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冬的燕州市，凌晨六點，“憶江南”小區，一套普通二居室內。
林桐的生物鐘很準，6點差一分，她就睜開了眼，輕手輕腳起床，開始每日的打板生活。
把泡了一夜的雜糧豆放進豆漿機，從冰箱裡拿出奶黃包和牛腩。然後去衛生間洗漱，把頭髮挽起來。
回到廚房，她把奶黃包蒸上，端出微波爐裡解凍好的牛腩，再拿了蔥薑蒜切成絲，仔細碼在麵碗裡。
接著去客廳收拾女兒玩亂的玩具，拉出靠牆的燙掛機，為丈夫葉若柏再簡單燙一遍今天的西裝和襯衣。
客廳裡靜悄悄的，外頭天光漸漸亮過屋內，忙到七點，她的鼻尖有了一層薄汗。
林桐輕輕敲了敲客房的門，為了不打擾葉若柏休息，巧巧出生後，她就獨自帶孩子睡主臥，葉若柏睡客房。
女兒很聽話，媽媽一叫就起了床，粘糊撒嬌，她嗓子癢，咳嗽了好幾聲。
“怎麼感冒還沒好？”葉若柏從客房出來，問。
前些天，葉若柏忙著晉升前的最後一次考核，出差了一個月，巧巧高燒去醫院，他都是事後才聽林桐說起。
“還有點尾巴，馬上就好了。”林桐手腳快，已經牽著女兒的手出了房門，衛生間被老公佔據，她先給巧巧梳小辮。
“我下午送巧巧去我爸媽那兒待兩天，他們要去找我姐，正好孩子們可以一起過週末。”葉若柏刷完牙，在刮鬍子。
林桐有些猶豫：“她感冒才剛好，要不下次吧，我怕反覆，這兩天氣溫上上下下的……”
還沒說完，就見葉若柏臉上有些不悅。林桐想起雖然公婆不太靠譜，但好歹有個大姑子葉若琳，讓她多照看下也行，就沒再吭聲了。
葉若柏今天話很少，牛腩面只吃了幾口，林桐拉過老公的麵碗接著吃，手裡還捏著女兒的一個奶黃包。
“我今天就不回來了，最近忙，又要出差。”葉若柏穿西裝非常帥，身高腿長，是個標準的衣架子，再加上金絲眼鏡加持，衣冠楚楚的新任副總範，馬上就出來了。
林桐擱下筷子擦手，去給他整理領帶，嗯了嗯，鼻音綿軟。
葉若柏的視線落在妻子身上，林桐個子不高，是典型的江南女孩，生完孩子後，身材保持得不錯，一張素淨的臉白生生的，眉眼清秀，就是看久了，未免寡淡。
是啊，他們戀愛3年，結婚7年，在一起已經10年了，實在是有點……太久了！
“林桐，這兩天有沒有收到什麼快遞？”葉若柏踟躕了幾秒，問。
林桐給他打好領帶，往後退了一步，滿意地撣了撣老公的肩，笑彎了眼：“沒有啊，你有快遞寄到家裡啊？”
葉若柏仔細盯了她幾秒，轉過眼神：“沒有，隨便問問，我走了。”
葉巧巧從餐凳上跳下，和爸爸擁抱告別，女兒嗲嗲的奶音讓葉若柏臉色柔和不少，關門走的時候，他臉上笑意猶存。
林桐拉著女兒繼續早飯，母女倆嘰嘰喳喳的對話，充斥著兩居室。
八點整，林桐牽著穿了嫩黃小呢子裙的女兒走出家門，她自己也是黃色長裙，娉娉婷婷，回頭率超高。
“小公主去上幼兒園了！”鄰居吳阿姨在樓下早鍛鍊，看到她們喊了一聲，周圍的老頭老太回頭，一個個笑眯眯地招手。
不用林桐吩咐，巧巧就一路“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叫過去，收穫一大波誇獎。
林桐滿臉笑容，神情驕傲又謙虛，內心的滿足一波波盪漾，像喝了酒一樣微醺。
她善良知足，父母好，老公好，女兒好，就是她能想到的全部幸福。
03
把女兒送到小區門口的幼兒園後，林桐回了家。上午洗洗涮涮很快就過去了，中午補了個覺，起床後開始忙自己的事。
巧巧兩歲後，她在網上開了一家小小的童裝店，把一些純色的衣服畫上圖案再出售，動物、花草甚至超級英雄和漫天星空都可以入畫，別緻又好看。
雖然每個月盈利只有千元上下，但她不靠這個過日子，純為愛好，倒也歡喜。
這次的底稿，她有些不滿意，看了一會兒後，林桐移開小裙子，在紙上接著修改。
電視裡，財經節目正放著葉若柏的採訪，作為新上任的公司副總，葉若柏揮斥方遒，一副青年才俊志高凌雲的樣子，很是養眼。
林桐一邊畫，一邊時不時抬頭瞅，嘴角含笑，人像泡在蜜罐裡，甜美得閃閃發光。
手機響了又響，林桐騰出手去接，初冬下午的陽光穿過白色蒲公英的窗簾，落在她柔順的眉眼和小巧的嘴上，美好得不像話。
樓下有快遞，說是掛號信，讓她帶身份證去取。
林桐簽完字，拿著信上來，信封上的落款很陌生：燕州市清水區初級人民法院。
她有些忐忑地割開信封的一邊，慢慢抽出一張薄紙。
“傳票”兩個字像根針，扎進了林桐眼裡，她的臉是一片混沌的懵。
葉若柏向法院提出起訴——要求離婚！
林桐手抖，傳票掉在地上，她瞪了好幾分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停頓多久，她彎腰去拾，瓷磚上的涼透過指尖，一瞬間擊中心臟，讓她半天沒直起身。
她沒看錯，那的確是一張傳票，葉若柏要和她離婚！
林桐撥打葉若柏的手機，怎麼打都沒人接，秘書說葉總出差了。
給公婆打電話，也沒人接，連大姑子葉若琳，都是關機狀態。
林桐在屋裡坐了大半個小時，胸中那口氣才緩緩下去，起身時，她不小心帶倒了顏料和畫筆，地上濺開小小一灘紅，像血。
她手足冰冷，腦子裡嗡嗡作響，手忙腳亂去擦，女兒快放學了，別讓孩子蹭上，可難洗了。
巧巧！林桐眼前一片黑。
連忙給幼兒園打電話，老師說：“孩子爸爸中午就接走了，說今天要去爺爺奶奶家。”
林桐手顫得拿不住手機，再撥打葉若柏的電話，這次有人接了，葉若柏輕輕一聲喂，讓林桐瞬時崩潰。
“你在哪裡？你……”林桐想維持往日模樣，還是破了功，她開始抽泣，“若柏，為什麼？為什麼？”
葉若柏沉默兩秒，聲音突然變得輕鬆起來，好像大大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看來，你終於收到傳票了，記得開庭日期，別遲到。”
為什麼？林桐喃喃問著，她只會這一句，其它的都失了言。
“沒為什麼，一個半月前我就提過離婚，但你壓根沒理我，”葉若柏拿出一點耐心解釋，“既然不肯，那我就上法院囉，很正常！”
林桐坐在地上發怔，一個半月前？
她想起來了。
那天，葉若柏說菜鹹了不好吃，林桐忙著弄孩子，沒在意，他就突然發火，說這日子過得沒意思，不如離了算了。
林桐當時默默的，沒接茬，她知道葉若柏在競爭副總，壓力大，發洩點情緒很正常。
後來他們都沒再提這事，葉若柏如常，她也如常，倆夫妻過日子，總有幾次提離婚的時候，林桐沒在意。
卻沒想到，葉若柏竟去法院起訴！
04
“我不離！”林桐聲音顫抖，心臟被拉扯得鮮血淋漓，遲鈍的疼痛鋪天蓋地把她湮沒，她咬著牙，牙齒打顫，聲聲哀求，“若柏，你回來，我們談談吧。”
“不用了，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我現在可不是當年的窮小子，你自然不會輕易放我走，法庭見吧！”葉若柏很冷靜。
“葉若柏！你有沒有良心！”林桐喊了一句，她想從地上爬起來，沒成功，變成了跪姿，整個人跪著，面對客廳電視機上方的結婚照。
那是7年前照的，還是那種比較老套的婚紗，她依偎在葉若柏懷裡，目光一起望向前方，眼神中充滿期待和憧憬。
這張婚紗照是林桐最喜歡的一張，以往每次累了，她都會坐在沙發上看很久。
今天……林桐閉了閉眼，被照片刺得心頭滴血。
葉若柏剛開始的確是窮小子，兩家相比，他除了老家比林桐的老家城市級別高些，機會多些，其他方面，林家都比方家好。
就連這套婚房，當年也是林家出了大頭。
林桐想不通，日子怎麼會這樣，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她頹然跪在地上：“那巧巧，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我們鬧離婚，對孩子會有影響，先給我爸媽帶一段時間，你不同意離的話，法院判決後，我自然會讓你看到巧巧，總之，不離婚，女兒你就別想見了。”
“我不同意，葉若柏，我為什麼要離婚？我活得好好的……”林桐喊了起來。
葉若柏聲音穩定如初，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那就等開庭吧。”他啪嗒一下結束通話。
林桐再次撥打，三次之後，號碼被拉黑。
葉若柏，單方面切斷了和她的所有聯絡，一點餘地都沒留，做得狠絕。
05
林桐隨便套了件外套出門，直奔公婆家而去，漸濃的暮色中，她臉色蒼白悽惶，像失去了魂魄。
公婆住的是這個城市難得還沒拆遷的平房，葉家位於拐角，正好開了個小賣部，以前生意還行，這些年，也人少生意淡了。
她早就看到屋裡沒有亮燈，卻還是不死心去敲門，一下一下，帶著絕望：“爸，媽，你們開門啊！”
旁邊的鄰居伸出頭，看見是她，很奇怪：“林桐，你怎麼來了？你公婆都去若琳家了，說要在那邊待段時間呢……前幾天下午就走了，東西收走這麼大一捆。”
鄰居比劃著，林桐覺得心口涼得厲害，好像有個洞，吹出來的風比寒冬臘月還冷。
她兀自強笑：“是哦，若柏和我提過，你看我這腦子，記不住事兒，打擾阿姨了！”
她轉過身，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酸楚上湧，她用力忍著。
林桐蹣跚著走到街邊，頂著小寒風在路邊打車，找到葉若琳，就能找到巧巧。
她要女兒回來，要葉若柏回來，她不要離婚！不要過這種生活！才不過半天，她就要瘋了！
路邊的景色透過車窗，印在林桐茫然的臉上，她望著窗外，眼睛裡空洞得毫無一物。
一個小時後，她跌跌撞撞從某居民樓裡出來，如果不是扶著牆，怕是早就癱倒在地。
葉若琳搬家了，一個月前就搬了，而她，竟然不知道！
06
林桐在花壇石頭上坐下，裙角染上了一點汙跡，她撈起來去搓，搓著搓著，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劇烈顫抖。
滾燙的眼淚，早就落滿了手背，一顆顆滾下去或是飛濺開，無助又絕望。
沒有人知道葉若琳搬去了哪裡。她問了新房主，問了左右鄰居，大家都是搖頭，在這個偏高檔的小區裡，鄰里之間沒有來往，從不打聽隱私。
葉若琳這根線，斷了……
一個月前就搬家了？林桐鈍鈍地想：買房搬家這麼大的事，不可能是突然發生的，葉若柏肯定早就知道，卻半點風聲都沒透露。
林桐掏出手機，哆嗦著進了家族群，果然看到了上面的紅色感嘆號和那排小字：你已被管理員移出群。
她悲從中來，硬扛了半天的那口氣塌了下去，拎著裙角，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哭聲驚起了夜間綠化帶裡的兩隻飛鳥，鳥兒嘎一聲尖叫，逃之夭夭。
半夜12點，林桐拖著身子回到家，進了主臥，跌倒在女兒的睡衣上，小女孩的睡衣奶香奶香，非常好聞。
巧巧還好嗎？沒看到媽媽會不會哭？她還不知道爸爸媽媽要離婚吧？公婆有沒有好好照顧她？還有沒有咳嗽？
林桐把臉埋進睡衣裡，再度失聲痛哭起來。
第二天上午，銀行櫃檯前。
裡面傳出的語音清晰：“小姐，我們已經反覆查過，你賬戶裡只有五千塊，確認無誤。”
林桐失魂落魄走出銀行大門，一屁股坐在門前臺階上，太陽照得她脊背發冷。
所有的銀行卡，如今只剩下生活費那張還有五千塊，其他的理財賬戶，定期存款賬戶，統統空了。
她和葉若柏結婚後，家裡一直有三張卡，生活費那張在她名下，定存和理財的，都在葉若柏名下。
銀行說，三個月前，葉若柏就陸續取消定存，理財直接取現，漸漸掏空，都是他親自來辦的。
林桐想不明白，她一直以為的完美婚姻，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女兒沒了，錢也沒了，葉若柏——他何至於此？！
– END –
葉若柏為什麼要離婚？完美婚姻10年，到底哪裡出了錯？林桐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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