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故事:地下情15年,我們只談性,不談愛

本文作者:甘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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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中絕大部分往事,都將被我們無意識遺忘,而剩下極少一部分,則會成為想忘也忘不掉的思想鋼印,被我們以生命為長度銘記。
秦銘想,他的思想鋼印,就落在二十歲隆冬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
他騎著鳳凰牌腳踏車駛入世紀雲峰別墅區,推開那扇雕龍鏽鳳的防盜門,規規矩矩地根據女主人的指引,坐到舒適柔軟的進口沙發上,正為難雙腿如何擺放更得體時,那個青春洋溢的女學生出現了。
她扎著馬尾,穿著套粉色家居服,篤篤篤地從房間跑出來,追趕著一條眉心畫著紅點的吉娃娃,雙手攏成守門員姿勢,聲音清脆地笑著:“小白,聽話,再畫個眉毛,你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狗狗。”
女主人適時地咳嗽,女學生這才意識到有客人在,立馬收斂起俏皮,筆直端正站好:“你就是新來的家教老師吧?你好,我叫陳若瑜,以後的功課就拜託你了。”
秦銘忘了他是怎麼回應的,事實上他的嘴相當笨,能得到這份工作,很大一部分得益於女主人對貧困大學生的慷慨與同情,他忘了是怎麼點頭寒暄,怎麼開啟第一堂授課,又是怎麼騎回宿舍樓,只記得女學生的姓名和樣子。
漂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右邊臉頰上淺淺的梨渦。
家教老師愛上他的女學生,真糟糕的開頭。
不應該呀,無論從哪一層面,勤工儉學的男大學生,和家境富裕的女高中生。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佔。可命運偏偏喜歡捉弄人,很輕易地,就在一個人的寒冬裡,撒下一小抹春色。
從那天起,他時時盼望著週末,每到星期天下午便穿著單薄的外套,匯入沙丁魚般的人潮裡,跨越三個街區,風雨無阻地駛入世紀雲峰。
陳若瑜成績一般,卻無比鬼馬精靈,喜歡出其不意地給他出難題。
有一回做著功課,忽然靈光一閃,興致勃勃地追問:“秦老師,你說,豆腐乾跟花生米一起吃,真有火腿的味道嗎?”
傳說中明末大才子金聖嘆的遺言。
他聽過這句遺言,卻並沒有心思嘗什麼豆腐乾和花生米,須知,苦澀的生活已令他疲憊不堪。
陳若瑜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便決定親自試一試。
再下一週,等秦銘過來,她便悄悄將他引入廚房,從冰箱裡搜刮出一碟豆腐乾和一碟花生米:“秦老師,嚐嚐,是火腿的味道嗎?”
秦銘沒嚐出火腿的味道,卻本能地撒了個小謊:“是!”
陳若瑜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放肆大笑:“秦老師,沒想到你也會撒謊!我早嘗過了,什麼火腿水腿,根本就是騙人的!”
他羞得耳根都紅了,卻拿她一點辦法沒有,只能任由著那一小抹春色不斷擴大、擴大、再擴大,直到心裡和眼裡,遍是粉色的桃花面。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更何況是他這樣木訥、笨拙的老實人,一跟她對視就臉紅,一聽她的聲音心臟就撲撲跳,直到後來連講題都磕磕巴巴,活潑外放的女學生忍不住開起了玩笑:“秦老師,你這麼緊張,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他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擺手否認:“怎麼會?你不要胡思亂想。”
女學生乘勝追擊:“不會?那你怎麼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更慌張了,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血液衝上天靈蓋又褪得乾乾淨淨,最後只好勉強撐出一點老師的威嚴:“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馬上就要高考了。”
那點威嚴連紙老虎都算不上,紙糊燈籠似的,風一吹就要穿個洞,多說兩個字就要露餡的。他急忙忙收拾東西:“這周的課就上到這裡吧,我下週再來。”
陳若瑜卻還不放過他,從後面追上來,變戲法似的從身後變出一個塗滿果漿的小蛋糕。
他恨不得鑽進地縫,她卻偏偏坦蕩,光風霽月地將蛋糕塞到他手裡:“秦老師,放心吧,我會替你保密的,這是我們小孩子的事,誰都不要告訴大人。我看過你的身份證,今天是你生日吧,祝你生日快樂!”
她的眼睛很漂亮,如繁星,如春水,閃閃發亮的眸光流動。
秦銘確定了,她既沒有惡意,也沒有摻雜別的情義,只是青春期女孩發現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後,本能的調皮和惡作劇。
他不知是該開心還是失落,懵懵懂懂接過蛋糕,匆匆道了聲謝便倉皇逃去。
第二天,他便以學業繁重為由,辭去了家教一職,連女主人提議的吃頓答謝飯都婉拒了。
他想,飛鳥與魚原就不應有交集,悸動也好,妄念也好,所有青澀微苦的秘密,通通埋藏在二十一歲生日這天吧。
春光和桃花面被封存進記憶的寶盒裡,秦銘繼續他為金錢苦悶掙扎的青春,早逝的父親,多病的母親,還有一個正在唸書的妹妹,這樣的身世,原就不該對任何人有非分之想。
他像一輛走神的列車,短暫地偏離過軌道一陣子,終又被現實拉了回來。
按部就班地讀書、兼職、實習,原以為往事從此只是往事,卻不料緣分這東西,就像一個雖則拖延卻又過分精準的催收師,未平的賬,無論多久遠總要追回。
他又遇見了她。
兩年後,在畢業實習的律所。
那天夕陽燦爛,他揹著包正要下班,就被同組的師兄叫住幫忙加班。說是幫忙,其實是免費侵佔他的勞動力——那本不該是他的工作,而他已連續加班大半個月。
他話裡剛露出一些拒絕的意思,師兄便以實習生評優相要挾,沒辦法,他太需要那個評優指標,於是只好伸手去接那沓厚厚的檔案。
一聲撲哧輕笑忽而響起。
他雙腳立定原地,僵硬地回過頭去,窗外一個夕陽變成十個,炫目得令人不敢睜開眼。
“秦老師,還認識我嗎?陳若瑜。”
認識,怎麼會不認識,他想回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陳若瑜見他這幅模樣,大跨步笑盈盈走過來,湊到他跟前道:“你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這麼呆。”
她也沒怎麼變,還是那樣漂亮、俏皮、輕靈巧動,只是將高馬尾換作了波浪卷,臉上施了點淡妝,相比從前更添幾分女性韻味。
“秦老師,你不會拒絕人嗎?他在欺負你,你感覺不到嗎?”陳若瑜眉眼一挑,主動向他發起邀約:“請我吃飯吧,我教你怎麼對付這種人。”
他忘了自己是怎麼懵懵懂懂答應的,又是怎麼懵懵懂懂隨著她走出寫字樓,只記得那天湖邊餐廳,夕陽如碎金般灑落,人比天光絕。
“秦老師,你以前教過我,現在輪到我教你。你以為與人交際最重要是不發生衝突?其實恰恰相反,交際的第一步是不要害怕衝突、適當發生衝突,利益往往是從衝突中爭取來的。”
“比如今天那位師兄,他之所以敢用評優拿捏你,無非是算準了你脾氣軟,不敢衝撞他。但其實大家都要評優,他能拿捏你,你就不能拿捏他嗎?秦老師,人善被人欺啊!”
“不過既然已經加完班,就無謂再白白跟他惡交,這時候要想的,是怎樣讓付出有意義,班不能白加不是?”
她指向他放在桌面的手機:“手機,拿起來,點開領導所在的群,@那位師兄,告訴他,他讓你錄入的資料你會錄好,讓他好好休息,不必把這次的幫忙放在心上,實在不好意思,下次也替你加班就好了。”
“他喜歡使喚你,原因之一便是你從不邀功,力氣你出,功勞他佔,何樂而不為?所以這時候你一定要學會邀功,讓領導知道幹活的是誰,這樣一來,他佔不到便宜,就不會再盤剝你。”
秦銘聽著這些話,不由得瞳孔漸漸放大。
從來沒人教過他這些。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唯一能教他的便是幹活勤快點,寧願苦點、累點,也要跟大家搞好關係。老師只教法理和法條,同學和同事更不會探討這些。
他一個出自小鎮的做題家,貿貿然被推入職場,便如同書生上了戰場,不知捱了多少鐵槍肉拳,這才頭一次看人排兵佈陣、運籌帷幄,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你……怎麼懂得這麼多?”他囁喏半天,只擠出這麼一句。
“這有什麼!”陳若瑜抿一口果汁,大大方方道:“我爸媽做生意門道多著呢,我從小就被帶去見這個叔叔、那個伯伯,這些亂七八糟的道理早聽得耳朵生繭了。”
她說完頓了頓,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注視他,像在等他說些什麼。
秦銘也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比如表達內心的觸動或感激,但嘴實在太笨,根本無從說起。
陳若瑜雙肩一攤,往座椅靠背上一靠,面上露出些抓狂神色:“秦老師,我記得你是法學專業的吧,以後是不是還得做律師、做法官?怎麼說話都支支吾吾的,怎麼打官司?”
秦銘垂頭預設。
大方得體並非天生的,需要經過許多引導指點和實操訓練,而他兩樣都沒有。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成績,所仰仗的都是勤奮、吃苦、謙卑,因而也產生了依賴路徑,遇事只會勤奮、吃苦、謙卑。
陳若瑜無奈嘆氣,認栽似的道:“算了,來日方長,我一點點教你吧。”
來日方長。
這四個字像一把魔術刷,陡然刷亮他灰暗的青春。原來他們之間,竟還能擁有那樣多好時光。
像撿的,像騙的,像一個不義的盜賊,從老天那裡偷來的。
他貪婪地享受那些時光,也享受著她心血來潮的興致和略帶貪玩意味的戲弄。
天知道哪來的熱情,她跟他的笨拙較上勁了,像在哪裡領了KPI,非要將它攻破不可。
她買了一大堆關於職場和溝通的書籍,勒令他逐本閱讀提交心得體會;製作一張口語練習表,要求他每週以短影片的形式提交作業;偶爾還會靈機一動,抓著他去實地演練。
有過那麼一個週末,她起了個大早,約他去公園見面,一見面便將一個金黃色喇叭和一張演講稿塞到他手裡,指著公園中央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道:“去吧,給他們做演講。”
秦銘看一眼跳得起勁的老頭老太,眉頭皺得像豎風琴:“真的要在這裡講?”
陳若瑜側過頭打量他,那意思是“你覺得呢”“我像開玩笑嗎”?
見秦銘遲遲不開腔,她將他一把推搡到中央的空地上:“來,站這裡讓大家看見,秦老師,你之所以進步慢就是太要臉了,其實不要臉沒什麼難的,邁出第一步就行了。”
她作了個天高任鳥飛的誇張手勢,一本正經地衝他點頭,俏皮的臉蛋上露出少見的虔誠。
周圍漸漸有人湊過來,想看這一對年輕人搞什麼名堂。
秦銘趕鴨子上架,只得硬著頭皮拿出陳若瑜早為他準備好的演講內容,一看演講內容直接想死,標題是:“週末大清早跳廣場舞是不是擾民行為?”
他剛鼓好的勇氣又沒了,可憐巴巴地向陳若瑜遞過一個求饒眼神。
陳若瑜卻雙手往腰上一叉,腮幫鼓子起,作出生氣的表情。
他要臉,但又很怕她真的生氣。
心想死就死吧,終於緩緩抬起喇叭讀了起來。
那短短五分鐘絕對是他生命中最漫長的時刻之一,周圍的老頭老太先是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而後又恨不得把他撕了。
只因他的演講稿中寫著“我們不能因為喜歡吃榴蓮,就在電梯裡大快朵頤,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是一種極不道德的行為……”
秦銘讀稿的間隙偷偷抬頭看一眼,一群老頭老太指指點點,面色極為憤慨,馬上就要跟他激情對罵的架勢。
死到臨頭,他居然覺得陳若瑜說得對,不要臉這種事一旦邁出第一步就沒什麼難的了,他現在一點都不怕在大庭廣眾之下演講,只要不是這種刻意尋死的內容!
他有心理負擔,老頭老太可沒有,果然,沒等稿子唸完,就有人激情開麥了。
“我們跳個廣場舞招你惹你了?公園你家開的?”
“哪來的神經病,大早上給人添堵,你家沒老人嗎?”
“這麼多道理,有本事去告我們啊!長得人模狗樣,腦子不正常!”
一個白頭髮大爺格外激動,手指點點都要戳到秦銘臉上了,眼看衝突即將爆發,說時遲那時快,一旁草坪躲著的陳若瑜一把閃現,拽住秦銘的手臂就跑:“愣著幹嘛,快跑啊!”
風從耳邊呼呼吹過,身後是老年人群情激奮的叫罵聲,兩個年輕人一邊跑一邊笑,直笑到喘不過氣來腰都直不起,陳若瑜蹲在人行道上捂住臉肩膀顫抖個不停。
“你還好吧?”秦銘不知道她是哭是笑。
她抬起頭來,眼底是閃閃發亮的淚花,一邊笑一邊揩淚:“我的天,太丟臉了,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秦老師對不起,我真不知道會這麼丟臉!”
那天,他們沒有乘坐交通工具,而是從公園一路漫步回宿舍。
他幾番旁敲側擊她的用意,為什麼對他這樣好?為什麼願意將寶貴的時間虛擲在他身上?以及,跟他在一起時,她是否也會分外快樂、分外不捨?
他不知道自己期盼聽見些什麼答案。
只知道她給出的答案異常磊落,一如當年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質問他是否喜歡她時的磊落。
她手裡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噼裡啪啦地答:“哎呀,秦老師,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呀,你呆,你可愛,你好玩啊,再說,你不也教過我嗎,報答師恩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初見那天,她追趕著那隻眉心塗著紅點的狗。
你呆,你可愛,你好玩啊。
或許,在她心裡,他也像那隻叫小白的狗,聽話,知趣,逗人開心,是她平淡生活的玩物,無聊青春的點綴。
可是,又有什麼所謂呢,即便只是玩物,也是他的榮幸了,不是嗎?
——未完待續——
(出版及版權請聯絡微信:Dave_liang55
甘北碎碎念:
五一假期隨手寫了箇中篇,又虐又甜個人非常滿意,算是成人愛情童話吧,後期寫到在被窩裡亂扭那種,大概三萬字(已全文完稿),一個星期左右可更完,記得每天來捧場,然後多多評論、點贊、轉發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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