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週刊」原創內容
今年9月,日本作家伊藤比呂美就要滿70歲了。50歲起,她開始在雜誌上連載文章,記錄自己閉經期的生活。這些文章後來結整合三本文集,《閉經記》《身後無遺物》和《初老的女人》。對今天的伊藤比呂美來說,更年期已經變成過去的話題,回頭看,她或許能對更年期這段歷程有更加整體的領悟。抱著這樣的期待,我們向伊藤比呂美髮出了對談的邀請。
在我們見面前一天,伊藤比呂美剛從美國回到日本。她圖書的中文版譯者蕾克告訴我,她前一天在籌備好友的追悼會。鏡頭對面,她的臉上看不出頹喪與哀傷,扎著斑白的麻花辮,斜斜地坐在螢幕旁。當我說到她書裡的句子時,會認真地去翻找我提到的段落。

日本作家伊藤比呂美(吉原洋一 攝)
眼前的伊藤比呂美看起來頗有大學老師的氣質,那是她60歲以後短暫嘗試的新職業。2018年到2021年,伊藤比呂美在早稻田大學任教。她的課堂非常火爆,最多時有370名學生。面對年輕人,她覺得自己彷彿找回了養育的感覺。年輕時,生育帶來的撕扯感曾讓她寫下《殺死鹿乃子》這樣強烈的詩歌。但現在,在孩子們漸次離開家門之後,她開始懷念那種感覺了。
表面上看,伊藤比呂美的鋒利,隨著年齡逐漸消減。從更年期到老年的蛻變,無可避免地和一系列生理性下墜聯絡在一起。乳房下垂,贅肉膨脹,視力下滑,關節乾澀。與此同時,女性前半生習慣的生活結構也開始解體:孩子離開了家,父母死去,伴侶和寵物也會離去。在空落落的身體和空蕩蕩的生活之間,更年期的女性如何重新安放自己?伊藤比呂美的方式是,使用紀錄片鏡頭一樣的筆觸,展示初老女性的戰鬥。
無論是說話還是書寫,伊藤比呂美都有種特別的語氣。她愛用短句,有時會故意使用莽撞的語氣。再加上年輕時就移居國外的原因,偶爾還夾雜一些外語。恰恰是這樣“不講規矩”的表達,打破了更年期的“難言之隱”,讓女性身上發生的一切,活蹦亂跳、直截了當地撞進讀者眼中。
直白是伊藤比呂美的武器。她用學名稱呼自己身上的部件:月經、乳房、陰毛、贅肉。用簡單的形容詞歸納心情:喜歡、討厭、非常愉快。也用最基本的動詞描述事件:老、胖、死、絕經、枯萎、下垂。寫到潮熱這種老生常談的更年期體驗,不用任何委婉的隱喻,徑直說“熱”“內褲越買越大”“滿身臭汗”“分泌物的味道越來越重”。恐怕一位男讀者看下來,也能明白潮熱是怎麼回事。
更年期的難,在於其中包含的矛盾感:身體老了,心還沒老,人落在夾縫裡左右為難。絕經了,就不能追求性魅力了嗎?放下了生育和照料的重擔,女性就能活出自我嗎?答案統統是不一定。透過伊藤比呂美誠實的文字,我們能看到一個女性如何在自我拉扯中,艱難又誠實地,重新尋找“身為女性”的意義。
書裡有個關於乳房的小趣事。年輕時,伊藤比呂美很喜歡自己的平胸,因為時髦俏皮,顯得像嬉皮士。哺乳了三個孩子,進入更年期之後,那對乾癟下垂的乳房總在提示她“母親”這個身份。於是她第一次走進精品店,購買了一萬日元一件的聚攏式胸罩。把雙乳塞進胸罩,她第一次看到自己胸前出現了乳溝。年輕時坦坦蕩蕩,老了卻給乳房戴上“枷鎖”,這不是退步了嗎?伊藤比呂美沒有此類糾結,只是老老實實地讚歎,“如此快感,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嚐到”。

這類有點俗氣、偶爾彆扭的小心思,經常在伊藤的文字間出現。她彷彿刻意地多展示一些自己身上逐漸變得平滑、趨於庸俗平凡的一面。比如跳久了尊巴,居然開始注意和別人保持一致,不要在集體中太顯眼。又比如年輕時堅持用陶瓷花盆,因為搬動費力,終於接受了以前不喜歡的塑膠花盆。又或者“老”壓彎了她的骨骼,把體形定格在“脖子前傾,駝背”的僵硬姿態裡,不大好看,總像懷裡抱著什麼東西。
這恰恰是不受任何價值觀束縛的表現:女性的“新生”,並不一定多麼好看,也不一定要“龍場悟道”,只要接納真實的自己就好。在為《初老的女人》擬定書名的時候,編輯們曾經說伊藤看起來一點也不老,不必用“初老”這個詞。她卻說自己是在展示“本格的老”。這種老結結實實地落在肉體上,是不可能抗拒和否認的。
或許這就是更年期的意義所在——一條通往真實的通道。仔細想想,女性年輕時那些為了愛情、理想、自由做出來的瘋狂之事,因為有性激素的參與,未必真是“活出自我”。激情和叛逆褪去後,反而能跳脫出性別框架,看清自己作為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用伊藤的話說,這時候才是“四下空曠無礙,明淨而無色”。
談話期間,我一直在看伊藤比呂美的麻花辮。《閉經記》裡,她在照顧母親時梳了辮子,盤成髮髻。臥床的母親看了,說她看起來很像外婆。在那之後,彷彿為了擺脫老太婆的形象,她放棄辮子,改燙捲髮,還染黑了頭髮。但是又碰上了糟糕的理髮師,燙完以後更像“歐巴桑”了。現在,她的辮子搭在胸前,看起來很蓬鬆,幾縷捲曲的碎髮在額前飄散,隨著她說話的節奏,一下下地彈動。看來,她和髮型和解了。
聊到最後,她突然叫住了我,“你似乎跳過了一個問題”。我知道她說的是那個關於性愛的問題。說實話,我確實是因為難以啟齒而回避了這個話題:怎麼與一位70歲的女性討論性愛呢?但她看著我說:“這個問題很重要呀!”我只好迎難而上:“那就來吧!”

《倫敦生活》劇照
三聯生活週刊:無論在大眾輿論還是文學作品中,女性的更年期經驗似乎總是一個隱秘的話題。你剛開始書寫更年期體驗的時候,經歷過困惑或者挑戰嗎?專欄在雜誌連載時引起了怎樣的反響?
伊藤比呂美:完全沒有困惑或者挑戰。一個原因是,在日本,我的專欄是在面向女性的雜誌上刊登的,也沒有直接收到過讀者的反饋。不過因為是面向中老年女性的雜誌,所以只要是在文章開始提到更年期,肯定會有讀者來讀我的文章,一定會喜歡上的。
三聯生活週刊:你一直在記錄自己身為女性的生命體驗。年輕的時候第一次做母親,寫下了《殺死鹿乃子》這樣的詩歌。為什麼更年期的感受大多是用散文來記錄呢?是因為生活的質感發生了變化嗎?
伊藤比呂美:在你提出來之前,我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你一說,我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首先是因為文章採用週刊連載的形式發表的,文體也是應雜誌的要求來決定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寫下《殺死鹿乃子》和《閉經記》的時間相隔20年,其間我對散文產生了興趣。
進入更年期之後,與年輕的時候相比,性格沒那麼激烈了。我作品中虛構的比例也發生了變化。“殺死自己的孩子”是一個非常激烈的資訊,只有填充大量的虛構才能寫出來。現在的生活,也並非更平淡,也遇到了許多麻煩事,這麼說來,或許年老後的情緒體驗還更強烈一些。
三聯生活週刊:你非常詳細地描寫了更年期的身體變化,比如絕經、潮熱、肥胖、皺紋。書寫這些身體體驗,對你來說為何如此重要?其中最難忍受的事情是什麼?
伊藤比呂美:書寫身體性的體驗,最重要的是希望和讀者產生“連帶感”。其中我最在意的還是肥胖。去美國之後,我胖了20公斤,雖然在美國,大家的體形都不瘦,我的發胖似乎並不明顯,但肥胖依然令人不適。現在我快70歲了,胖還是不胖,已經根本不介意了。

三聯生活週刊:你總是用非常直白的語言描寫身體的變化。其中有特殊的用意嗎?
伊藤比呂美:我想盡量避免價值觀色彩。如果不用最簡潔的表達,文字就會帶上或好或壞的價值觀判斷。其實我年輕時寫詩也是如此,寫性愛、排洩、生理現象。這些東西在過去,容易帶上羞恥、不潔等價值判斷。如果不用最簡潔的表達,我想寫、想表達的東西就寫不出來了。所以我總是用最簡潔、直率的語言去寫。
三聯生活週刊:現在的女孩子會說,過度在意自己的外表是不對的,應當學會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你怎麼看?
伊藤比呂美:現在的日本女孩好像還沒有這樣特別自立的價值觀,仍然介意他人的眼光。我想告訴她們,不必這麼介意,但同時也覺得不介意是不現實的。在美國,我發現女性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看著她們徹底自我的樣子讓我覺得很羨慕,但也偶爾覺得,稍微介意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三聯生活週刊:女性好像很難從對身體的執迷中脫離出來。你年輕時也有過對經血感到羞恥、減肥到得了厭食症的時候,到了更年期也介意肥胖。年輕時的介意和更年期之後的介意,有什麼區別呢?
伊藤比呂美:和年輕時候相比,五六十歲的時候就自由多了,因為“規格”消失了。年輕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裝進一個規格中來衡量自己,總是想變成“不是自己的另一個人”。現在我明白了,這就像一種雙重人格,總是存在一個現實中的自我和一個理想中的自我。上了年紀以後,逐漸覺得現實中的自己就很OK,這種雙重人格慢慢合成了一個整體。
三聯生活週刊:這種變化是跟更年期的激素水平減退相關的嗎?
伊藤比呂美:是性激素的緣故。性激素讓女性產生慾望,讓女性有“變身”的欲求。荷爾蒙消失以後,女性會輕鬆很多。

三聯生活週刊:聽起來有點悲哀。女性的人生似乎總被性激素左右著。
伊藤比呂美:有荷爾蒙的時候是一種快樂,荷爾蒙消失以後又是一種快樂。我確實想把所有責任都推給荷爾蒙,想說年輕時幹過的壞事都是荷爾蒙的錯,不是我乾的。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在荷爾蒙的影響下,儘管總是被倉皇和悲傷折磨著,我也享受了很多樂趣。這麼想的話,覺得自己的一生是伴著荷爾蒙走過來的,現在很懷念它。
三聯生活週刊:“乾枯”“乾澀”這樣的詞彙,你在描寫更年期的體驗時經常提到,有時候形容身體,有時候形容心情。在更年期,生理變化是如何和心理變化相關聯的呢?
伊藤比呂美:年輕時,我寫到“乾枯”“乾澀”之類的詞語,只是用作比喻,上了年紀以後,這就是現實。“原來乾和枯不只是比喻呀”,發現這件事讓我覺得很有趣。人類就是這樣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對於這樣的事實,我的心情是“接受”。現在我對植物特別感興趣,植物的枯萎就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不知為何,能真實地感覺到“乾枯”這件事,讓我覺得厲害極了。
三聯生活週刊:現在中國也有越來越多女性對更年期有了認識,有些人會選擇向醫生求助,有的人會覺得“忍忍就好”,不想把更年期看成一種“病”。你是怎麼看的呢?
伊藤比呂美:不要忍,要去醫院。過去女性的壽命不過50年,在更年期前後就會死去。現在的女性在更年期之後還要活幾十年,自己的人生,要儘量輕鬆舒服地度過才好。去醫院不是因為更年期是一種病,更像去配眼鏡或者助聽器。
在我眼裡,這基本上是一回事。實際上,婦產科不只是診斷疾病的地方,也是調整女性生活狀態的地方。如果大家能這麼想,也許會減輕許多去醫院看更年期症狀的心理壓力吧。在看電影《芭比》的時候,有個情節讓我非常感動。電影最後,芭比挺起胸膛,走進了醫院婦科,那個畫面傳達的資訊特別強烈。她不再是完美的洋娃娃,而是作為一個真實的女人走進了婦科,自豪地進入了那扇門。

三聯生活週刊:為什麼選用“初老”這個詞作為書名?
伊藤比呂美:我很喜歡看漫畫。在漫畫中,所謂初老的男人,是很有性魅力的。但是所謂的初老的阿姨,卻從沒有那麼好的角色光環。可以說選用這個詞彙是一種反抗,想把這個詞彙裡面消極意義消除,用言說自己身上的事情這樣的方式,來重新定義它。我覺得男性和女性的初老,從本質上來說沒什麼不同。但是在世俗眼光中,卻只有“帥大叔”而沒有“帥大媽”。我對這種差別待遇很不滿,真希望別人能叫我“帥大媽”呀。
三聯生活週刊:女性開始更年期以後,性生活的變化也很耐人尋味。在更年期,性依然重要嗎?
伊藤比呂美:一方面,“性交式接觸”並不是“性事”唯一的成功標準。另一方面,如果在更年期之後突然開始和年輕男性交往,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但是,如果是一直和年輕時就在一起的伴侶共同變老,夫妻兩人一起邁向老年,那麼當妻子進入更年期時,丈夫也已經步入初老或老年階段,對方也會有所變化,於是性本身也會不斷地發生變化。這種話題,或許適合配著茶慢慢聊(笑)。
三聯生活週刊:更年期還意味著家庭的塌縮。你對家庭的情感似乎很複雜,年輕時可能覺得很麻煩,但在可以脫離家庭雜事的年紀,又覺得家人重要起來。當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不再與生育、照料相關,家庭的意義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伊藤比呂美: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了,腦子裡只剩下現在。現在覺得真清爽啊,生活真簡單。但在這種狀態中,我又開始懷念家庭。我養了一大堆貓和狗,正是這個原因。從62歲起,我開始在大學教書,學生也像孩子一樣,很令我開心。所以,我終究還是想要家的感覺的吧。年輕的時候,我用自己的乳房養育了三個孩子,面對著幾百個學生,卻覺得自己像魚一樣,產下幾百枚卵。感覺自己變成了照顧幾百個孩子的魚。
三聯生活週刊:告別子宮,不再受雌性激素控制,意味著女性的生理特徵逐漸淡去。告別那些東西之後,什麼才是一個人作為“女性”最核心、最不可替代的特質?
伊藤比呂美:核心就是“做自我”。用英語來說就是Here I am。直視自己,接受自己,腳踩在大地上,要能大聲告訴自己,告別別人,Here I am,我覺得這是女性不可或缺的核心要素。

《玫瑰的故事》劇照
三聯生活週刊:我和母親交流更年期的時候,發現她不知該說什麼。同為女性,這樣的交流障礙讓我感到困惑。為什麼更年期很難被談論呢?
伊藤比呂美:我想如果女兒將來到了更年期,我是可以和她順暢交流的,但現在她還沒有到這個階段,對更年期不感興趣,所以我們在這件事上完全聊不到一起去。至於母親,她在更年期時總是非常消沉悲觀,就這個話題也說不出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幾乎沒有交流過。
三聯生活週刊:這麼說來,更年期是註定孤獨的旅程嗎?
伊藤比呂美:我和女兒、母親,在同一個時間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如果要這樣的我們坐到一起說“來,談談更年期吧”,反而是不現實的。這件事要和同齡人談。在我看來,女性在年輕時反而是孤獨的。到了更年期之後,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話題,開始坐到一起說這件事了。女性在年輕時走過的路徑各不相同。結婚的、不結婚的、生孩子的、不要孩子的、有性生活的、不過性生活的,每個人的路都有不同的形狀。到了更年期,反而找到了共通項。
到了更年期,我的朋友變多了,能和朋友更輕鬆地聊天了。當然,也是因為我自己的性格發生了變化。我年輕時候更尖銳、更不遜,現在變得更懂得關心別人、傾聽別人。現在的我和從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三聯生活週刊:這讓我想到你在《初老的女人》中寫到開車的那一篇。說到因為左右不分,而決定“愚直地照著老路開”,和年輕時的自己完全不同。你喜歡現在的自己嗎?如果說喜歡的話,這到底是對現狀的無奈接受,還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呢?
伊藤比呂美:說是“只能接受現狀”,這樣的表達太消極了,“沒想太多,坦率地接受”更準確些。我也找出了這段話,但說實話,我現在開車也並不像書裡寫的那樣,馬虎得很,一點兒也不慎重,不久前才追尾了。
三聯生活週刊:如你剛才所說,社會仍然對中年女性有許多刻板印象。你覺得中年女性有哪些沒被發覺的魅力?
伊藤比呂美:我一直強烈地覺得,過去人們對中年女性的輕視和偏見都必須改變,應該向社會彰顯初老女性的魅力。初老的女性,有了豐富的人生經驗、清晰的判斷力,不再像年輕時那麼容易產生羞恥感,能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意見,甚至能夠“魯莽地”往前衝了。而且從“性象徵”中解放出來了,也就是說不再是男性視線裡的性物件了。其實這種狀態很像現在年輕人裡很流行的“非二元性別”。初老的女性是可以成為這種非二元式的存在的。
三聯生活週刊:你剛剛從美國回來。長年在日本和美國之間往返,兩國女性在更年期這件事上有什麼文化差異嗎?
伊藤比呂美:是有影響的。這次在美國,看見很多女性好像剛健身結束,穿著緊身的瑜伽褲,無論身材健美還是臃腫,都穿著瑜伽褲,我回日本住了八年,好久沒見這種場景了,就不禁很感慨,覺得自己從前真是生活在一個很了不起的地方,我受到了美國很多的影響。
三聯生活週刊:你也穿瑜伽褲嗎?
伊藤比呂美:我也穿啊。但是在日本,就沒人這麼穿。在美國就無所謂,大家不管自己身材怎麼樣,都挺胸抬頭,堂堂正正。讓我覺得特別好,想豎大拇指說“幹得好”!

《小歡喜》劇照
三聯生活週刊:如果給女兒提出更年期的建議,會說什麼呢?
伊藤比呂美:Enjoy(享受吧)!
三聯生活週刊:你一直給人女鬥士的印象,現在可以說是戰勝了更年期嗎?還是說,無論戰勝與否都不大重要?
伊藤比呂美:無所謂戰不戰勝,我只是和女性的生理變化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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