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電影化妝師,合作過章子怡,70歲用上海話寫網文

這是《自拍》第451個口述故事
70歲這年,沈東生決定退休,他要離開電影化妝這個行當。
他上世紀七十年代進入上海電影製片廠,在這一行深耕超過四十年,拍了幾十部影視作品,拿過金雞獎,也創造過很多化妝造型界的第一。他合作過包括濮存昕、章子怡、陳道明在內的許多知名演員,在中國電影博物館留有作品,上海電影博物館的名人牆上,能找到他的名字。
退休以後,沈東生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
那段時間,小學同學告訴他,他們曾經生活過的、位於上海天通庵路的弄堂要拆遷了,他特意去看了最後一眼。沒成想一進弄堂,那些倚著牆壁、坐在小板凳上曬太陽的老人們,竟然還能認出他,還記得他的名字。弄堂裡的回憶一下子朝他湧來——總是把頭髮梳得頭絲清爽、叼著根牙籤的老爺叔;抽香菸從來不留香菸屁股的黃伯伯;帶著他去菜市場撿菜皮的外婆……都重新湧現在他眼前。
他說,“我要寫他們,我有了想寫他們的思想和情感支撐”。
這一年,沈東生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他決定重拾年輕時的文學夢想,當一個用上海話寫作的網文作家。他的第一部長篇連載小說,已經在番茄小說上更新了43萬字。故事還在繼續,那是他忘不了的人們,和他們在上海弄堂裡的生活。
以下是沈東生的講述。
上海弄堂裡的人生底色
1950年,我出生在上海的一條弄堂裡。上海的弄堂,分上只角弄堂和下只角弄堂,上只角弄堂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弄堂裡是洋房、公寓。而我出生在下只角弄堂裡,是窮人家住的地方,房子是自家蓋的,有高有矮,有大有小,破舊不堪。
我家住的是一個平房,原來外邊圍了一圈籬笆,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籬笆慢慢沒了,只剩下零零星星插在地上的竹竿。弄堂裡大多數人家買不起皮鞋、球鞋,小孩子穿的都是母親做的布鞋,男孩穿圓口布鞋,女孩的圓口布鞋上還有一個搭扣。布鞋弄髒了,洗乾淨,稀疏的竹竿就成了晾布鞋的好地方。
那是我對弄堂生活最樸素的印象,弄堂裡的人家裡並不富裕,但大人們總有應對的智慧。
我上小學時候的照片。
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糧食都是定量的,那會兒我們小孩子調皮搗蛋,吃下去沒多久就餓了。為了讓我們不至於餓著肚子,為了讓我們吃得飽一點,每天一大清早,天還沒亮,我外婆就帶著我和我幾個兄弟拿著小矮凳,去飯店門口排隊買稀飯。因為稀飯不用定量,我外婆幾乎就天天帶我們排隊買稀飯吃。

過去我們家的副食品購買證,我到現在還留著。
當時我央求外婆買一隻毛茸茸的小雞,外婆也就幫我買了。但小雞吃什麼呢?那時候青菜雖然只要一分錢一斤,很便宜,可人都不夠吃的,更沒有餘糧給小雞吃。外婆就帶著我去菜市場,撿別人不要的菜皮皮,喂小雞。
我們就這樣把小雞養大了,忽然有一天,我們在養小雞的盒子裡發現了一顆雞蛋,一家人都興奮壞了。可小雞長大後,我們又都捨不得吃它,依依不捨地把它賣給別人家。賣掉雞的那天,我大哭了一場。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我依然印象很深。
我們家的全家福。
弄堂裡都有吃泡飯的習慣,早上起來,大人要上班,孩子要讀書,家裡又沒錢買各種早點,就把隔夜的冷飯拿出來,把開水往裡面一倒,放在爐子上燒一燒,配上點醬瓜吃下去。日子好的時候,還能配一顆高郵鹹鴨蛋,但這也是很奢侈的食物,要用刀切成幾瓣,一大家人分著吃。當時養成的很多生活習慣,我都保留到了今天,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吃泡飯。
這是我小時候在弄堂裡住的“7”號,要拆遷的時候,我特意回去拍了它,這裡有我童年的記憶。
弄堂里人和人的感情很特別,每家每戶捱得很緊,強烈的情感也直接地碰撞在一起,大家會因為一些小事情吵起來,甚至打起來,但不需要誰來調解,隔天我燒一碗餛飩端到你家去,你拿一碗湯圓送到我家來,這樣就和好了。再比方說下雨天,從來不用擔心晾在外面的衣服,你回來的時候人家已經幫你收好、疊好了,晚上給你送過來。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十幾年。
大家會把衣服晾曬在外面,過去雨天的時候,鄰居會幫你直接收好。
過往那些點點滴滴的生活小事,到現在都留給我很深的印象。
前陣子,我偶然聽小學同學說,我們過去住的弄堂要拆遷了,臨拆遷的時候,我特意回去看了一眼,沒想到走進弄堂以後,那些倚著牆壁坐著曬太陽的老人,竟然還記得我的樣子,還要叫出我名字。
聽說弄堂要拆遷了,我特意回去看了一眼,拍了許多照片,沒想到弄堂裡的老人還能認出來我。
我特別感動,一下子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感。
如果每個人的創作都有他的底色,那上海弄堂裡的生活,就是我所有思想和情感的支撐,是我寫作的源泉。
當了40多年電影化妝師,
我看到很多明星的成功不是偶然
中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了紡織局的棉花倉庫裡,當搬運工。工作很辛苦,一個棉花包有200多斤,要把它搬起來,一層一層疊起來,堆得像房子一樣高,蓋上油布,儲存起來。最難熬的是夏天,六月份,我在船艙裡幹活,一天可以喝十幾大碗水,喝下去也沒有小便,全變成汗流出來了,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如今想來,那段日子雖然苦不堪言,但卻給我今後的人生留下了蠻寶貴的精神財富,讓我敢於直面生活,懂得要如何去克服困難,去戰勝困難。
後來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一個同事拿了張報紙給我看,和我說上海戲劇學院要招生了。
青年時期,我在北京旅遊時在天安門廣場上拍的照片。

幸虧我有繪畫基礎,早年間,我還在讀中學的時候學會了畫畫,會畫一些畫像,美術老師和高年級同學看了以後,覺得我畫得挺好。於是,有學校、工廠裡需要畫像的,就會有人介紹來找我。那個時候沒什麼報酬,但他們會給你一個工作服,給你買顏料,畫完畫,餘下的顏料還可以拿回家自己畫畫,我就很滿足了。我畫過最大的畫像,掛在外灘20多層的房子上。這些經歷給我繪畫的發展打下了很重要的基礎。
那一年我報了上海戲劇學院的人物造型專業,一下子就考上了。學校的學習條件很好,有專門的畫室,一個班級十多二十來個人,專門帶我們的老師就有七八個。我們學服裝設計、化妝造型這些專業課,而我還是對繪畫最感興趣,除了必須上的專業課,一有時間就躲到畫室裡面,從早畫到晚。
從戲劇學院畢業後,我就進入了上海電影製片廠,成為了一名化妝師。這也是我職業生涯的新起點。
我正在給演員化老年妝,要把斑駁的皮膚一塊塊貼到他的臉上。
大家對化妝師的理解,好像就是塗脂抹粉。但這個概念不全面,電影化妝還包含很多門類,有肖像化妝、特效化妝、老年化妝,還要掌握繪畫、雕塑等技能,甚至還要掌握翻模、化工配方等工藝手段,才能成為真正的化妝造型師,達成導演想要的視覺效果。
要塑造出電影所需要的特效,很多生活的真實場景我也不一定見過,但只要有形象思維,就能夠想象出真實的場景,創造出電影需要的視覺效果,在化妝材料的使用方面也都可以不拘一格。
比如說,有一次要做傷口化膿的效果,我突然間想到了金黴素眼藥膏,黃黃的膏體放到傷口上,看起來就是化膿的效果。再比如說,有一次導演提出要做一個眼睛瞎掉的效果,現場一時沒有現成的材料,肯定沒有人能猜到我是用什麼材料來做的——我用餐巾紙,加上乳膠,一層一層直接做到演員的眼睛上,再上色,就能做出眼睛瞎掉的樣子。上鏡的時候,可能誰也沒有想到是用餐巾紙做成的瞎眼。
我在工作室製作人物臉部模具。
我遇到的最有挑戰的角色,可能是“魯迅”。
有一陣子拍歷史電影,很多都啟用特型演員來演領袖人物、演肖像人物。演員本身長得和歷史人物很像,然後導演就會把他們找來訓練,演戲,成了肖像特型演員,上了大銀幕。那時有很多專門的肖像特型演員。
拍《魯迅》的時候,丁蔭楠導演問我,沈老師,你能不能給一個演員動一次大手術啊?他說的大手術當然不是讓我真去開刀,而是他找了一個很能演戲的表演藝術家來演魯迅,這個演員外形和魯迅外形完全不像,這個人的名字後來大家都知道了,是濮存昕。
那會兒我們專門去了魯迅博物館聽取意見,裡面的工作人員都是專門研究魯迅的,他們聽說要找濮存昕來演魯迅,都說,這怎麼可能呢?他的外形和魯迅差了十萬八千里哦。
我和濮存昕一起研究魯迅形象時的合照,背景裡貼著很多魯迅先生不同時期的人物照片。
巨大的難題擺在我們面前。那時我們用了塑型的材料,透過雕塑、翻模,把材料做成零件,然後把零件一塊一塊貼在演員的臉上,演員的額頭、顴骨、眼睛的眼皮形狀、眼袋、頭髮、眉毛、鬍子,全是假的,每天光化妝都要花兩三個小時,真正動了“大手術”。
但是化完大家一看,真的像。
為了轟動效應,電影開拍的時候,都是保密狀態,拍到一定的時候,才突然之間給媒體開放。《魯迅》那部戲拍到一定的時間,開始宣傳以後,記者們到了現場,看到濮存昕的形象,一下子都驚呆了。好多人跑到化妝間來採訪我,問我是怎麼把這個人物塑造出來的,當時上海的報紙、外地的報紙,用一整個版面來報道這件事。
很多人問我成功背後的訣竅——技術上的事情各有不同,但其中最重要的道理其實很簡單,就是任何事情,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把它做好,我得對得起每一件做過的事。
我給濮存昕化的魯迅造型,當時每天要畫兩個多小時。
那個年代,每一個電影人身上,都有一種很較真的個性,願意去吃塑造角色的苦,演員更是如此。我之前在《茉莉花開》裡合作過章子怡,有一場戲我印象很深,那是場夜裡的雨戲,她懷孕了,要一個人去醫院,結果路上突然摔倒了。當時的拍攝條件很惡劣,水是從旁邊河裡抽上來後,造的人工假雨,淋下來是很明顯的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拍到章子怡雨中摔倒的戲,章子怡特別紮實地摔下去,撞到了旁邊的一個消防龍頭,手臂上的血一下子就出來了。在鏡頭裡是看不見的,當時只有我們化妝師站在邊上能注意到。我上去說,哎喲,你要不要包紮一下?但她拒絕了,帶著傷拍了整整一夜,拍完她手臂上的血還在流。
所以我會覺得很多人的成功,不是一個偶然的事情,它基於很多大家看不到的努力和艱辛。
我和陳道明、袁詠儀合作《一江春水向東流》時的合照。
我的辛勤勞作,也有了回報,拿了不少獎,像《三毛從軍記》《開天闢地》都得了當年的金雞獎,《詹天佑》得了化妝金像獎,這些獎裡包含著我的心血,也是業界對我的付出的認可。
現在回想我這幾十年的職業生涯,有很多開創,有許多前人沒有做過的業績,我覺得就像魯迅先生說的,世界上本沒有路,走多了,路就出來了。
我和劉嘉玲在片場合作時的照片。

我相信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
70歲寫小說,我的又一個人生戰場
70歲的時候,我讓自己正式退休了。
剛開始,我心裡會隱隱有一種感覺,好像還有點事情沒有做完。慢慢的,我腦海裡開始有了一個越來越明確的念頭,我要寫一些東西。
我有一個習慣,早上經常五六點會突然醒來,摸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寫上幾段字,或者看看書。
我最初開始寫小說,要追溯到20多歲的時候。那年代還沒有電腦,完全手寫,寫完以後,還把稿子工工整整地謄抄到一格一格的文稿紙上,再寄給出版社投稿。
我第一個故事的主人公,叫李家阿婆。她是上海弄堂裡非常典型的老人形象,花了一輩子心血把孩子帶大,老了以後,唯一的盼望是兒子能經常回來看她。過春節的時候,她終於盼到了兒子的來信,很高興地買了一堆年貨,回家路上還哼起鬨小孩的兒歌。
郵差卻給她送來了信,很短,兒子說沒空回家。後來李家阿婆大病了一場,這時候兒子、孫子都回來看她了,但她還是沒有好起來,大病過後就走了。在故事的結尾我寫道,人們都說李家阿婆有福氣,走得很安詳,但我爺爺卻說,老人家啊,畢竟還是耐不住寂寞。
這篇小說後來刊發在《萌芽》上,編輯還覺得奇怪,說你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怎麼會寫出這樣的故事呢?
我覺得弄堂裡看到的、一起生活過的底層人民,就是我的創作基石。他們可能並不富裕,住的房子也不寬敞,但他們有愛、有對生活的嚮往,也創造了弄堂裡生動豐富的生活,這些都成了我的素材。
早年間,我曾學習小提琴。
半個世紀以後,我重新拾起筆,成為番茄小說上的一個網文作家。現在的寫作跟過去有很多不同,但我願意去寫那些我經歷過的生活。
我的作品裡有碼頭工人,他們源自我真實的當搬運工的經歷。我印象很深的一個碼頭的老師傅,抽菸是從來沒有菸屁股的,一根菸快抽完了,就把新的煙從菸屁股接上去,直到全部抽完,他對生活的勤儉刻在骨子裡,直到今天我去寫他的時候,腦海裡都能浮現出他的樣子。
我還寫過拍電影的事,主人公就是一個電影化妝師,在名利場浮浮沉沉,因為媒體報道而出了名,往後片約不斷,卻因為過於優秀的後生而再次遭遇危機……這個小說沒寫完,也沒有再寫下去。但以後我會繼續寫下去的,這裡也有我忘不掉的生活。
我寫的最多的還是弄堂裡的人,我的第一本長篇小說叫《上海弄堂裡吃泡飯的咪道》,故事裡有一位裝闊的老爺叔,每天都要把頭髮弄得清清爽爽,嘴裡叼一根牙籤。其實他也是每天吃泡飯的人,但他叼一根牙籤,就顯得像是他吃了一些葷菜,要剔剔牙,擺富。這位爺叔當時就和我住在一條弄堂,他每天都要打扮得清爽、穿西裝出門,可你說他有錢嗎?他十幾年裡也只有那一套西裝。
我在番茄小說上連載的網文《上海人吃泡飯》。
我還寫過弄堂裡孩子們之間的情感。當時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只能穿得起大人做的布鞋,但稍微有錢一點人家的小孩,就能買得起球鞋,白色的球鞋洗完以後,上面還刷一層白色的粉,掛在插在地裡的竹竿上。孩子們之間互相羨慕,就吵吵著把墨水澆到別人的白球鞋上,這樣球鞋就沒法穿了。
這些事也都是真的,那會兒我是真的很調皮搗蛋。
我和兒時玩伴們的合影。
開始在番茄連載小說以後,我的生活找到了一種新的規律,每天早上五六點鐘,我醒過來,就朝床頭櫃上摸手機,把當下腦子裡朦朦朧朧的想法記下來。中午吃完飯,我也喜歡在沙發上稍微瞌睡一會兒,突然醒來以後,腦子裡也會有些想寫的東西,有時寫的很順暢,就寫一兩個小時,有時寫的非常卡殼,我就放下,也不硬寫。我沒有辦法像年輕的網文作家那樣做到日更,但每三四天,我還是能更新4-5000字的,現在這篇小說已經有40多萬字了。
平時我做家務的時候,也會插個耳機,用番茄聽一些小說。我發現年輕人好像都喜歡玄幻型別的故事,但我還是愛聽生活類的作品,也愛寫生活類的網文作品。雖然像我這樣的中老年寫作者,也許在番茄小說不是主流,但我們依然可以有自己的文學理想。
無論我的生活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無法忘記過去的境遇,我忍不住想透過寫作來表現它們。
這條長長的小弄堂,就是小說裡我寫到的“小時候,怕鬼,一到晚上,就拼命跑進去”的弄堂。
因為我是上海人,我想傳承和發揚上海話,我的網文是用上海話來寫的。寫起來確實挺有難度的,要如何兼顧發音和意思表達的統一,哪些俚語大家能聽懂,哪些會比較陌生,都需要去鑽研、去平衡。
像我之前在小說裡,有一個男人叫“黃伯伯”,其實這是上海話的說法,比如你拜託一個人辦事,他總不給你滿意的答覆,就可以說,“哎喲儂個黃伯伯”——意思是,什麼事情到你手上就會黃掉了。當時評論區就有讀者問我,這人明明姓李,怎麼叫他黃伯伯?我就意識到外地人不知道上海的俚語,這裡需要解釋清楚,人家才能懂。
我用上海話寫作的初衷,是覺得這種方言有它特殊的魅力,它的發音、它的內涵、它的表達方式都很特別,跟北方話不一樣。但現在說上海話的人好像慢慢在減少,很多小孩都不會說上海話,連年紀大的爺爺奶奶帶孫子,也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去和他們講話。這就需要我們大力去傳承和弘揚上海話。
為此,我就覺得,應該有人用上海話去寫上海的故事。
過去買糧食用的糧票,我到現在還留著。
現在我的小說下面,能看到很多外地讀者的留言,有山東的、有河南的,來自全國各地。他們會和我討論故事,討論人物命運,說明他們看懂了上海話寫的上海故事,他們一定越過了語言的隔閡,看懂了人物的命運,為他們感同身受著。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做這事還是很有意義的。
我在今日頭條上寫了一篇關於弄堂邊菜市場的短篇小說,這是讀者在評論區的留言。

那一刻對我來說很受用。
也許我們終將老去,也許關於上海弄堂的記憶會會越來越少,而在我的筆下,上海的弄堂、和弄堂裡的這些人,他們的故事會依然繼續。
*本文由沈東生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註明外均由本人授權提供。
*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沈東生 | 口述
咩 嘰 | 撰文
貓 基 | 編輯
-THE  END-
這是我們講述的第451個口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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