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在春天到底能吃下多少嫩芽?

芽芽你聽著
再賣萌,就把你吃掉!
驚蟄時節,萬物復甦,草木萌發。在《說文解字》中,這個“萌”就是“芽”。從塞北到嶺南,從朔漠到海濱,只要有春風拂綠的地方,都有“芽”的蹤跡。作為植物的莖、葉或花的初態雛形,“芽”孕育著生命和希望,凝聚著大自然的創造和想象。
你看,“芽”是“草”字頭下面有個“牙”字,造字的先人用會意和形聲的方式,來表示草木萌發的齒狀幼體,多麼形象!而春天,就是“芽芽學雨”的孩子。一枚枚嫩芽,像綠色的“小雨滴”,在第一場春雨到來之前,就已“降落”人間。落在枝頭,“濺起”一朵朵鮮花,落進嘴裡,化作一道道美食。
春天,真的是吃芽的季節呀!
中國人吃芽不完全圖鑑,把人生生看餓了。
製圖/邵天瑞
中國人吃芽,家常菜裡的“春日限定款”
塞北雪原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可是盤子裡卻最先出現新綠。帶著柔軟毛刺的刺嫩芽,被熱水焯去了“鋒芒”,化作了蘸醬菜、餃子餡、炒雞蛋的“CP”…… 東北人春天吃芽,要的就是那個“刺”激
刺嫩芽是楤木的嫩芽。也叫刺老芽、刺龍芽。刺五加樹的樹皮可以泡酒,刺嫩芽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被稱為“山野菜之王”,清甜爽口滋味醇厚,還有類似香椿芽的獨特芳香
  菜市場的刺嫩芽:帶著春日的朝露。
攝影/萬瑞
說到香椿芽,是華北地區乃至全國最亮麗的春日“頭牌”。作為香椿樹的嫩芽,可以涼拌、可以煎蛋,甚至還可以切碎做成麵條滷,讓每一根“雪條”都掛上春日的“碎金”,滿口都是盎然的春意。
香椿芽是春芽裡的“文學青年”。《莊子·逍遙遊》中說:“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而現代祝賀老人也說“椿壽”。吃一口香椿,還被大自然賦予了吉祥如意的祝福。我參加長輩壽宴時,曾吃過一道“壽比南山”,就是土豆片做成的假山,撒上鮮香椿碎,味道清新,至今難忘。
  涼拌香椿芽,家常菜裡的春日之光。
攝影/萬瑞
春芽裡還有一位“女文青”,那就是枸杞芽。小時候,親戚家有棵枸杞樹,我常在上面摘枸杞鮮果吃,假期看《紅樓夢》,發現裡面有寶釵吃炒枸杞芽的描寫,也纏著大人依樣畫葫蘆炒了一盤,那味道一絲絲苦一丟丟甜,大概就是風雅的味道吧。
後來上大學,寧夏同學還給我們帶過曬枸杞芽,煮水喝也頗有野趣。實際上,吃枸杞芽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明代徐光啟《農政全書》就說枸杞芽“出甘州,二載江淮實不收”。江淮籍作家汪曾祺也在《故鄉的吃食》安利,枸杞芽用醬油醋涼拌“極清香”,為枸杞芽實力“帶鹽”
  枸杞芽與枸杞花:黛玉賞花,寶釵吃芽。
攝影/李貞泰
如果說枸杞芽吃的是風雅,那麼花椒芽則讓你的舌尖“贏麻了”。在盛產花椒的甘肅隴南,花椒芽是家常餐桌、農家樂的“團寵”。盤中油亮亮的芽尖,帶著淡淡的椒麻香,讓你的每一個味蕾都“支稜”了起來。
花椒芽可涼拌,可清炒。我曾吃過一種另類的吃法:花椒芽燉魚,而且要連著花椒杆一起燉,花椒芽嫩,杆也柔軟,類似蘆葦杆的口感,如果咬破杆的纖維,吮吸裡面的汁水,椒麻香便另帶一股山野之氣。這也是芽與莖在舌尖的“夢幻聯動”吧。
  油炸花椒芽,讓你的舌尖“贏麻”了。
圖/圖蟲·創意
春天是柳絮紛飛的季節,在山東、河南地區,還有吃柳樹芽的習慣。挨著柳葉的尖尖嫩芽,出一小捧,去苦澀,用香油一,盛在白瓷盤裡,頗有弱柳扶堤之感。輕夾起一撮,用舌輕抿,便已酥爛
作為“煎餅大省”的山東,自然少不了柳樹芽攤煎餅。撒滿柳芽碎的煎餅上,打兩個雞蛋,就變成了“兩個黃鸝鳴翠柳”,待到蛋液抹勻,煎餅的,蛋黃的,柳芽的三重加持下,彷彿一口吞下了春日。據說清明節吃柳樹芽煎餅是為了紀念介子推,相傳他抱樹守節的那棵老柳樹後來死而復生,被晉文公賜名“清明柳”。從這個角度看,柳芽煎餅和江浙地區的青團,還有著文化上的異曲同工之妙呢。
  青青盤中芽,待君來“翻牌”。
製圖/九陽
注重養生的廣東地區,春天是一定要吃桑樹芽的。淡紫色的桑樹芽和小燈籠似的桑葚相映成趣,桑芽也如桑葚般柔軟,入口即化,嫩而無渣。我在廣東館子曾吃過一道涼拌桑樹芽,周圍裝飾著一圈桑葚,紫果紫芽,軟上加軟,把春的千嬌百媚都賦形象的擺盤。
廣東當地人還會用桑樹芽做肉片湯,吃的也是滑嫩香軟。裹著芡粉的粉色肉片,在桑芽間“玉體橫陳”,像極了小的時候看的動畫片《哈哈鏡花緣》(清末代李汝珍小說改編),蠶絲國的蠶女醉臥桑葉的場景。
  桑樹芽與桑葚:提著燈籠的小手手。
攝影/李貞泰
《鏡花緣》的故事背景發生在唐朝,唐傳奇《南柯太守傳》裡有個“大槐安國”,是槐樹下的蟻丘。而現實中槐樹芽是確乎可吃的,而且在陝西地區很普遍。槐樹芽微苦,不似槐花清甜,涼拌、炒食皆可,但是有小毒,不可因口腹之慾而過量貪食喲。
不過,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老饕,可不會想這麼多。李公佐寫《南柯太守傳》的時候,應該是吃了大量的槐樹芽才做了“南柯一夢”吧,否則怎麼會有“大槐安國”的神奇想象?槐樹芽雖然是人類的“春日限定”小菜,可確實是小螞蟻們的正宴大餐啊!
  雞蛋炒槐樹芽,盤中的“南柯一夢”。
圖/圖蟲·創意
中國人春天吃芽,哪些地方的食俗最奇葩?
春天,家常菜裡的一道道芽菜,滿口清新,也解決了“春困秋乏”食慾不振的煩惱。而有的地方的芽,不但能振作你的食慾,還能使你精神為之一振。似乎在提示你——打個激靈,春天來了!
我曾吃過雲南的芒果芽。剛剛從樹上採摘下來,酸酸的青芒果芽,簡單地一剖幾瓣,用辣椒粉、蒜泥等重口味調料一拌,其提神感覺,彷彿讓你的味蕾先開了花。一酸入魂脆留齒間,春天也可以如此生猛
  青芒果芽:打個激靈,春天來啦!
攝影/李貞泰
與雲南毗鄰的貴州,吃芽更是“刀口舔血”。在貴州普安,有劇毒的何首烏,嫩芽卻是當地的一道珍饈。對於當地人來說,吃何首烏芽就像吃香椿芽一般普遍。小館子裡的涼拌何首烏芽,是春日的舌尖“硬通貨”
到了兩廣地帶,芽和文玩也能扯上關係。盤手串的檀木,嫩芽也可以在舌尖上“盤一盤”。檀樹芽有微苦味,不可直接生吃,需用熱水焯燙一下,再加入油鹽涼拌或清炒。檀樹芽細嫩滑腴,吃時彷彿能給舌尖上一層“包漿”
  清炒曲曲芽,油汪汪自帶高光。
圖/圖蟲·創意
檀樹芽可以吃,檀樹的“鄰居”也有話說。江浙地區有一種樹,和檀樹一同出現在《詩經》裡:“爰有樹檀,其下維榖。”這個“榖”又叫楮桃,學名構樹,嫩芽長到小拇指長的時候,是最佳賞味時機。熱水一焯,不減清香,裹上面粉,上鍋一蒸,隔壁小孩都饞哭了。構樹芽在《詩經》中出鏡率很高,“黃鳥黃鳥,無集於榖”,說的就是構樹上黃鳥的“春遊野餐”
在陝西銅川,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龍柏樹伸展著“盤龍”一般的枝條,而上面綠瑩瑩的“龍鱗”,則是被當地人稱為“嫩俏芽”的龍柏芽。這種長得像來自《權力的遊戲》裡的神話中的神奇嫩芽,是當地的一道特色菜,就連明代永樂年間的《救荒本草》中也有收錄。龍柏芽可燉可炒,可蒸可拌,還能做成罐頭,將易逝的春光永久“封存”
 鍋中翻炒的花生芽,脆生生,油亮亮。
攝影/劉眾
在河南地區,野地裡、小路邊常常會開一種淡紫色的條瓣小花,葉子有點像蒲公英葉子,所以又得名刺兒菜。它的嫩芽也是可以吃的,叫刺角芽,學名小薊。新鮮的刺角芽不用焯水就可以吃,涼涼的味道有點特殊,口感頗像“暗黑飲料”黑松沙士
在我的故鄉黑龍江,達斡爾族聚集地區生長著一種柳蒿芽,雖然帶個柳字,卻和柳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這種芽鮮嫩的可以蘸醬、拌冷盤,而乾製的柳蒿芽可以燉魚。我曾在達斡爾族朋友家做客,他們的鐵鍋燉江魚美味的秘密,就是用入鍋時放入乾製的柳蒿芽料包
 達斡爾族特色柳蒿芽燉排骨,淳樸而豪橫。
圖/圖蟲·創意
柳蒿芽在的達斡爾語叫“庫木勒”。達斡爾族還有“庫木勒節”,專門為柳蒿芽設立了一個節日,因為據說柳蒿芽曾幫助達斡爾祖先度過饑荒歲月。而遠在塞北雪國的柳蒿芽,還和綠草如茵的江南產生過夢幻聯動,有史學家考證,蘇東坡的“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中的“蔞蒿”,便是柳蒿芽,古越江浙先民還用柳蒿芽解河豚之毒呢。如果蘇東坡知道千里之外的達斡爾族用柳蒿芽燉江魚,不知還會寫出什麼樣的詩句呢?
中國人的生存智慧,都濃縮在芽芽做的菜裡
如果說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濃縮在一枚枚芽芽裡,那麼中國人的生存智慧,則濃縮在一道道芽芽做的菜裡。就拿最家常的豆芽來說,也有綠豆芽、黃豆芽、豌豆芽、黑豆芽等不同“流派”。
 豆芽:給我一點顏色,送您一道美食。
圖/視覺中國
黑豆芽是豆芽中的“異類”,在東北甚至有“黑豆芽酸菜燉血腸”這種“黑暗料理”。我曾在中學時代吃過一次,別說,酸菜的濃重、血腸的羶腴,還真被黑豆芽的爽脆清新賦上了一抹點睛之筆
在中國的茶樹故鄉之一雲南景邁山,還有直接吃茶樹芽的傳統。在春夜的茶山上,蓊蓊鬱鬱的茶林像一片微型的宇宙,每一棵茶樹都像一座“空間站”,茶芽就像袖珍的“太空梭”。當地人直接用茶芽煎雞蛋,當金黃的雞蛋攤開的一剎那,就是茶芽“太空梭” 版本的“飛越太陽系”吧。
  蠔油炒向日葵芽,春日版“海陸雙鮮”。
圖/圖蟲·創意
沿著神州大地一路吃,我們還能吃到江西的花生芽、甘肅的核桃芽、甘肅的苜蓿芽、河南的楊樹芽、山東的香蒲芽、北京的木蘭芽、山西的蕎麥芽、安徽的蘿蔔芽、廣西的鹽膚木芽、雲南的雙胞芽……
中國人吃芽,吃出了春天的清新煙火,吃出了故鄉的風物寫真。一枚枚嫩芽讓大地回春,一口口嫩芽也讓人充滿了生命力。而以芽入饌的或家常或新奇的做法,也反映著中國人樸素卻旺盛的的創造力
每一枚纖細的嫩芽,都是一道雋秀的筆劃,人們用盤子做稿紙,在春天的美食散文裡“閱讀”它……
 在菜市場挑選香椿芽、刺老芽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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