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的復仇

2022年,范冰冰在獲得釜山電影節“傑出亞洲演員獎”的時候沒有親赴現場,她錄了段VCR,結尾說:“我們明年見”。
那時候我們才知道。
她已經拍了部韓國作品,這讓人去想:她會不會成為“另一個湯唯”?
果然。
前兩個月,她兌現了自己的承諾,電影《綠夜》入圍釜山電影節,她也去到了現場,解釋了創作動機,並說她把她這幾年的經歷,都糅合進了這個角色:
“好的角色、好的故事可以告訴觀眾,我都做了什麼。”
我們都知道這幾年她經歷了什麼。
問題是。
這明明只是一部由內地導演執導,香港公司出品,一部講著韓語的女性電影。
題材是禁忌的“女同”。
而且有兩場大尺度演出。
但這和她的經歷又有什麼關係呢?
終於。
前幾天,我們看到了廬山真面目(當然是在線上)。
Sir也第一時間看了電影,老實說,電影拍得並不好,敘事很糟糕,豆瓣也只有5.4分,這是為什麼我猶豫幾天也沒有聊它的原因之一。
但。
仔細又一想,無論好與不好,其實都阻止不了那個早已不在內娛的她,一舉一動都在持續地和我們發生遠端共振。
尤其是。
我們的確可以在這部電影裡,看到“當下”的冰冰——
她在跨國流浪,她在追尋另一種生長的可能。
雖然我們都習慣了說,內娛少了一個冰冰。
但如今看來。
好像又沒什麼不同。
因為不管有沒有被除名,在裡面還是在外面,困境都相似地存在。‍‍
更邊緣的冰冰,反而更猛烈地掙扎起來。
她,幾乎在“復仇”。
01
兩場床戲
不妨,從大家都比較關心的,兩場大尺度床戲說起。
就像《蘋果》的洗浴戲、《楊貴妃》的馬震戲、《武媚娘傳奇》的半露酥胸。
尺度,也正是冰冰的標籤之一。
《綠夜》裡有兩場床戲,一場是被強暴,一場是同性之愛,聽上去都很“聳動”。
但恰恰是這兩場床戲。
你能看到主角和冰冰各自的“困境”。
第一場。
是來自“丈夫”(金英浩 飾)的侮辱,主題是窒息。
從前奏開始步步驚心。
金霞(范冰冰 飾)剛剛沐浴完畢,“丈夫”從身後關上了燈,帶著紅酒浴蠟燭步入屋內。
金霞小心翼翼地開始了她的拒絕,三次。

第一次,她禮貌地讓“丈夫”開燈。

“丈夫”很配合,放下紅酒,立刻就打開了剛剛關上燈。
但也順手關上了門。
第二次,金霞語氣委婉:“今晚有夜班,要出去。”

“丈夫”收到,沒有回應。

但他再次回頭,為剛剛關上的門,上了鎖。

接著一邊自顧自地聊天,一邊奪去她手裡的吹風機,幫她吹起了頭髮。
第三次,金霞躲開“丈夫”,背過身直言:“請你出去吧。”
“丈夫”依舊無視了她,默唸起神父的教導,但唸到一半時他也假裝不下去了。
接著一聲——“媽的!過來!”
所有的細節表演,所有的閃躲和試探全部停止,鏡頭此時呈現的最直接暴力。
一張破碎屈辱的臉,被狠狠按進了枕頭。
“丈夫”是什麼?

在這個故事裡,他代表著一種權力。

影片裡,主角金霞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逃離中國移民韓國,為了獲得永居權與這名男人交易式的結了婚,這種事並不少見,協議性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只是與此同時。
男人也就獲得了可以決定她是否能留在韓國的權力。

繼而任意玩弄。

怎麼辦?

因為不堪受辱,靜霞不斷逃離,甚至外地獨居,但卻因為移民問題,她無法離婚。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受迫回到這個男人的房間。

而男人呢。

你看,他知道她只能回來這裡,於是表現出了虛偽的“慷慨”,與高高在上的“原諒”。
而真正的窒息,正是他這自上而下的蔑視。
就這麼一段戲,故事裡的男人、女人有了各自的位置,分出了上下。
也點出了金霞身處反抗、忍耐、再反抗、再忍耐的迴圈困境。
第二場。
則是來自她與一個全片都沒有名字的綠髮女孩(李周映 飾),主題是拯救。
經歷了一系列打擊的金霞,不甘、憔悴、委屈。
而身後,連蹦帶跳,穿著浮誇羽毛披肩的綠髮女孩(下文均以女孩代稱)慢慢靠近了她,牽起她的手。
女孩是金霞在車站遇到的,她是一名聽從幫派指派的運毒犯,被金霞阻攔後,臨時起意私吞掉貨黑吃黑,便想拉著需要3500萬韓幣換永居證的金霞一起出逃。

而此刻。

她邀金霞一起跳舞,但金霞眼神躲閃,心不在焉;當金霞眼含淚光再次坐下,女孩再次靠近,從身後安靜抱住了她。

金霞這次不再躲閃,從眼神,到雙唇,到身體。

這一幕,我的視線也開始恍惚。

女孩白色披肩,像是變成了翅膀,環繞著金霞。

對仗丈夫口中偽善的解救之道,這一刻更像是神性彰顯。

坦白說,在後面的激烈鏡頭裡,冰冰的表演並沒有她在李玉的鏡頭下精彩。不夠動情,不夠柔軟,甚至太過清醒,少了些足以讓她能陷落的迷離。

但也有細節值得一說——

女孩胸口的刺青,一朵綻放的綠色煙花。

這是一個貫穿全片的標誌,從相遇時的偷偷窺視,再到結尾,一次呼應所有伏筆的綻放。
眼下的溫存時,她想緊緊抓牢。
放在全篇的語境下,這場柔情並未體現具象的愛意,更像是一場“拯救”,奪回知覺的拯救。

說到這,金霞和女孩也各自有了位置。

拯救,與被拯救。
一個絕望麻木的人,被一個神秘符號所引領,開始了一場出逃。
所以。

當我們回頭再來看這兩場戲,其實會發現,這其中有著極其分明的色彩對比。

強暴戲裡,主色調接近紅色。

而同性戲中,主色調是綠色。

為什麼是這樣?
包括影片的片名,為什麼是《綠夜》?為什麼女孩是綠髮?為什麼女孩胸口的是綠色煙花?
當然,解釋的維度有很多。
這裡可以提供一種聯想——
綠色接近於植物,紅色則代表動物性。
植物生長,柔韌,更重要的是——植物默默供養。‍‍‍‍‍‍
動物流血,廝殺,為的是——掠食。‍‍‍
在電影的男女關係中,兩者之間的不平等,構成了食物鏈般的關係,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支配和利用。
而兩個女人,像兩株倚偎在一起,相互撫慰和陪伴的蘭花草。‍‍‍‍

她們想抓住這種自由。

擺脫她無力掙脫的困境,與自上而下的壓迫感。

02

三次暴力
在這部由冰冰發起,並量身定做的電影裡,從籌劃,到內容,到呈現,都像是由她擔任總設計。
採訪中,她甚至透露對手戲的女主人選,都是由她來決定。
所以。
說在電影裡能看到“當下”的冰冰,不是她在故弄玄虛,也不是我的誇大其談。

我們的確可以看到現實的關聯。

比如,金霞也是個

被“遺棄”的人

她從中國逃離,似乎是在追隨先她一步逃離的母親。

她是在找誰嗎?
比如,金霞也有一段對自己咬牙切齒的憎恨:
“告密者”。
一次聊天中,她無意間透露出一個事實:一位母親殺父、被女兒檢舉、奔走他鄉,缺乏父愛的女兒,後悔揭發母親,追隨她而去。
看著別人的事,她更像在說著自己。
– 她嚼著警察給她的口香糖,覺得特別甜,
因為那些叔叔還一個勁兒的誇他懂事。
– 看來他的爸爸從來沒有誇過他。
– 可惜等她回到家,那些甜味已經全部消失了,
媽媽把所有的鞋子都整齊地擺在門口,她卻不見了。
一些零零星星的細節會告訴我們,這並不是一個同性的故事。
甚至不是一個愛情故事。
而是一個在系統性的困境裡,試圖“復仇”,試圖去尋找自由的故事。
還記得李玉說過,她能感受到范冰冰身上沒有被挖掘出來的那種黑暗的力量,那種強烈的破壞慾是表演不出來的,是骨子裡的。
在《綠夜》裡。

這種“黑暗力量”,也正是金霞這個角色在追求復仇之路的根源。


比如,她最早在觀眾面前出現時,就是一個額頭有傷,神情恍惚的女人,為了證明自己在工作上沒有失誤,她發現女孩包裡的毒品時,第一反應是,給領導打電話證明自己沒錯:
她真的有問題

接著,她為了抓到女孩,她使用的武器是一瓶髮膠,與打火機。


可以說,她想用暴力“抓捕”女孩歸案,去論證自己的清白。
這是她最開始的復仇。
之後。
她又因為生活困境,決定跟女孩去完成毒品交易。
也就是為了與當下被人欺負的生活,進行反抗。
當金霞跟著綠髮女孩去海鮮市場找人收毒品時,她們路過一條住宅過道,主視角的鏡頭讓金霞視線落在一把殺魚的刀上。
拿,還是不拿。
這一段的動作,被導演省略了。
但下一幕。
在金霞的身上,被搜出了這把刀。

而這種復仇的慾望,在她被“丈夫”強暴後,就近乎無法隱藏。


這種欲,與性慾,相輔相成。
當女孩從後攻擊,勒住了“丈夫”的脖子時,是金霞,拿起檯燈朝“丈夫”砸了過去。
她終於明白,這場復仇才是真正擊破了虛偽的最好方式。
而最後一次的殺人。

是女孩與金霞的相互救贖。


女孩殺了金霞的“丈夫”,而金霞殺了利用女孩的“男朋友”。
金霞想去解救女孩,她用剪刀解決了對她施暴的男人,並以此完成了她的復仇。
你會發現。
在這幾次暴力事件中,金霞的“殺戮”慾望是慢慢遞增的,她手裡兇器的殺傷力也是逐步遞增的,從開始的威懾,再到最後真正見血,她的力量隨著復仇開始,慢慢最大化。

所以表面上看,電影的主要情節是對“丈夫”的復仇。

但實際上。
針對的,卻是周圍人對她輕視,是工作,是生活,是周圍的目光。

這是她對自由的追尋。

但。

真的能夠找到自由嗎?

很遺憾。

一百年前魯迅為出走的娜拉下的斷言,也依舊在某處應驗。
無論是女性主義,還是某些更遙遠的理想。
無論是出走,還是其他反抗。
解決不了幾千年來的文明慣性,解決不了權力維護權力的天然屬性,更解決不了資源分配這一永恆難題。
而一些遭受高等權力侵害的個體,也只有兩條路,不是駁回上訴,就是庭外和解。
所以。
踏出哪怕一步,都毫無意義嗎?
我們再說回電影。
《綠夜》裡所有的男性形象,出現頻率最高的臺詞,是“毫不計較”的一句——
“沒關係的,我原諒你了。”
反抗過丈夫,丈夫原諒了她,兩次。
犯下罪行後,因特殊原因包庇她的黑警察,對她說“沒有關係”。
甚至就連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掙黑錢的上司,也對她點頭肯定,“回來就好”。
沒有人在乎她的處境,決心,勇氣。
他們都面帶微笑,說著同一句——
鬧夠了吧?回來就好。
就像導演說的那樣。
說你爭取自由不過是小把戲,是他們讓你玩的逃脫遊戲。這有點像今天的男權社會對待女權運動,不是憤怒或焦慮,而是沉默和蔑視,它將女權運動視為一種可以商品化的流行文化趨勢。就像今年流行綠色,今年流行粉色,現在顯然流行“女權主義”。我覺得它很侮辱人,因為它將與世界一半人口相關的話題視為一時的時尚。 
——導演韓帥專訪 by Maja Korbecka
這抹微笑,是這部電影中最無聲,也最龐大的暴力:
你的反抗,只是兒戲而已。
隨故事推進,女孩們接受了一次次挫敗,接受了在空歡喜和自我否定中迴圈,反觀自己的勇氣,也會像潮水般湧來,像潮水般退去。
但,愈發洪亮的一句卻是——
憑什麼我們要受他的原諒?
而這。
才是這部電影的終極抗議。

也許。

我們不必依附於任何人的肯定與允許。
無論環境原不原諒。
任何人,在任何一個決定再戰一回的時刻。
都是自由的。
03
一種困境

所以,作為一個演員來說,冰冰的這次“復仇”成功嗎?

別忘了。
這電影外還有一個案子。
法律對她作出了懲罰,她也為自己過剩的野望埋了單,“沒有范冰冰”日子,已經過去很久。
而且還會更久。
就像這次帶著《綠夜》參加柏林電影節時,記者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最敏感:消失的五年,都去了哪裡。
她尷尬笑了,主持人很快打斷:還是請問關於電影的問題。
笑過之後,她說沒關係,我很好,在家裡。
不迴避爭議,給你看的,都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老實說,這其實會讓人想起她同一輩人的普遍困境,所謂“四旦雙冰”,當年,那可是內娛最大的流量密碼,在電影、電視劇裡,在內娛八卦裡,她們都是熱點話題。

今天。


四旦雙冰裡,由於各種原因,消失的消失,退出影壇的退出影壇,很多人都“待在了家裡”。
留下來的章子怡,近幾年鮮有壓得住分量的作品,一部《醬園弄》讓影迷等了又等。
而周迅,雖然還紮根於演藝事業中,但不免也走到了中年女演員的瓶頸中,接到的角色幾乎都是——
媽。
稍微好一點的是,別人的媽是同一個媽味,周迅還能接到一些比較有特色的媽。‍‍‍‍‍‍‍‍‍
這與年齡有關。

也與環境有關。

曾經頂流的女星。

再也經不起什麼折騰了,或者說是,沒有能折騰起來的國產片,來給她們發揮了。‍‍‍‍‍
當年的大花,可不像今天的女頂流一樣,只負責美,只願意接容易吸粉的“大女主”。‍‍‍‍‍‍‍‍‍‍
哪一個不是刺刀見紅。
被認為最花瓶的冰冰,一頭扎進文藝片裡,從李玉的《蘋果》《觀音山》,到王小帥的《日照重慶》,馮小剛的《我不是潘金蓮》
李冰冰呢,憑藉《風聲》拿下金馬影后。
她在臺上哭的,一點沒有演的成分,風頭被另一個冰冰壓制多年,這次揚眉吐氣來得實在太不容易。
章子怡周迅更不用說,看看她們演的都是什麼角色——‍‍‍‍‍‍‍‍
今天她們老了?
可年輕的一代,又有誰能接到大花當年的戲?
所以。
被困住的何止冰冰。
又何止是大花們。

讓人意外的是,本在“四旦雙冰”中,被公認演技排名靠末的范冰冰,此刻卻顯示出了其他人都不曾有過的“激進”。

淡出公眾視野5年後,卻還想再次“殺”進電影圈。
她想扎現實一記回馬槍。
於是,你可以看到,在《綠夜》裡,她的表演堪稱用心用力,顏值,有些鏡頭都美到打破設定;尺度,她也向禁忌再次突破。

再加上試圖擺脫內娛的行為。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次野心勃勃的嘗試,宣告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即便是回不到頭條、熱搜中,也有能力回到銀幕,回到電影節,回到一部分人的口口相傳裡。

為什麼?

或許,這與她一貫不服輸的野心有關。

還記得當年,她穿著一身龍袍,亮相戛納時,被一群人罵“毯星”,連秦海璐都說:“范冰冰把野心穿在身上”,而她也不甘示弱,“我的龍袍你未必敢穿。”
還記得當年,王思聰諷刺她是“毯星無作品不會演戲,火起來靠緋聞”,而她的回應則是:你找你的爸,我幹我的活,我們都算自強不息。
你看,連打嘴仗她也要贏。

所以,不論是“毯星”,還是李玉的“文藝片女神”,或是那被觀眾罵臭了的“馬震”,其實都是范冰冰的野心實驗。

只要能站穩,能依舊留在四旦雙冰這個行列中,她就是贏了。


但。

有人看到了她的野心是什麼,但卻鮮有人能看到她為了野心做了什麼。


就像在我們談論范冰冰的時候,總難免往她的身體、容貌上靠攏。
哪怕《綠夜》登上流媒體後。

標題黨們依舊用的是“下海”這樣的噱頭去談論她的新作。


可事實上。

她一直有一種果斷的自主自覺性。
03年拍《手機》,這是她“性感”的開始,開篇那場車震戲,葛優還沒完事就落跑,按劇本,武月把車鑰匙拔了藏口袋裡。
冰冰沒照劇本來。
抬著下巴,歪頭瞪著葛優,然後,拔鑰匙,開車門,扔鑰匙一氣呵成。
這就是冰冰的兩面性——
外貌,是她的天賦,是當時中國男人對女性本能審美的高度集中。而她的鐵腕在於,對這種慾望的捕獵不完全順從,並企圖化身獵手。
在當年。
經歷《蘋果》的大尺度復出後,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建議她與李玉繼續合作,而她深思過後決定再度挑戰。
在公司會議上,冰冰怒拍桌說:“我就要拍,誰反對誰離開。”
力排眾議後,成就了《觀音山》,也成就了自己的東京影后。
這是內娛中罕見的品質——
一份自主且理性的野心,並勇於付諸與自己野心匹配的行動。

所以你說,這次她為何要如此艱難,也要拍這部戲?


一個詞:慘敗也戰。

同樣是柏林,在接受採訪時,她也說到這部作品是貼合了自己離開電影這五年的內心狀態的。


最大的挑戰是我五年沒有演戲了


在這五年中我做了很多事情
但是我也一直想要找到一個劇本
能跟我那時候的心境、感受能融合在一起的角色
五年沒有拍戲對一個演員來說
挺殘酷的
她想將這五年的痛苦經歷告知外界——
我不原諒。

冰冰憋著一口氣,還沒出。


她想用作品告訴大家,她並非是一個只會用“漂亮”拍戲的演員。

於是你可以看到。

在《綠夜》中,她表現被泡泡糖噎住時,猙獰的表情,以及窒息憋紅的臉頰,都讓人有一種不適感。
太用力了。
以至於這種用力,又與這部電影劇本上的粗糙有了不適的化學反應。
這也是她的困境。
想以復仇的姿態重新找回自己曾經的巔峰時,卻發現,這慾望還是裹挾了自己,也讓她有點迷失。
而這場復仇成功了嗎?

難。


但是。

相信這一回,她拿起了刀子,就不會輕易的放下了。


本文圖片來自網路
還不過癮?試試它們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