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菠蘿
（一）
幾十年來，“腫瘤疫苗”一直是抗癌領域的夢想，大家希望用疫苗啟用體內免疫反應，控制腫瘤細胞生長。
腫瘤疫苗可以分為兩大類，預防性疫苗和治療性疫苗。
預防性疫苗是發病前使用，目標是讓人不得癌症，而治療性疫苗是發病後使用，目標是減少腫瘤復發。
大家當然都希望有預防性疫苗，如果打一針疫苗，就不得癌症了，這該有多好。但做出像流感疫苗那樣，廣譜的預防性腫瘤疫苗是不可能的。因為每個人癌症特性不同，而且無法預測大家未來腫瘤長啥樣，所以也就不可能提前知道用什麼樣的疫苗去保護大家。
市面上確實有兩種預防性的腫瘤疫苗，分別是乙肝病毒HBV疫苗（預防肝癌），和人乳頭狀瘤病毒HPV疫苗（預防宮頸癌等）。但它們本質並不是針對癌細胞，而是透過控制病毒感染來預防癌症。
目前真正積極研究的都是治療性疫苗，包括最近初見曙光的“個體化新抗原疫苗”。
腫瘤疫苗不是新理念，但最近10年才開始真正看到曙光，因為有兩個方面的科研取得了重大突破：一是疫苗技術的進步。尤其是新冠的出現，大大推動了新型疫苗，包括mRNA疫苗、腺病毒載體疫苗的成功驗證。二是生物資訊學和人工智慧技術的進步，讓分析每個腫瘤的突變，定製個性化的腫瘤疫苗成為現實。
腫瘤疫苗已經在臨床試驗中取得了初步成功，尤其和PD-1免疫治療的聯合療法，在皮膚癌、胰腺癌、頭頸癌等型別中取得了很不錯的早期臨床資料。
下圖中的安吉拉（Angela）就是其中一個代表。
（二）
2020年，新冠時期，安吉拉每隔三週都要從家裡驅車幾十公里，到醫院去接受一次疫苗的注射。
這個疫苗很特別，不是為了預防新冠，而是為了預防腫瘤復發。
當時安吉拉還不到40歲，就不幸得了黑色素瘤，一種惡性皮膚癌。和別的癌症患者不同，她得癌症的原因很清楚，就是過度曬太陽。她的家鄉陽光充足，從小到大她都很喜歡日光浴，經常被曬傷，後來皮膚上開始陸陸續續長出一些痣。但從來沒人告訴她這會有患癌風險，她也沒做過任何檢查。
直到2019年末，她背後的一顆痣突然變大，開始流血，還非常疼。她第一次去醫院皮膚科，醫生看了一眼就覺得不樂觀，取樣去做了病理，結果出來果然是一記暴擊：安吉拉得了惡性黑色素瘤，已經是中晚期。
醫生說，有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安吉拉的腫瘤沒有轉移到別的器官，所以還可以做手術切除。
壞訊息是，即使用當下最好的辦法，腫瘤依然有近50%的機率會復發。
這簡直就是丟骰子，把未來交給命運了。
“還有什麼辦法能降低復發風險嗎？” 安吉拉非常緊張地問。
“有一個腫瘤疫苗的2期臨床試驗，你如果願意可以試試。” 醫生回答。
這是一種當時極少人試過的個體化腫瘤疫苗，會根據患者腫瘤的基因突變來訂製疫苗，然後手術後和PD-1免疫藥物一起聯合使用。
安吉拉知道臨床試驗多數都並不成功，但在瞭解腫瘤疫苗背後原理後，她和家人一致決定入組。她成為全球最早嘗試“PD-1免疫藥物+個體化腫瘤疫苗”聯合輔助治療的癌症患者之一。
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雖然每次打完疫苗，她都會不舒服1~2天，有時很累，有時長疹子，有時還會發燒，但症狀很快會過去。
到今年，2024年，她已經結療3年了，一切健康，腫瘤沒有任何復發的痕跡。
當然，安吉拉的故事只是個例，並不能說明一定有效。但好訊息是，她參與的這項臨床研究的結果，已經在今年初發表在了頂尖的《柳葉刀》雜誌上。
157名接受過手術的中晚期黑色素瘤患者參加這項研究，被分為兩組，一組單用PD-1免疫藥物，另一組則用PD-1免疫藥物+個體化腫瘤疫苗。
結果顯示，個體化腫瘤疫苗+PD-1免疫藥物的聯合組，比起單用免疫藥物那一組，復發或死亡風險下降了近50%，近75%的患者兩年半都沒有復發。
這項研究取得了初步成功。
現在安吉拉生活已經完全迴歸了正常。她還是喜歡戶外，當然，現在她非常注意防曬。
圖片來自於公共圖片庫
（三）
治療性腫瘤疫苗目前最適合的場景，就是用在像安吉拉這樣中期，或者早期患者的“輔助治療”上，也就是手術之後，用疫苗在患者體內啟用免疫反應，清除可能殘留的癌細胞，防止復發。
無論是皮膚癌，還是我們更關心的肺癌、結直腸癌、乳腺癌、胰腺癌、胃癌等，很多患者手術後都面臨顯著的復發風險。腫瘤之所以復發，就是還有少量肉眼看不到，拍片子也看不到的殘留癌細胞在體內，過了一段時間又長出來了。
毫無疑問，對付這些殘留癌細胞，最好的辦法就是調動免疫系統去攻擊。
但除了規律鍛鍊和均衡飲食，以前真沒什麼靠譜的藥物被證明有用，所以市面上才會出現各種號稱增強免疫的保健品或藥品。不管吹得如何，都沒任何資料顯示有效，只是心理安慰罷了。我特別理解大家，換成是我，也很難接受啥也不幹，等著復發。
直到PD-1類免疫藥物出現，才帶來了真正有效的免疫輔助治療。非小細胞肺癌、食管癌、胃癌、膀胱癌、腎癌、頭頸癌、乳腺癌等，都有一些亞型能從手術後的免疫治療中獲益，降低復發風險，提高臨床治癒率。
科學家沒有停止腳步，因為免疫療法的效果按理說可以疊加，完全有可能1+1>2，提供更好的免疫保護。現在，腫瘤疫苗聯合PD-1抑制劑的初步成功，就帶來了更大希望。
人類社會的災難，往往也會推動科技的進步。目前研究個體化腫瘤疫苗最靠前的兩家公司，正是憑藉新冠疫苗快速崛起的美國Moderna和德國BioNTech。除了安吉拉參與的黑色素瘤的研究，2023年，《自然》雜誌也發表論文，證實類似原理的mRNA腫瘤疫苗，和PD-L1免疫藥物聯用，在手術後的部分胰腺癌患者體內產生了免疫反應，看起來有延緩復發的趨勢。
目前，上千人規模的個性化癌症疫苗3期試驗已經啟動。很期待它取得成功，造福更多患者。
致敬生命！
*本文旨在科普癌症及新藥背後的科學，不是藥物宣傳資料，更不是治療方案推薦。如需獲得疾病治療方案指導，請前往正規醫院就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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