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粒子 凱斯
編輯/閆如意
一週前，還沒正式進入暑期，辦公室最熱愛電影的小k就已經提前鎖定了暑期檔。
我問他最期待哪一部。
小k毫不猶豫：《醬園弄》。
一週後，看了《醬園弄》的小k在輾轉難安的深夜釋出了一條朋友圈：
本來以為是去電影院過年，陳可辛導演攜章子怡等一眾明星放細糠，誰知道又是“被資本做局”了。
網友銳評這部電影是：
無限超越班之明星大偵探之醬園弄。
耗時多年才出世，《醬園弄》真的這麼差嗎？
陳可辛的“野心”，藏不住了？
*內含部分劇透，請謹慎觀看。
《醬園弄》，值得看嗎？
在正式評價《醬園弄》電影之前，更多人的第一個疑問是：
《醬園弄》到底說的是啥？
《醬園弄》改編自蔣峰的小說《翻案》，講述的是民國四大奇案之一的醬園弄殺夫案。
極速版的故事如下：1945年詹周氏（後改名周慧珍）不堪家暴決定殺夫，用菜刀肢解了丈夫詹雲影，後入獄受審，引起上海全城轟動，因時局變化意外活了下來。
因為種種原因，《醬園弄》電影拆分成了上下兩部，目前已經公映的上部，如果一定要用一句概括，重點是詹周氏的女性意識覺醒。
從演員和導演的技巧來看，你很難簡單粗暴地認定這是一部“爛片”。
主演章子怡全程演技線上，特寫鏡頭下表現力極強，看她演戲是一種享受。
拋開故事和表達，電影所有的硬體，如攝影美術調色佈景也都無可指摘，值得當一個明星雲集的大製作大電影去欣賞。
但好話也就只能說到這裡了。
先說結論，《醬園弄·懸案》是一部整體可惜的電影。
觀感如在品嚐一份用鮮花配飾、金絲邊的餐盤上菜的預製料理包菜。
人人都可以有五分鐘成名，在《醬園弄》就是人人都可以有三分鐘炸裂高光。
攝影師強迫我們記住的不只是章子怡虛弱駭人的眼神，
和易烊千璽不停抖動的眼皮，
還有雷佳音放大放大再放大的痘坑。
號稱有26個明星，星光璀璨，聚齊了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但結果是，陳可辛像一個被架上春晚的導演，端水技術熟練得讓人心疼。
也怪不得章子怡在戛納對陳可辛翻白眼說自己的戲被刪了，如果雷佳音不是帶資進組，很難理解鏡頭和編劇為什麼如此偏愛他，以至於給了他跟女主一樣多且不必要的戲份。
但《醬園弄》的群像無疑是失敗的。
主角模糊失焦，配角要麼動機不足，要麼搶戲。
雷佳音飾演的薛志武是經典翻臉比翻書快，陰鷙狠厲的大漢奸，集投機倒把、封建思想和大男子主義等惡劣品行，還有時代侷限性於一身。
但在後半程，為了和死囚女主抬槓，一個精於投機倒把的警察局長卻賭上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你也不知道他圖啥。
幾乎是在出演自己人生角色的楊冪，出場第一幕是獄霸大姐大。
但在短短幾分鐘劇情內，不知道為啥就突然同情上了詹周氏，摟著女主說起“想男人了吧”的體己話。後來還模仿湯唯在《色·戒》裡唱歌的段落，唱了一首婉轉動人的《十八相送》。
戲在她身上，人物弧光也有，最後還有個大反轉，這個說話很糙的監獄大姐大居然是個愛國反日的女戰士。
如此精彩的女配，反向襯托出主角詹周氏勢能的不足。
詹周氏三分之一時間在被丈夫家暴，三分之一時間在被嚴刑逼供，還有三分之一時間在法庭和監獄求生。
她很慘，但你看完電影還是跟詹周氏不熟，無法共情，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為什麼。
她被丈夫打的時候在想什麼？
如果她迷信，那她的迷信思想從哪裡來？
她為什麼無法忍耐了，決定舉刀殺死丈夫？
碎片化劇情不斷閃回，觀眾和詹周氏的情感連結從來沒成功建立過。
可能有人會覺得《醬園弄》在藏，電影把懸案的謎底藏起來，也把女主角個性藏起來了。
臺詞也在故弄玄虛，一直暗示你：後面還有大的。
可等啊等啊，看到結尾，大的也沒來。
謎底揭曉，是有個預告片一樣的彩蛋告訴你，我們還有個下部即將上映。
詹周氏還有律師沒出場，還有一把神秘的兇器沒有解釋，範偉張子楓烏泱烏泱好多明星都沒露臉呢，一群人等著搭臺子唱戲。
效果就像啥呢，就像你買LABUBU，從5月等到6月，結果快遞到手，賣家藏起了娃，給你郵了個盒。
你急了找他投訴，他不慌不忙說：你先別急，你再拍一盒，我給你發兩盒。
作為一個急性子的觀眾，我心裡就一句話：
我真沒空陪你們鬧了！
陳可辛，這次“投機失敗”？
作為一名嫻熟的商業型別片導演，陳可辛之前的作品總能恰好切中當時社會的某種情緒：
2013年《中國合夥人》的昂揚奮鬥，2014年《親愛的》的熱點拷問，2020年《奪冠》的民族自豪……
有人說這叫把握時代脈搏，也有人說這應該叫電影題材投機。
而這次，陳可辛在《醬園弄》所選中的“投機標的”，便是：
女性主義。
只不過，就最終的呈現來看，陳導對於上面這四個字的詮釋，甚至還不如陳思誠來得深刻。
在電影中，和女性解放有關的內容，幾乎全程都被導演用一種口號的形式，強行安在了由趙麗穎所飾演的西林身上。
這讓這位本該在當時男性世界裡遊刃有餘的劇作家，變成了一個一出場就只會拽大詞，只會喊“不要屈服”的復讀機，一個空洞到近乎符號化的新女性。
其實在影片的最後，西林女士也是有高光的：
她運用自己的智慧和影響力，將詹周氏的死刑在最後一刻改成了緩刑。
但這種真正能展現女人攜手改命的時刻，卻只被一兩個鏡頭簡單帶過，轉而為那些蒼白的說教騰出時間。
與之相對，由雷佳音所飾演的警察局長薛至武，則只要一出場，不是在打詹周氏，就是在打詹周氏的路上。
這哥們兒夥同王傳君飾演的女主角亡夫大塊頭，承包了全片幾乎所有的和鮮血、傷口、恐懼有關的感官刺激點，變著法子地折磨與虐待詹周氏。
給這部原本型別就極其混雜的影片，增加了一抹濃重的cult片色彩。
而如此過於直白和生理性的性別暴力，最核心的作用，可能只是為了讓觀眾不要走神。
有網友吐槽，在這部片子裡，文字和臺詞上說的是“女性覺醒”，視聽呈現上卻演的是“花樣虐女”，這個中的二律背反，實在讓觀眾看著彆扭。
但也有網友覺得，陳導的劇情處理是受限於原著，人物性格是受限於時代，更何況作為一部分成上下部上映的群像史詩，你沒法要求導演將每個人物的動機都講明白，把每條故事線都說得足夠清楚。
而這，就引出了《醬園弄》的另一個投機點：
明星效應。
看看這華麗的演職人員表，說《醬園弄》集結了半個娛樂圈並不是一種誇張。
可如何駕馭這一干大牌，卻是一個世紀性難題。
用陳可辛的說法就是：
“26個明星，每人5-8天檔期，天天有人進出。平時只要搞定三五個大明星就夠，這次則要讓26人都滿意。”
並且每一位明星，還攜帶著數量巨大的粉絲群體，他們是票倉，但也是聲量。
所以在《醬園弄》的微博上，演員名單的後面都要附一個括號，裡面寫：
按角色出場順序排列。
而在電影裡，你也能感覺到創作團隊強烈的“平均主義”：
不論主角配角，大家都要有一定的出場時間，每次出場都是各種大特寫懟臉，而所表現的情節都需要給演員一個充分秀演技和臺詞的機會。
比刻畫人物更重要的，是展現明星。
這就讓這個本來就鬆散的多線故事，因對於“不偏不倚”的追求，而進一步失焦，最終裂成了一盤完全無法支撐起表達的散沙。
以至於這片子原本想拍的，是時代變遷下一個不屈女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而實際拍出來的，卻是一個不屈的女人被時代推著走，最後能活下來主要靠片子裡的那句“命硬”的判詞——
個體的主觀能動性完全被稀釋掉了。
當然，如果我們往前追溯，回到《醬園弄》誕生的時間點，則會發現該片在今天所展現出的種種問題，或許源自一次對未來影視趨勢的投機：
《醬園弄》這個專案，早在2016年陳可辛就說想拍，後來一直處在擱置的狀態。
直到2022年，陳導創立了一家名叫“Changin’ Pictures”的泛亞洲製片公司，計劃為當時的流媒體平臺生產劇集，其宣傳語是“拍全世界人都看的中文劇”。
當時“Changin’ Pictures”計劃推出20部不同型別的劇集，其中有韓國網路漫畫改的，有甄子丹演亞裔武術家的，而最重磅的一部，就是以章子怡為女主的《醬園弄》。
而在當時媒體的報道里，《醬園弄》是一部5集的（也有說是分為上下兩部，總共4小時），面向全球觀眾的迷你劇。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這可以解釋為什麼這部片子的人物和故事線如此眾多，整體的敘事節奏如此不適合院線——它可能打一開始，就是奔著上流媒體平臺去的。
只是這個專案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出現在了國內的影院裡，靠著“明星”和“女性”這兩個議題吸引來了第一波觀眾，然後口碑崩壞，為還未上線的下半集開了個壞頭。
所以有網友調侃說，陳可辛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變成了陳思誠。
但如果是真這樣的話也好，因為至少思誠在票房上還能靠《消失的她》狂賺35億，而《醬園弄》的預測票房已經從5億掉到4億了。
都是陳導，都是主打在電影上搞熱點題材營銷。
這回，陳可辛可能還真要向陳思誠多學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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