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實話,本來我是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的,但是在想了一個晚上後,我決定繼續糾纏,因為這件事背後有太多值得深思的東西了。
很多人都知道,我以前是在中國最大的國企工作,後來辭職了。辭職的原因我也說了點。比如,我說過,我本來就喜歡時政,偶然的機會中將公眾號發展起來了,但是由於工作非常忙,每天都要加班到9-10點以後,忙完工作後還要寫文,就到凌晨以後了,就這樣堅持了快一年,身體狀況急劇變差,只能在工作和寫文之間選擇一個情況下,我選擇了辭職。
其實,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看不到什麼希望。否則我又怎麼可能放棄那個“鐵飯碗”——在我辭職的時候,公眾號雖然起步了,但是那時的收入很低(那時公眾號的收入只有讚賞的功能,沒有廣告,也沒有流量主),而且那時輿論管制相當厲害,隨時都有被封號的風險……
一個是高收入的鐵飯碗,一個是低收入且未來充滿不確定的寫作生涯,選擇後者就意味著我賭上了自己的全部——那時我已成家,也有了孩子,父母都是農民,沒有存款,只在農村有三間破舊的瓦房……
其實,讓我決定辭職的最重要原因是:公司三次不公平的選拔。
一次公司的中層幹部選拔,那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能選上,包括主管我們技術的總工程師都這麼和我說的。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一個幾乎沒人看好的人被選上去了,我落選了,而且排名非常靠後。後來,我聽說,在公司領導班子內部討論的時候,總經理說了句“他還不成熟穩重,還需鍛鍊幾年”。
第二次是技術部門分科室主任的選拔。那次選拔倒不是因為我自己的利益受損了,而是因為我們科室的一個工作能力一般的職工被選為了另外一個科室的主任——那時我是科室主任,他是我們科室的一員,經常因為工作差被我批評,整個科室成員也都很清楚他的工作能力。就因為這事,我去找了技術部門的領導好幾次,幾次向他表達了自己的嚴重不滿。
第三次是科室副主任的選拔。那次選拔其實也和我沒有關係,因為那時我已經是科室主任了。參與競選的是和我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而在選拔之前,他已經代理副主任很長一段時間了。他的工作能力不僅得到我的認同,也得到科室所有員工的認同,但是整個選拔過程卻非常的“驚險”,原本所有人都認為他會以絕對高票透過的,但最終結果卻是他僅比另一個工作能力非常一般的人高出了一兩票。後來我才知道,整個領導層都將票投給了另一個人。而那個僅以幾票落選的人在後來公司中層幹部選拔的過程中卻勝出,被派到了國外分公司當領導。
經過這三次選拔以後,整個技術部門的氣氛非常詭異,大家工作的積極性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而我作為科室主任也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加班的時候,我不敢讓別人和我一起加班了,人家跟著你拼命的幹,最終你屁用都沒有,提拔沒人家的事。你說我還有臉找人家跟著我加班嗎?所以,那時,整個科室就我和副主任,還有一個非常非常聰明、非常踏實,也非常老實的人,在跟著我倆加班。最終,那個跟著我和副主任拼命加班的員工在科室副主任的選拔中又落選了,我的心也徹底的寒了。
再後來,國外分公司開始大規模招人,然後他就和副主任一起去了國外,整個科室近乎癱瘓了……說實話,直到現在,只要一想到他,我心中就充滿愧疚,胸口就悶著一口氣,極其難受。
要不是知道他們現在掙錢很多,要不是我自己沒有太大能力,否則我早就把他們拉過來和我一起幹自媒體或一起創業乾點其他事了。
其實,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在於兩個字:關係。
我們都是農村出生的,都是透過高考這條途徑進入油田的,沒有任何的關係。
在上一篇文中我們就和大家說過,在油田開發初期,大慶就是一片大荒地,所以為了留住人才,才出臺了“子女包分配”的政策。但是後來大慶發展成為一個繁華的大城市後,這項政策並沒有被取消掉。其實也不是油田高層沒有意識到這點,而是因為很難改革——你要取消這項政策,油田職工就到總公司靜坐、示威,甚至京訪……如果你是公司老總,然後公司還是國企,又不是自己的,你會怎麼辦?
所以,這件事直到我離職之前都沒有得到有效解決——在我離職之前,公司就開始要改革了,要動那些職工子女的利益,但沒動成,後來公司內部又下達一個檔案暫緩實施了。現在有沒有解決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也不關心了。
說到這,我就又想起《大秦帝國》中商鞅和秦孝公的一次對話,商鞅的變法主張得到秦孝公的強烈認同後,商鞅對秦孝公提出了三點要求:
其一,有一批竭誠擁戴變法之士,居於樞要職位。否則,法無伸張,令無推行,行之朝野,便成強弩之末。
其二,真法不避權貴。新法一旦推行,舉國唯法是從。即或宮室宗親,違法亦與庶民同罪。此點,庸常之君斷難做到。
其三,國君對變法主政大臣須深信不疑,不受挑撥,不受離間。否則,權臣死而法令潰。春秋以來三百餘年,凡新政變法失敗者,無一不是君臣生疑。若無生死知遇,變法斷難成功。
說道第三點的時候,秦孝公長噓一聲,然後堅定的說道:“強秦,是我的畢生大夢。為了這個夢,嬴渠梁九死而無悔,萬難不足以擾我心!三百年以來,變法強臣皆死於非命者不知多少,此乃國君之罪也。你我君臣相知,終我之世,絕不負君!”

最終,商鞅還是被車裂了。
歷史上的變法很多,但是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數,由此可見變法之難——既得利益集團已經控制了國家的方方面面,你想要動他們的利益,他們能不拼死反抗?
你看,馬斯克就幹不下去了吧?
改革雖不如變法那麼激烈,但也要動很多人的利益的,也不是能輕易做成的。
大慶油田從實行職工子女“包分配”政策到我辭職之前,這個政策已經延續了近3代人了,你說這會形成多麼龐大而複雜的關係網?
事實上,不僅僅是大慶油田是這麼做的,很多國企都有類似的情況:
——鞍鋼集團在1986年取消頂替制度,但對職工子女保留加分政策。例如,招聘筆試和麵試總分中,職工子女可額外獲得10-15分加分。
——吉林油田過去透過考試選拔職工子女,高中畢業即可參與招工考試,成績優異者可自選崗位。近年來待遇下降,部分職工子女被分配至偏遠小油田,但內部招工仍存在。
——鐵路系統(如瀋陽鐵路局),曾設立專門招工名額,職工子女(如電大畢業生)可便捷進入鐵路系統,形成“子承父業”現象。現在雖未完全包分配,但內部子弟仍透過定向名額或隱性傾斜進入系統。
……
現在大家知道為什麼這些年東北發展速度慢,改革艱難了吧。
如果大家都是大學畢業被招進公司的,誰也沒有關係,那麼你是公司老總,也會擇優錄用的,最多也就是收點賄賂或提拔一些會拍馬屁的。說實話,我覺得這種危害不算太大,但是一旦加入關係網後,後果則會嚴重很多,因為那些人會抱成團,水潑不進、針插不進。
你看看美國的財閥、門閥是怎麼形成的?猶太人又是如何控制著美國金融的?還不是利用複雜的關係網抱成團導致的。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有門閥、財閥,還有文閥、醫閥、法閥、藝閥等。
比如,2019年的時候,香港鬧得很兇,你看看那些大法官是如何做的?那些大法官都是彼此推薦、彼此扶持上去的,除非你把他們一鍋端了,否則你用誰都沒用。
再比如,美聯儲主席雖然需要總統任命,但是這個人不是你想任命就任命的,人家只給你有限的幾個人選,你只能在那些人裡面選,而那些人都是一夥的,你選誰其實都一樣。
……
要打破這些“閥”,你就不能讓他們抱成團。而既得利益集團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甚至將自己的利益傳續給他們的後代,也必然會想盡辦法的制定符合自身利益的制度。
如何制定?
當然需要透過非正常途徑了。
他們首先會制定一個非常嚴格的非正常途徑,先得到整個社會的認同或讓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等得到認同後,然後他們就會偷偷的放寬條件,日拱一足,最終就會徹底淪為他們為子女制定的特權通道。
比如,今天要求那條通道的必須是全國排名前10的大學,明天就會變成前20的大學,後天就會變成前50的大學,最後就會變成大專學歷就行;面試、筆試與之類似……到最後就完全變成了關係決定一切,有關係就能提前獲得試題,有關係就可以和所有的面試官提前打招呼。
從外表看,你什麼問題也看不出來:筆試成績很高,面試成績也很高……其實,這裡面已經充滿的各種暗箱操作。
所有人都知道僅僅透過高考選拔人才是有問題的(高考需要多學科協調發展,但凡有一科嚴重瘸腿的,你就很難考上好的大學,而社會有時需要的是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所以高考會漏掉很多有特殊才能的人),但是大家為何還是那麼信任高考?
因為高考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公平——就算你再有錢、再有權、再有關係,你也很難弄到試題,也就無法透過這種渠道進入“圈子”,不進入圈子也就無法抱成團了。
這次董小姐的事情為何能發酵得如此之大?
你以為僅僅是因為這件事嗎?
不是!
而是因為太多人在各自的領域中已經或多或少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了,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不僅僅是醫院有特殊通道,各行各業都已有特殊通道,而那些特殊通道就是那些權貴為自己人準備的……
如果這次我們不反抗,將來就會形成嚴重的階級固化——當官的子女以後還會當官,老師的子女還是老師、醫生的子女還是醫生……我們不就回到古代、回到資本主義社會了嗎?那麼多革命先烈的鮮血不就白流了嗎?
所以,這次我們絕對不能放過董小姐,更不能放過協和和“4+4”,必須要把那些透過這種特殊通道進入醫院的所有人的學歷、家庭背景全部徹查一遍。然後再擴大到所有行業,包括大學的自主招生、政府部門招聘、央國企招聘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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