷史人物,諸如王船山、魏源、曾國藩、左宗棠、郭嵩轟、楊昌濟等;書院改為學堂後,大批愛國志士如唐才常、黃興、陳天華、鄧中夏、蔡和森等,都先後在此求學;毛澤東於1916年暑假曾寄居於嶽麓書院,以後還多次寓居,主編《湘江評論》、《新湖南》。
嶽麓書院,它滄桑千年而依然絃歌不絕。朋友說:湖南是中國19世紀中葉以來名人輩出的省份,特別是政治軍事方面的人才之多,居全國之冠。而湖南人才又大多數集中在省城長沙,受業於嶽麓書院。可以說,如果沒有湘籍人士,一部中國近代史便無從下筆;而嶽麓書院又是成就眾多湘籍英才的搖籃。從這個角度說,對嶽麓書院的歷史地位,怎麼評價都不為高!
漫觀四海潮流,千秋講院;忖度朱張意氣,毛蔡風神,歷史在這裡擴張和收縮,散開和集中,那些思想深度清晰如同雕刻,那些儒情氤氳朦朧如同山嵐,這一刻我情願成為一道籬笆或是一棵樹,品讀千年萬年。
雨停之後的嶽麓山很美,特別讓人激動的是月亮居然悄然掛在了半空中。踏著月光走在幽靜的小徑上,沿著那窄窄的石級向山頂前進,旁邊的小溪已經乾涸,沒有叮咚作響的泉水,卻偶爾有幾叢分辨不清顏色的荊棘叢。月光柔和地給嶽麓山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讓人看不透它。
沐浴在月光中,愈發讓人有“山色空朦”的感覺。一切都顯得那麼遙遠,因為四周是那麼靜謐,那麼不真實;一切又顯得那麼近。四周一片空寂,彷彿參透了佛家的禪宗,心中如水洗般聖潔。“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清新寄幽,真是一種難得的意境。登上極目臺,眺望山腳下,真有一種脫離紅塵之感。讀盡唐詩,讀盡宋詞,讀盡關於湘楚美麗的傳說……
書院後的山坡名青楓峽,名符其實,到處都是楓樹,青翠可人,賞心悅目。也許是生於嶽麓書院的近旁,受文化氛圍的薰陶,樹形也長得文氣優雅,不僅毫無脂粉之氣,也有別於北方慣常可以聞到的楓香。朋友說,這裡到了秋天,滿山的楓葉全都紅了,而且深淺不一,真的是“漫山紅遍,層林盡染”。
也許是人傑地靈的原由吧,此時環顧四周,發現附近曲廊亭閣、階臺小徑、古木花樹下均有三三兩兩湖南大學的學生在此捧書低讀,兩眼不離書本,兩耳不聞外聲。來往的遊人、紛沓的腳步似乎不復存在,真正是那種身處鬧市而身心俱定的心靈上的寧靜。這種寧靜在快節奏的現代都市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現實生活的紛擾已使我們越來越遠離了對知識靜思的心境,留下的只是每天慌亂和急待的浮躁,就像被攪動的一潭清水,一片渾濁。而進入嶽麓書院後,你會發現這千年文化滋潤蘊藉下的學府,好似千年古井中取出的一盆涼水,從你的頭上澆下,使你立刻就寧靜下來,不得不去思考感悟學習些什麼……
踏訪嶽麓書院,使我們不僅感悟到了千代流傳的中華文化的人文精神,同時也使我們在這雅靜優美的庭院中得到了一絲心靈的洗滌。
翻過一個小小山頭,群蒼簇綠中有一塊大石頭特別引人注目。走近瞧瞧,只見它方方正正,上面平坦如臺,可坐十數人,上書隸體“飛來石”三字。一塊大石頭,一邊連著山體斜坡,其餘三面則空空蕩蕩,只有叢叢灌木環繞在旁。我也不經要疑慮:它是從哪裡飛來的呢?它雖沒有黃山飛來石的雄偉壯觀,也沒有廬山飛來石的玲瓏奪目,雨中的它,就那麼靜靜矗立著,似乎更多了一份靈性,更多了一份詩情畫意。
心中惦記著愛晚亭,沒有久坐。走小路繞過黃興墓、蔡鍔墓,沒有久留,怕打擾了二老的清靜;古麓山寺、雲麓宮沒有進去,都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地;還有些地方,沒有興趣,不值得留戀,連名字都記不起了。
在轉過座座寺廟,穿過叢叢綠色之後,我終於看到了沉浸在深山中的愛晚亭。它藏在楓樹叢中,頂部履蓋綠色琉璃瓦,內柱裝飾成紅色木柱,外柱為花崗岩方柱,天花彩繪藻井。愛晚亭坐西向東,三面環山,古楓參天。亭頂重簷四披,攢尖寶頂,四翼角邊遠伸高翹,形制古雅。
據載,此亭為清乾隆五十七年嶽麓書院山長羅典所建。原名取“愛楓亭”,後由清代詩人袁枚建議而改成“愛晚亭”。一字之差,含蓄了許多,便有了韻味。亭內有一橫匾,上刻毛澤東手跡《泌園春。長沙》一詞,亭額上“愛晚亭”三字是毛澤東題書。亭中方石上刻有張南軒和錢南園遊山的七律詩,可惜字跡已經模糊不清,無法卒讀。亭前石柱刻對聯:“出徑晚紅舒,五百夭桃新種得;峽雲深翠滴,一雙馴鶴待籠來。”據說,毛澤東在湖南第一師範求學期間,經常同蔡和森、羅學瓚、張昆弟等人來此,讀書討論,登山露宿。
友人說愛晚亭在我國古代亭臺建築中影響甚大,堪稱經典,與安徽滁縣的醉翁亭、杭州西湖的湖心亭、北京的陶然亭並稱中國四大名亭。

朋友說岳麓山對湖大的學子來說是一座碑。當白天在書本中耗盡了所有的熱情,常常會來到這裡,尋找月光下那溫柔的嫻靜。當山風颳了過來時,我立刻感受到那話語的冷峻,如月一般。樹葉沙沙作響,有一片在空中劃了一條優美的弧線悄悄地躺在地上。我虔誠地拾了起來,凝視著那美麗的輪廓,說不清對是對生命感悟還是對嶽麓山的眷戀。
我們無語,葉亦無語,群山也在沉默,只有蕭瑟的山風憑空增加了山的靜謐。
嶽麓書院在這裡,一動不動,一聲不響,向人們顯露著中國的骨骼。嶽麓書院的靈魂是湖湘文化靈魂中最好的部分,智慧在這裡勾勒,書香在樹梢之上的無邊無際之中以無上的天籟傳來聖潔的梵音。
當歷盡千年的嶽麓書院浸染傳承了數千年中華民族文化,衍生出以相容幷包、經世致用為宗旨的湖湘文化,並將這種文化生長成一代又一代人心中聖潔、美好甚至染血的情結、信念,千年書院便活了,有了頑強自新的生命。逝者如斯。“惟楚有材,於斯為盛”的書院身後,千年淌過,萬物榮衰。描畫新千年的嶽麓書院也許太浪漫,在它的眼前,正是一個汪洋恣肆、飛速發展的現代化世紀。
三、惟楚有材,於斯為盛
湘,是古楚的部分。兩湖一帶,古稱荊楚。這兒自古是一片水鄉澤國。恰恰是這浩渺的水鄉孕育了神奇的湖湘文化;浪漫民風滋養了絢麗的文字。上古時期《楚辭》便是其中的經典。
湖湘文化遠遠流長,屈原遊湘沅而弄蘭,賈誼馳馬而憂鬱,柳宗元爬山撫性,劉禹錫坐日嘆息,長沙的山水,吸咐著文人的氣息。辛棄疾統營飛虎守潭州(今長沙河東營盤街),卻以詞賦名揚千古。岳飛揮師赤石坡(長沙河西嶽麓山),則以精忠的文字永垂青史。
關於湘文化的源流,目前學界有三種看法:一種認為湖湘文化發祥於春秋戰國時期的楚文化,楚文化中的祝融文化和蠻夷文化是它的直接源頭;二是楚文化沒有理論的哲學體系,這種觀點認為湖湘文化是以宋代講究義理之學的湖湘學派為其源頭的;第三種認為湖湘文化起源於楚文化,它不僅包括傳統文化,也包括現在的和先秦、秦漢的文化在內。
千餘年來嶽麓書院對湖湘文化的傳承起了重大作用,曾國藩、左宗棠、黃興、宋教仁、蔡鍔、梁啟超、毛澤東都曾受教於嶽麓書院。戊戍變法失敗後寧可讓慈禧殺頭也不逃的譚嗣同,更是出自嶽麓書院。
章士釗說:“湖南人有特性:好持其理之所自信,而行其心之所能安;勢之順逆,人之譭譽,不遑顧也”。這種特性形成了湖南人特有的性格:剛正質直,勇猛強悍,桀驁不馴,好勝尚氣。
《離騷》說:“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僕伕悲餘馬懷,蜷局顧而不行。”
關於湖南有兩句話,第一句是“惟楚有才”,第二句是“無湘不成軍”。可見其文武兼備,湖南文人眾多,但湖南文人有一股湘民的“蠻”勁,才有譚嗣同之類的硬漢文人,有丁玲之類的“武將軍”;湖南軍人驍勇善戰,湘軍名聲顯赫,但從曾國藩到毛澤東,湘將都多儒雅之風。與江南人相比,湘民雖質樸,卻不通脫,蠻勁發作時,五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常常鋌而走險,湘地自古出英雄,亦出強盜。
湘人有一種自強的精神,從先王熊繹立國荊山開始,楚人就具有了一種蓽露藍縷、奮發圖強的精神。這種精神形成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周王室分封不公,《楚世家》曰:“齊、晉、魯、衛,昔封皆受寶器,我獨不”。
這種待遇之不公,促使楚多次問鼎周室,不斷開拓疆域。把楚國的版圖擴充套件到淮河、黃河流域。只是後來由於楚國內部發生了矛盾,給秦國造成了可乘之機,後來居上,統一了中國。否則,歷史將會是另一個樣子。但是,楚人自強之心並未泯滅,如上所述,秦滅楚之後,民間便流傳“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俗諺。

自古以來湖南人身上就流著一股永不服輸的奔騰的熱血,武昌起義的槍聲是湘人打響的,黃埔軍校的佇列中湘人佔絕大多數。近代史中,無論是共產黨的軍隊還是國民黨的軍隊,驍勇善戰的將領之中湖湘子弟佔到了絕大多數。共軍有彭德懷、賀龍、羅榮桓、陳賡等,國軍有鄭洞國、劉勘、宋希濂等。

與于幼軍重逢
剛從深圳到湖南上任的于幼軍形像地將湖南人為中國的貢獻總結為:毛澤東領導國人結束了內戰;雷鋒為國人貢獻了無窮的精神食糧;袁隆平的雜交水稻解決了國人吃飯問題。
我在長沙的會議期間,應邀到兩個大學演講:在湖南大學講經濟,在湖南文理學院講文學。還抽空參觀了常德和株洲兩個經濟開發區,與遠大空調公司和白沙集團的兩位老總對談,接觸了從學生教授到官員商人的各個層面。
發現湖南人一般都很勤奮,很謙虛,但是骨子裡很驕傲。
各個地方的湖南人把自己的驕傲原封不動地帶到了省會長沙,在這個大都市裡形成了一種很特別的長沙整體性格。在長沙的大小書攤上,最嚴肅的讀書雜誌和最通俗的故事會擺在一起賣;老長沙人停掉家裡的飲水機,而喜歡跑老遠去取一桶白沙井水;新長沙人的收入水平不是最高,但是最敢於貸款消費;長沙人從來不喜歡跟周邊的武漢、南昌去爭長短,而動輒就言廣州、深圳和上海;長沙地處內陸,卻不滿足於做中南地區的鐵路公路交通樞紐,而是盯著上海、珠海。
作家何頓說長沙男人還很喜歡丟大的。假如你是外地人,千萬不要被長沙男人丟大的所迷倒,假如你相信了你就會有上當的委屈感。長沙男人說話海三海四,聽上去他能調動起一切人為他所用,好像他不是市長的親戚也是某局局長的表弟。好像他要幫誰的忙,那個當官的親戚或熟人就會不遺餘力地為他效勞。這就是長沙男人丟大的。所謂丟大的,用北方話說則是吹牛說大話。
但也有默默幹大事的,遠大空調現在是大陸最大的私營公司之一,十年的時間從一個小鍋爐廠,發展成年營業額十幾億的跨國公司。美國加州發生電力危機時,美國政府進行七個天然氣空除錯點專案,首開的五個標,“遠大”已得其三。只可惜湖南象這樣的企業實在太少。我在與遠大空調老闆張躍同機飛美國時,談起湖南的經濟發展,他覺得心有餘而力無處使。
在與長沙的經濟學者閒聊湖南的經濟前景時,對方一開口就說:“湖南不是東西”。外人在湖南乍聽這話,不免一愣。別急,那不過是湖南人的自我解嘲。
雖然共產黨的開國領袖毛澤東和一大批元勳都是湖南人,但近二十年來,湖南這個農業大省的經濟發展一直相對滯後。湖大教授笑說,他們經濟發展不好,沒出經濟學家,因為“湖南人憂國憂民,都忙於政治和革命了”。
湖南現在是非東非西,既不屬於享受開放政策的“東部”沿海省市,也不屬於中央政府要大力開發的“西部”地區。但湖南的人才素質之高全國聞名,礦產資源豐富,交通便利,然而經濟卻停滯不前,癥結到底在哪裡?
我認為,雖然湖湘學派千年的理學傳統道德規範千規萬律,但標準的經濟規範卻是一片空白。在商場中,湖南人以保守自封、腦子不開竅聞名。這是因為當現代經濟規律與道德規範發生衝突時,湖湘文化便感到了困惑,然而傳統的烙印仍留在骨子裡,這種蛻變的痛苦也就顯現出來。
積澱千年的湖湘文化,在湖南的經濟發展道路上設定了叢從荊棘,雖然改革開放給湖南人帶來了很大的衝擊和震撼,但據我觀察,湖湘文化精英主要出身於農村,這和湖南是個農業大省的現實分不開,因此湖南精英們在尋找湖南經濟文化發展的視角時,常常是從農業角度出發而不是以工業和現代文明出發。
隨著經濟發展,經濟的因素很自然的掩蓋了湖南文化的重要性,但實際上湖南文化仍在繼續,只是文化的表現形式不同而已。因此許多文化精英千方百計要維護的其實就是湖南傳統的湖湘文化。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事實。現代經濟價值觀念僅摧毀了湖湘文化的表皮,湖湘文化中固執的農民意識仍在頑強抵抗著。
有人說湖南人是不定型的,就像凡高的畫,總顯得毛糙、潦草。現代社會的精緻和井然有序,湖南人總是缺少,它給人的感覺是總在從野蠻人進化為現代文明人的過程中,但總是沒有完成。或許,是他們本身就不願完成,而寧願在都市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間保留一些原始叢林的野趣和不規範。
湖南山青水秀,物產豐饒,人也因此而感覺銳敏,情感豐富。唯有長句才能容納千變萬幻的意象、表達一洩千里的生命激情;唯有美文才能顯示湖南人的明麗、水的秀美、人的浪漫和風的熱烈。神秘的想象、荒誕的感覺,是楚風楚魂的全部。長句和美文也是楚文學的重要標識。《楚辭》不同於《詩經》,正在於前者華美,後者樸素。美酒、古歌、多情,成了湖南人旺盛生命力的典型象徵。我所熟悉的湖南作家古華、彭見明,都是寫美文的好手。
再文明的湖南人在骨子裡也殘留著原始的野性,這種野性常常被誤解為刁蠻、落後和愚昧,其實,正是這種不高貴但絕對真誠的野質生命,使他們與自然相處得異樣和諧。
如果說,浸染著湖湘文化傳統的長沙男人“籠子蠻深”,那長沙妹子就絕不溫良恭儉讓。長沙女孩愛吃辣,性格也和辣椒一樣,口齒伶俐,衝勁十足。
在街上,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畫面,有衣飾考究的女子,卻不顧風度與人辯駁、爭吵,即使不罵一個髒字,噴出來的詞彙也足以把對手淹死。所以許多剛來長沙不久的外地人,往往對長沙女孩印象不好,認為他們潑辣、任性,不溫柔。

但我在湖南的作家朋友說,愛上湘妹子無疑是一種挑戰,因為引導她們去愛一個人、聽一個人的話是件很難的事。但她們一旦愛了,會死去活來、死心塌地,有湘夫人的斑竹為證。
相比之下,湘伢子就顯得過於粗糙,類似原始部落裡的酋長,頭上頂著三根野雉毛,雙手舉著叉肉,在篝火邊怪叫直跳。這種酋長意識決定了他們對愛的理解是:為她承擔一切。愛對湘伢子來說,與其說是幸福,不如說是責任。
人們認為,女性的“辣”與人的素質有關,例如一個接受了高等教育的長沙女孩,她一定會斯文有禮地處理一切事物。事實證明這個觀點是錯誤的。因為長沙女孩性格里的“辣”是永遠不會消失的,這已經融入到了她們的骨髓裡。她們愛憎分明,性格火爆,個性鮮明但心地善良。有人說長沙女孩是火與水的結合體,對自己討厭的人來說,她們是辣辣的火,不留神就會燙傷你;對她們所愛的人來說,她們卻是柔情似水—-湘女多情。
“湘女多情”,此語源自有關湘妃的傳說。李衍《竹譜祥錄卷六述異記》雲:“舜南巡,葬於蒼梧,堯二女娥皇、女英淚下沾竹,文悉為之斑”亦名湘妃竹。故毛澤東詩云:“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處於農耕文化的湘女,姐妹同嫁一夫,堯的兩個女兒為真愛舜而悲痛欲絕,落淚成斑,這種忠貞不渝的愛情,千百年來在民間流傳。
長沙女孩性格外向但絕非不細膩,天生的非常孝順父母,即使嫁了人,孃家也是心尖尖上的人。所以表面上是“男婚女嫁”,其實往往是女方家多了個兒子,逢年過節,總是先以回孃家為主。她們是永遠“潑不出去的水”。在長沙女孩心裡,親情是一道翻不過去的牆,被圈在牆裡,即便長不成大樹永遠只是一株小草,也自有一種安全的自在。
因此你常可以見到這樣的景象,在某高檔服飾前,有女子在喋喋不休地和櫃員討價還價,最後得知確實不能打折的時候,一邊會滿臉不高興地抱怨“太貴噠”,一邊無可奈何地掏腰包。當遭遇到自己心儀的衣服時,長沙女孩絕對是寧願“肉痛”也要追求時尚的,只要能換到“回頭率”,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長沙女孩愛享受,會玩,幾個長沙女孩“扎堆”一起的時候,話題絕對離不開:哪裡的衣服又好看又實惠,哪裡的小吃味道真的好得不得了,哪處酒吧、計程車高真是刺激帶勁……雖然你會覺得她們有些俗氣,但是這也是她們會生活的一種表現。專程到酒店來看我的一位湘妹小藝,對我來說她幾乎就是一本吃的活地圖,偌大一個長沙,每一個區、每一條街、每一條小巷各有哪些特色小吃,價格如何,她幾乎都倒背如流。
正因長沙女孩捨得消費,所以長沙女性消費熱總是冷不下來,專賣女性用品的小商店、精品屋遍佈長沙大街小巷;而商場裡的服飾櫃、女裝櫃總比男裝櫃大許多,品牌式樣也豐富齊全得多;尤其是一些專賣休閒裝的專賣店,男裝總是縮在不起眼的一角,女裝卻霸佔最搶眼的位置,霸道地張揚著女性的嫵媚。
小藝說長沙女孩是《動物兇猛》(王朔小說名),是湘女中最不好惹的角色。她們冷豔高傲,她們精明率真,她們玩起來很瘋,靜起來很酷,兇起來卻很猛,長沙冬天寒冷夏季酷熱的氣溫,孕育著長沙女孩愛憎分明的性格。
所以,有人評價,長沙女孩,就像湖南人愛吃的辣椒一樣,好吃,開胃,但卻難以消化。但,長沙女孩大多一口長沙話,長沙話本身所獨有的“蠻”味,和無意中脫口而出的“痞”話,令長沙女孩的靚麗“可畏”。
長沙的女孩好看。白白的且細皮嫩肉,眼睛像吃了油一樣,亮亮的。走出門來,既精緻,又精神煥發,腰背筆直的,胸部挺挺的,腦殼昂昂的,好像剛才在家裡喝了一碗人參湯。其實呢,很有可能吃了一碗拍滿拍滿的油淋辣椒。

小藝說長沙女人愛俏,喜歡趕時髦,如果城裡開始流行了一種髮式,一種打扮,一種衣服或裙子或一種鞋子,那你就趕緊去髮廊裡或商場裡看個究竟,她們是不吃飯都可以的,先把那些美麗通通地搞到手裡再說。這也是很可愛的地方。
長沙女孩大概是大陸最大的追星族群。我在湖南衛視參觀的時候,碰到許多在門口等名星的長沙女孩,她們一談起某星來,簡直是如數家珍,那些男女叫什麼,年齡多大,婚否,情人是誰,甚至連血型星座生日都能夠一一道來,令我目瞪口呆。
沈從文名篇《邊城》中的翠翠形像,即是最具湘女味的佳作;古華《芙蓉鎮》中胡玉音拼死愛著秦書田,是湘女多情的又一當代詮釋。縱古觀今,“湘女多情”,致使湘女的熱情、潑辣、敢愛敢恨名揚天下。
如果說“惟楚有材”,讓我們感受到長沙男人的自強和“蠻”勁。那麼“於斯為盛”則讓我們體會到這遠遠流長的湖湘文化,正是因為有這些“辣”勁十足的多情湘女,才有今天之“盛”。
四、夜飲長沙水
長沙的夜色是五彩繽紛的,從華天大酒店的頂層裡俯瞰這片輝煌的燈火,沉沉的夜是無邊的暗色畫框和底色,密佈的燈光如名家細緻的筆觸,筆直縱橫的街道彷彿是天經地緯,路燈的亮點一點一點連線成一條條光帶,蜿蜒在城市的軀體中,好像奔騰的血脈,急速駛過的汽車帶著移動的光點從光帶中滑過去,城市的血液於是每時每刻都在這樣的更新著。迷亂中升起了五彩的焰火,在城市上空爆裂開來,綻放成漫天星雨,閃耀著,燦爛著,給城市的迷人夜景點上了傳情的眉眼。
最後城市終於睡去,只剩下稀疏星子在天頂閃爍著,看著這個逐漸安眠了的城市,原來也可以如此沉靜。

於是叫出租車到解放西路,逛酒吧吃霄夜,成了我倒時差的最佳辦法。據說數年前,解放西路只是一條擁擠的小街道,時光一晃而逝,這條舊式的小巷林立起了高樓大廈,琳琅滿目的霓虹燈在黃昏時便亮了起來,在湘江河畔的風景帶與喧譁的商業街道交叉的這條柏油馬路上,出現了這條酒吧娛樂一條街道,長約3公里,天幕垂下眼簾的時候,這裡的生活才開始甦醒。
這裡幾乎就是長沙夜生活的重要集中地,有純酒吧,有演義吧,有茶館,有中西餐廳,是無論是哪個階層,年紀,學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休閒娛樂的好去處。
只有你有足夠的鈔票和風姿卓越的氣質,那麼偶爾的放縱一下,也可以。燈火酒綠中,看著迷離幻彩中的長沙人釋放著自己的激情,那麼的肆無忌憚,那麼的大膽,一如歷史上那股湘人的勇猛之氣,滲入了每個人的骨血之中,就連朦朧夜色下,也清楚的畢現著。
去“金色年華”是被當地晚報的一位記者帶去的,人浪和搖滾音樂在恍惚的燈光下引誘著行行色色的男女,翻騰,狂飲,沉醉。不管老少,都可以在這裡買醉,紅男綠女,仍然是黑暗城市裡眾多的身影。
這是長沙酒吧一條街霓虹燈最為靚麗的一家大型的娛樂場所,不時會有很有名氣的歌手和舞者在這裡表演,也會有很多湖南文化界的名人出沒在此地。
時尚西式的裝修,高消費的氣勢到是吸引了眾多的有產階級、大老闆以及外地來的客商,生意場上的娛樂,便都帶到了金色年華演繹吧,這個燈紅酒迷的地方,的確有它說不出來的魅力,在高呼聲和喧雜聲中,一路風靡長沙。

露肩紅裳的吧女在舞臺下不停穿梭,年輕的面容,嬌好的身段,時而露齒的微笑,都讓吧檯前端坐的男人們心搖曳,湘女的美麗是何人不知啊,何況拋開拘束的男人們。月色是最好的催情劑,狂亂曖昧的搖滾和風情萬種的歌手們更是催化了臺下的芸芸紅男綠女,於是便一起搖滾,喝酒,尖叫,氾濫曖昧。
梯形臺階上有排吧椅,形狀獨特,圓錐形的倒立,圖形裡透出星光,各種洋酒煽情惑態的廣告,透露出前衛的風格,篩盅嘩嘩的聲音透過天花上隱性的燈又穿了回來。
再走進一個叫COCO的酒吧時,一首周杰倫的《半島鐵盒》正在播放,裡面有點些擁擠,分為兩層樓,雕花的鐵欄杆成螺旋狀盤旋上升,有些懷舊的風格,卻放著時尚的R&B,思維於是便在昏黃的空間裡跳躍,時而有幾個單身的女子走了進來,獨坐在某個不張揚的地方,叫上一個果品,及一杯醉生夢死的雞尾,小酌起來。
我們坐上吧檯叫了杯雞尾酒,一飲而盡,微有醉意,Rap的音樂獨自在昏暗隨意的空間瀰漫開來,瞬間的恍惚過去,身旁漂亮的名記緩緩地說,這裡不同的酒吧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定位:有的以文化藝術界知名人士為主流客源;有的酒吧是歌壇名人聚會地;有的你也許會與某位常上電視上的人物不期而遇。
酒吧老闆大都不希望來客紛紛雜雜,而要體現出強烈的個性。雖然大多數酒吧裡千篇一律地播放著勁爆的電子音樂,但“前衛”和“叛逆”的姿態,是長沙新新人類“憤世”、“標新立異”的基本特色。

我問她,為什麼長沙又叫做“星城”呢?她說據說長沙的得名,是因為二十八宿裡中有一宿的附星,名為長沙,這顆星主壽命,地理方位上某處的位置正好和它相對,所以這個某處就成了長沙城。
所謂星沙的來歷也是如此,星星下的長沙。但是在市井傳說中,卻別有更加美麗的一說:因為湘江岸邊沙灘上的砂礫中有很多石英雲母的成分,陽光下會閃閃發光的很美麗,好像是滿天的星子散落在了沙灘上,所以才把長沙別稱“星沙”。
她說這座星星下的城市裡,牽繫著我一生歲月中的很多很多依戀,它的每個角落,每個傳說,它的每一朵鮮花,每一片雲朵,都彷彿可以在我心中投射出美麗的倒影,勾引出細密的思緒來。再給我一生,依然喜歡這裡……
第三天在湖南最大的捲菸廠白沙集團參觀時,帶我參觀的劉總執意要和我好好聊聊經濟問題,但由於我下一個節目早已安排,無法在白沙集團久留。他說那我晚上請你喝白沙泉泡的茶吧,我問在哪裡,他說當然在白沙井邊上,用真正的白沙水。
“長沙沙水水無沙”。有關白沙井的最早文字記錄,見於明朝崇禎年間所編的《長沙府志》。到清初,見諸書端的白沙井遊記漸多。將白沙井與山東濟南趵突泉、貴州貴陽漏趵泉、江蘇惠山陸子泉並稱為中國四大名泉。
長沙地質屬第三紀紅色砂岩(不透水層),上覆第四紀紅壤,中有卵石層者,廣袤數萬平方千米,而層厚不過五至十米耳。其色也白,其粒也勻。級配均衡,濾力強勁,此清泉之所以生也。白沙井位於長沙舊城之東南隅,古人云白沙井於世者有三:水質清勻潔淨,盛之於桶,則見底浮於面,盈之以器,則面凸出沿,一也;水位深不盈尺,信而守恆,夏不盈升,冬無虛涸,取之不盡,二也;水味甘醇,掬而試之,初洌而轉甘,沸而沏之茶,爽口怡神,三也。凡此其理化性狀優特,所以致之耳。
清初的白沙井遊記最有名者當推蔡以蓖的《白沙二泉記》、曠敏本的《白沙井記》以及張九思的《白沙泉記》。蔡系清初詩人,對長沙名勝情有獨鍾,蔡筆下的白沙井四周野氣橫生,《白沙二泉記》中寫道:“長沙城南五里地,雞犬成村,桑麻可繪,不巷不衢,編茅藉竹,三四茅屋豁出平蕪,迤邐石路數百步,半山壟、半田野,沙石浴雨,倒樹張傘,泉即出山下矣、滿注不溢,取之不竭,甘逾醇酒,涼能醉人。折之西又得一泉,同老泉脈有如開雙奩者焉”。

由此看來,清代初期,尚無從長沙城中通往白沙井的“白沙街”,這山野之中惟有“牧童驅犢,橫笛叱拔,山僧赤腳出汲野寺。”好一派靜謐的田園風光。但明末《長沙府志》中的白沙井,卻是“通城官民汲之”,為何明末轉向清初竟有如此大的反差呢?這可能與清初征戰,百姓逃亡,長沙這片家園尚未完全重整、繁榮起來有關。現今白沙井周圍建起了公園,成為長沙的一大景觀。
走進坐落於白沙公園內的白沙茶舍,這是間用日本銀座風格裝修的現代化茶園,紅木色系的傢俬,莊重,高雅。而且是中西合璧的茶文化,咖啡與清茶同時出現在茶園裡,某個時候會有一個孤獨的女子演奏起些浪漫熟悉的曲子,老闆很刻意的在四周添加了綠色的竹子,竹子是綠色的植物,隨處可以看到一棵棵挺拔的翠竹,在紅色的色調襯托下,在輕輕的音樂瀰漫的空氣裡,很容易就放鬆了思維神經,隨意的坐在木椅上,聊天傾談了。
古人品茶,講究環境閒寂空靈,因此能夠感受樸素淡泊的自然況味。唐代詩僧蛟然以為品茶最好伴有花香琴韻,而明人陳繼儒卻特別強調“品”的真趣,正所謂:“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其與同代張源在《茶錄》中所著“獨啜曰神,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的論調如出一轍。並且,品茶要有好茶好水,茶最好是“紫筍”、“陽羨”,水卻要“清、活、輕、甘、冽”,二者互為表裡,相輔相成,猶如張源所說:“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體。非真水莫顯其神,非精茶曷窺其體。”但最純粹的品茶莫過於日本的茶道,自從珠光把空寂的幽玄境界定為茶道的基本精神,發展至千利休之改革書院式茶道,剔除貴族般的浮華,倡導以“貧困”為根底的草菴式的“空寂茶”。
強調茶室結構簡素、沉靜,配以同樣簡素、沉靜的粗茶具,只在壁龕裡掛一軸水墨字畫,惟一的點綴是插在花瓶裡的一枝花蕾,上面再點一滴晶瑩潔淨的小水珠。以此貫徹茶道中的“空寂”,從“無”的境界中領悟完全純粹的精神性的東西。
“品茶者,品味的不僅是茶,而且是環境和心境,有時主要是後兩者。”劉總說以前在長沙喝茶的有三個去處,首在天心閣的映山堂,次在黃興路的德園,三在嶽麓山的雲麓峰三清殿。但這三家喝茶的場景氛圍,在20世紀80年代中、晚期還可以應付。但在今天的長沙,這三家從環境上來說就有些差強人意了,所以才有了這間高品味的白沙茶舍。
劉總說身為長沙人,他到任何地方出差,一是忘不了辣椒,再就是對白沙井那清冽甘醇的水味無法忘懷,有一次到德國買裝置,甚至叫隨員裝了一筒白沙井水放在行李裡。
趁店主還在泡茶,我們步進白沙井。整個公園的園林建築還頗具匠心,可愜人意。
大門石坊豎書的楹聯,都是按照傳統從右至左;可是“白沙古井”的牌額和橫列的聯語卻反其道而行之,乃從左至右。兩相襯映,使人覺得怪異不經。據《善化縣誌》卷五載:“亭廢,建石坊一座,右題‘玉醴流甘’,左題‘星泉溥潤’。”而現在從左到右看,變成了“甘流醴玉”、“潤溥泉星”!平仄倒還是不誤,語句卻不知所云了。
白沙井井口很小,現有4個井穴,各二尺見方,泉水從井底湧出,終年不斷。井旁一塊石碑,介紹古井興廢的歷史。石廊鐫清代張九思《白沙泉記》雲:“餘謂斯泉,功能厭物,而其出之也,甚約均之也,有漸君子之道也。” 據說當年井旁龍王廟中有一幅對聯:“常德德山山有德,長沙沙水水無沙”,長沙沙水指的就是白沙井水。長沙名酒“白沙液”,就是用此水釀成的。
自明清以來,長沙人民世世代代飲用此水,前來取水者絡驛不絕,綿綿白沙井水,不但澤被長沙古城,清代湘楚大地的莘莘學子們也曾飽饜這香甜的乳汁,並且他們只有在喝過這家鄉最甜美的泉水後,才能走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去。因為白沙水一度被定做清代湖南鄉試的考場專用水。
劉總說當時更有不少窮苦人家汲水於此,擔賣全城,賴以為生。清末以後,挑賣沙水者多居於井旁,白沙井一帶生齒日繁,遂形成白沙街。白沙古井可說是長沙生命之泉。亦因如此,自清末以來,官紳惡霸多想方設法妄圖壟斷白沙井水。
清光緒年間,善化知縣曾在井後立碑,“出示曉喻”,將白沙井劃為官井、民進,並訂立用水章程。民國初年,又有軍閥在井旁立一“告示”碑,刻有“照得白沙井水,四井界限分明,賣水吃水各井,官井專供官軍”等語。舊時,當地還有“挑水會”,凡挑賣沙水者須先交銀元數元入會,取得條據,方可取水。
劉總說長沙除了白沙井,還有許多其它的古井,如開福寺的龍泉井、鴛鴦井。他說其實長沙的許多街名就是井名,如路邊井、桂花井、水風井、青石井、雙井巷、高井街、古井巷等等。長沙的古井不僅培育了長沙的市井文化,也養育了許多名人。
最早的名人是賈誼,他生活的時代與馬王堆漢墓墓主人生活的時代差不多,這位來自洛陽的才子在長沙鑿井栽柑,他的故宅正因為鑿了一口井,頑強地堅守住了長沙人對一位偉人的紀念,唐代杜甫、韓愈也在他鑿的井旁發過思古之幽情,這口井因杜甫“長懷賈誼井依然”的詩句而有了帶滄桑感的名字──長懷井。
長沙最轟動的井則是1996年考古工作者從走馬樓地底發掘的那口三國時代的井,井中出土的17萬餘片三國孫吳簡牘,這口井一時成了考古學者的朝聖之地。
長沙是個經受了無數戰火洗禮的城市,只有長沙的井,才頑強地顯示歷史的本色;隨著時光的流逝,長沙的許多井只能從老街街名中找到其影子了。

在一首悠揚的古曲聲中,我對劉總說,在長沙的這幾天裡,我見了太多的人,去了太多的地方。忽然感覺這忙忙碌碌的生活好像過於浮躁庸俗,雖然我知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但今天夜裡夠坐下來喝一口閒茶,真是非常感謝他。溫文爾雅的劉總說,品茶實則品的是一種心情,如能在都市的喧囂中偷得半日之閒,並不需像“苦茶庵”主一樣,尋一處江村小屋。
我們投資建了這所白沙茶舍,就是想讓現代人靠著玻璃窗,也能烘著白炭火缽,喝一杯白沙清茶,品味長沙的另一種韻致。
當主人拿來筆墨要我題辭時,我毫不猶豫地寫道:讓難得的思緒浸泡在白沙水裡,讓世間的庸俗慢慢地沉入白沙井底,讓長沙的味道盪漾在白沙茶舍的淡淡的茶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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