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Salimata又一次被“咕嚕咕嚕”的聲音吵醒了。不是嬰兒的啼哭，不是外頭的警笛聲，而是——廁所在反哺。糞水再次從她家如泉水般噴薄而出，衝破浴室門檻，越過客廳邊界，漫上了玩具箱，也漫過了她的底線。
這已經是半個月內的第三次了。
她不禁想，巴黎，光影之城，浪漫之都，怎麼連拉屎都這麼不講武德？
Salimata，今年32歲，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一個5歲的女兒和一對才6個月的雙胞胎。
她的家在巴黎15區的一個社會住房裡。從2021年搬進來，她一直在努力把這個40多平的小家變得溫馨、乾淨、有點希望感。
結果呢？現實直接潑她一臉——不是水，是糞水。
最初的異常是在3月22日。當時，Salimata突然聽到廁所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管道里有什麼在翻騰。
她走過去看，馬桶的水面開始輕輕晃動，彷彿有人在裡面攪拌。幾秒後，一股泛黃的水開始上漲，漫過馬桶邊緣，無聲地流淌出來。
沒幾分鐘，廁所地板已經是一片汙水，緊接著，水流進入浴室，從門縫裡慢慢滲進客廳。
她第一時間撥打了房東管理公司Paris Habitat的緊急維修電話，晚上一個外包水管工匆匆趕來，看了一眼說：“不是急事，先別衝馬桶就行。”然後就走了。
三天後，半夜兩點。
Salimata睡得很淺，她總是得隨時準備餵奶。突然，她又聽到廁所裡那個熟悉的“咕嚕”聲。這一次，她條件反射般從床上跳起來，衝進廁所，只來得及看到水像火山噴發一樣從馬桶中倒灌出來。
這次不僅是水，是徹頭徹尾的汙物——帶著刺鼻的臭味，混著棕褐色的泡沫，一路蔓延到臥室、客廳、孩子們的遊戲墊上。
她什麼都顧不上，抱起兩個嬰兒，把女兒也叫醒，四個人躲進廚房，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小小家變成一座糞池。
“我甚至不敢再開啟燈，不敢看地板。”她後來在郵件中寫道。
她一夜未眠，就這麼靠在廚房的牆上，一邊哄孩子，一邊不敢出門檢視。她怕看到的，是另一個的崩塌現場。
總之，三次被汙水吞沒之後，Salimata對這套位於巴黎15區的社會住房已經再無半點安全感。
之後，她們一家人再也不敢住在家裡，在保險公司的協調下，一家五口被臨時安置到附近的一家小旅館。
孩子的父親透露，在旅館居住並不容易，孩子們的日常徹底被打亂。
雙胞胎半夜哭鬧，隔壁房客拍牆示意她閉嘴。大女兒沒有地方玩，她總是詢問什麼時候能回家。
Salimata的丈夫白天要上班，下班後就跟她一起跟進理賠、和Paris Habitat溝通，但換來的是冷冰冰的“可以回去住，已經清潔了”。
可Salimata再次推開門的那一刻，她形容自己“像是在走進一場噩夢的續集”。
牆角的黴斑已經爬上來一掌高，最初放在高處自以為“逃過一劫”的衣物，如今全都散發出無法洗淨的腐臭味。連嬰兒的包被和小襪子都變了顏色，Salimata說：“那不是泥，是別的東西。”
客廳地面屎溼漉漉的，孩子們的玩具箱上，還有明顯的水痕，最高處接近30釐米。浴室裡，糞便覆蓋了馬桶。
等了好幾天之後，保險公司的理賠終於來了，金額只有500歐元。
對此給出的理由是：很多物品未能被認定為高價值，而有異味不等於損壞，無法賠償被糞水汙染的個人物品。
也就是說，她那堆孩子的衣服、玩具、嬰兒床墊——一文不值。
而對她來說，整個家都得清空，衣物也必須全部扔掉。
其實，據鄰居們證實，這類事故在樓裡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大家都憤怒表示：
“這不是第一次下水道反水了，他們本該把你們重新安置的！”
這正是Salimata所期望的。她發郵件、打電話、找媒體、拉響每一個可以按下的求助按鈕。她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憤怒，“我不要求住香榭麗舍大街，但至少別讓我把孩子帶進一個看不見屎但聞得出屎的家。”
“我真的想過，如果他們再逼我回去，我寧願帶孩子睡在街頭。”
這不是一句氣話。是她從絕望裡擠出的底線。
4月3日星期三下午，Paris Habitat的電話終於響起，他們告訴她，尚未查明造成反覆災害的原因，但提議她當晚就可以回家，因為已經委託了兩家公司進行了去汙染處理。
可在Salimata的丈夫看來，這所謂的“消毒”遠遠不夠。“他們只是往地上灑了點清潔劑。地板下面還是汙水。”
Salimata也非常擔憂孩子們的健康，尤其是她的保險從4月4日起就不再支付酒店住宿費用了。
這位母親堅定地表示，絕不會再踏入這個家門半步。
目前，負責住房事務的巴黎副市長Jacques Baudrier已被告知此事，他表示會親自到現場瞭解情況。
哎，在光鮮城市的背後，確實什麼都可能發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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