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問題做研究】
批評我國大量進行的基因組測序、單細胞測序,不是因為不會、不做,而是早就做過基因測序、而且長期做。但,是選擇性、儘可能選擇,為科學問題而做,不為發表測序結果而做。
恐怕,現在國內,熱衷基因組測序、以基因組測序聞名的企業,沒有一個員工,從最大的高管到一般技術人員,做測序的時間早於我。
恐怕,現在國內,沒有一個現在做單細胞測序的人、單位,做測序的時間早於我。
當然,不是說華人我第一個做測序,而是比較現在國內那些特別熱門的機構和人員,在我批評他們的工作的時候,經常被誤解,認為我自己不會基因測序或者不如他們。
我UCSF研究生期間,1988年,幾個月主要的工作就是基因測序。也是我第一篇原始研究論文(1990)的圖之一。
但是,那是由科學問題導向。果蠅一個基因突變後,導致神經系統增加、表皮減少。一篇文章是搞清楚這一變化,一篇文章是用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找到這種突變影響的基因。

以上這張關鍵的圖,絕大多數現在做基因測序、基因組測序、單基因測序、轉錄組測序的人,其實不僅不會,也不懂。
而我的研究生工作,關鍵和主要的時間是獲得以上的圖。因為它總結了我如何、是否拿到了有重要功能的基因。
拿到基因之後,才有測序,不是為了測序而測序。

(以上是測序的例子,不是1988年的結果)

我在Harvard博士後期間(1991-1994),測了恐怕二十幾個基因的序列,但用過半個,其他都沒有發表。
我那時候的測序,用的是聰明的Sanger發明的方法。理解這種方法的原理很有趣,雖然我們做起來是手工活,但心裡樂滋滋,因為每一次洗長長的玻璃板、保證玻璃板倒膠沒有氣泡、在自己實驗臺上開上兩三千伏的高壓電,都記得自己是為了科學問題、用了聰明人聰明原理的方法,就在自己面前出現基因序列,序列將提示其編碼蛋白質的功能,有助於理解我們希望理解的問題(雖然不是每一次都能達到目的,但目的是理解功能及其機理,這一點本身是非常清晰的)。
我實驗室30年來,基本每年都有基因測序,而且可能幾周就有一次,是以分子生物學為核心的我的實驗室的常規。
但是,我們測序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之一。在沒有達到目的的情況下,測序結果完全不發表。
我實驗室也做蛋白質的質譜分析,但迄今,也是大部分結果沒有發表,而只發表了與研究問題相關、有助於對問題研究的少部分結果。
因為,無論是基因測序、基因組測序、轉錄組分析,還是蛋白質、蛋白磷酸化組、代謝組,我們都是作為技術手段,與其他技術手段結合,用於研究科學問題。
我們從來不把測序、各種組學作為最終結果而發表出來。雖然,其他人發表過多篇這種文章,我們要就是不發表,要就是作為一篇文章中的一個圖。而其他實驗室,有時發表了兩篇全文,都是我們不發表的那種文章,沒有推進問題的理解,只是資料堆砌。
我們不是資料收集員。用有些物理學家的話,我們的研究“不是集郵”。
所以,當大量以資料為全部內容,假惺惺說有什麼其他意義的文章充斥文獻的時候,當國內很多機構對此推崇備至、做這樣工作的技術員大量被稱為科學家的時候,當國內大量經費和人力資源被浪費於這類工作的時候,當一批年輕人誤認為這就是他們的前途而樂此不疲的時候,總應該有人出來說清楚:
同志們、朋友們、年輕的後輩們,應該讓更有錢的國家及其人員去收集資料,我們國家,剛剛有足夠經費用於科學,我們要做有科學或應用意義,更有趣甚至優雅的工作,不能一窩蜂地投身無頭蒼蠅式的工作,並洋洋得意。
機構應該擔當負責,不能誤國誤民,浪費民脂民膏,辜負國家的重託和社會的期待。
個人應該理智理性,不能耽誤自己,浪費能力時間,辜負家庭的期望和自己的潛力。
這是作為老資格懂測序意義的科學家的忠告。
當然,只有少數機構負責人會逐漸改,大多數機構不負責任只會隨大流、不敢自己帶頭改,而是怨恨正確的批評、卻對錯誤處之泰然。
自然,只有少數研究人員會接受這種忠告,大多數也不會聽,可能還會抱怨。
歪風得不到及時糾正、浪費國家的事不關己,這種習俗在我國科學界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
關鍵詞
方法
基因測序
結果
基因組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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