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自:文景
近期關於哈佛大學取消多門文科專業的新聞席捲熱搜標題——“全球文科專業倒閉浪潮要來了?文科專業未來何去何從?”
在《世界作為參考答案》一書中,劉擎與嚴飛兩位作者也談到了“無用之用方為大用”的人文教育,從兩位的書裡也可以看到,事實上這場危機已經持續了至少半個世紀,那麼,這場危機是怎麼來的?又究竟意味著什麼?我們應當如何看待愈演愈烈的文科唱衰論、文科無用論?
當每個人都在談論“文科已死?”“社科已死?”時,我們究竟失去了什麼?又是什麼在替我們鮮活著?
以下內容整理自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上海首發活動
嘉賓:毛尖×劉擎×嚴飛×詹青雲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毛尖 :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劉老師,我們來談一個稍微嚴肅一點的話題。最近大家都在談文科,文科要死了等等,哈佛大學你們都去過,阿詹也去讀過,哈佛大學文科已經取消了好多課,這個事情你們是怎麼看的?你們是覺得文科死了,還是傳統文科死了,還是文科已經被理工科幹掉了,還是文科被理工科吸納掉了?
現在,包括年輕人來問我未來的選擇等等,我其實已經沒臉說文科多麼重要,因為我在文科這個行當已經幹了很久,我覺得文科已經變成一個越來越保守的地方,甚至是一個封建的地方。這個話這麼說當然不太好,但是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文科死掉也可以,也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
但是你們兩位一直在書裡面呼籲,文科是不能死的,文科很重要,文科死了以後好像沒有底盤了。但是我自己其實,比如說我打遊戲,我在遊戲中感受到的那種激情、浪漫的東西,甚至高過在文學中獲取的那種激情。所以我就想文科怎麼就不能死呢?當然我這個是因為抬槓,三位怎麼看?你們覺得如果文科要死了,(假設)這個東西是一隻狗的話,我拿出這個《參考答案》,這個狗是不是能停下來呢?有同學要來問我,還有必要讀文科嗎,這個《參考答案》送給他,他是不是馬上就能夠轉變思想呢?能不能在這裡聊一聊你們的觀點,也聊一聊你們的書呢?

毛尖(左),劉擎(右)
嚴飛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今天的文科確實不能說死吧,垂死掙扎,正在瀕死的狀態當中。
講一個小故事,我有一個學生正在申請今年的北美博士,社會學,我就幫他做了一些指導。你看我才從哈佛大學回來,波士頓有很多學校你都可以去申請,比如說波士頓大學,波士頓學院。哈佛大學、MIT不太容易申請到,只有像阿詹這種特別優秀的才可以申請到。MIT又是比較偏理工科的,有點類似於清華,沒有社會學的方向,所以我說你可以考慮一下波士頓大學、波士頓學院、東北大學,這些都是在波士頓地區的學校,他們的社會學專業都非常好。這個孩子就特別開心地去申請、去填表,完了以後在網申系統裡面發現波士頓大學、波士頓學院、東北大學的社會學今年都停招社會學博士,因為文科,在北美,整個文科都在不斷地凋敝、倒閉,說沒有經費了,學校要把經費花在刀刃上,花在卡脖子的一些行業裡面,我講的是北美。
在中國其實也是有類似的一些現象,我們會看到今天文科更多是受到所謂交叉學科的衝擊,比如做文學批判的、電影批判的,要加入大資料,變成一個大資料指導下的數字人文。社會學也是一樣,變成計算社會學、數字社會學,等等。彷彿只有在這樣一種交叉之下,和定量研究結合的時候,文科才可以生存下去。
但是另一方面,我和劉老師在哈佛大學的這一年發現,大家都是在文科這個領域裡面不斷地跨學科交叉,我是社會學,劉老師是哲學,阿詹是法律,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出發,去看同樣的問題,那就會有不同的角度切入到同樣的問題裡面,大家一起交鋒。我覺得這非常有意思,會帶來很多的新鮮啟示。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我原來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不是這麼工具理性的,不是這麼數量、定量的角度,去進行思索,我覺得這點對我來講非常重要。
一方面文科確實在垂死掙扎,但是另一方面我覺得也許這樣一個文科死掉了以後,我們可以重新去培養或者生長出一片新的,非常強調人文通識思想、思辨的創新性的天地。就像今天我們和阿詹還有大家一起,在這樣的場合一起交流,大家可以碰撞出一些激烈的火花來。

劉擎(左),嚴飛(中),詹青雲(右)
毛尖 :劉擎老師,作為文科旗手,你覺得你會到死都舉著這個旗子嗎?

毛尖
劉擎 :我自己是一個理工男改成文科的,所以我對文科作為學科並沒有那麼強的感情。現在的文科,死個80%也沒有問題。文科作為學術的一個學科本身,它只需要非常少而精的人,特別熱衷、特別有才華的人。

劉擎(左),嚴飛(右)
毛尖 :你們三個就夠了。
劉擎 :我可能不是。毛尖老師屬於也可以在裡面也可以在外面的,因為她不太受“規訓”。文科的建制,是反人文的,但是另一方面我覺得文科是自覺的,文科是載入在每個人生命裡面的。
毛尖老師的老師——王曉明老師在三十年以前就發起過人文精神的討論。那時候還有人說:你們就是覺得你們自己作為文科知識分子被邊緣化了,你們著急了,說什麼人文精神衰落,中國主要是發展經濟問題,(經濟)發展了一切都會好的,人就會有飽滿的精神。
結果過了三十年,到今天,後來陳思和跟王曉明老師又討論,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比三十年前更減緩了,而是更嚴重了,我們的社會變得像一個叢林世界,我們的人變得越來越像機器。
1993年市場經濟剛剛開始的時候,人家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就自然會好的。其實物質發展不是精神發展的充分條件,它只是必要條件。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我們仍然需要人文精神。就是你看這個世界不能只按照成本利益,按照工具效率來看,而應該把人當作有情感的人,有關懷的人,有對真善美追求的人。而這一切它可以是細雨潤無聲的,我們需要這種滋養人性的人文。但是作為學術追求的那個學科,我覺得確實要少而精的人去做就好了。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毛尖 :阿詹,你能反駁一下他嗎?你不是全世界最佳辯手嗎,我給你一個命題,文科必須死。
詹青雲 :我剛才在想,(文科)也可以找到一些方法活下來,比如說劉擎老師講的是少而精的純文科。但是像法律,相比哲學、文學這些,就是一個很庸俗的文科,是需要在現實和理想之間做一些妥協的。
但是與此同時,我在想,比如我的好多同學他們今天在做一些我覺得很有趣的工作,在大科技企業裡面做法務,要回答一些人類從來沒有回答過的問題,比如說AI的法律責任如何劃定,這種平臺收集人的資訊,它的隱私權的邊界到底在哪裡。你要回答這些問題,其實是要退回我們當年讀法學院的時候,最沒有人選的法哲學,那種對什麼是好的法律這種根本性的思考去回答的,而不是大家當年很熱衷去選的稅法、公司法。
你說那個純文科的、那些關乎我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人和人的關係是什麼樣的,這些問題的思考在今天仍然是有意義的,但是書齋裡的學者要學會把這些東西用在現實世界的碰撞裡,而不是停留在那個純法哲學的思辨裡。

詹青雲
我現在看到的,我覺得我們現在的年輕一代,去區分文科和理科是非常粗暴的,大家需要的是跨學科的知識,就像嚴飛老師搞社會學的研究不需要學大資料嗎,不需要學特別複雜的迴歸分析嗎,肯定需要的。一個理工科的人不需要一些基礎的經濟學、心理學知識嗎,他也需要的。所以我覺得這種劃分本身是很粗暴的。
嚴飛 :或者我覺得傳統的文理劃分只是讓我們在技術層面上有了一技之長,但是學了文科以後會讓我們的精神世界變得更加充沛、富足。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劉擎、嚴飛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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