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戰場的報告：FPV無人機其實沒那麼強

今天西方媒體披露了一位烏克蘭前線FPV無人機操作員的講述，揭示了這類武器在實戰中的諸多侷限，包括高故障率、易受干擾、精度有限和價效比低，呼籲理性看待其戰場價值。下面是他的詳細敘述，發上來僅供大家參考借鑑，立場不同，請注意甄別。#FPV無人機 #俄烏戰爭 #無人機

2024年至2025年間，我在烏克蘭武裝部隊擔任國際志願者，參與了一支第一視角（FPV）攻擊無人機小隊，為期六個月。我們部署在頓巴斯地區最激烈的前線之一。剛加入時，我對這種前沿技術滿懷期待；服役結束時，我卻頗感失望。下面我來說說原因。

FPV無人機是四旋翼無人飛行器，四個螺旋槳分佈在機體四角，整體呈正方形，邊長約18到30釐米。操作員戴上虛擬現實（VR）護目鏡，透過機頭攝像頭獲取影像，因此得名“第一視角”。FPV無人機多數為一次性使用——直接撞向目標，爆炸裝載的炸藥（最多1.5公斤）。它被宣傳為廉價、易得，能賦予基層部隊“自主精確打擊”能力的利器。它號稱可以快速響應、攻擊移動目標，甚至深入地堡、地下室或建築物內精準打擊敵人。支持者常說，在俄烏戰場上，60%至70%的傷亡是由無人機造成的。這個資料大致靠譜，但並未區分FPV無人機與其他型別無人系統的區別。

一些軍事作者，包括在此刊發文章的職業軍官，更進一步地宣稱FPV無人機將徹底改變戰爭模式，猶如火繩槍當年顛覆冷兵器時代。他們認為無人機將讓部隊集結與偽裝變得幾乎不可能，任何集中的兵力或裝備都將被廉價、迅速的無人機群即刻鎖定並摧毀。尤其在矽谷，一些人甚至鼓吹無人機將全面取代炮兵。

我們當然都在社交媒體上看過FPV無人機執行“神操作”的影片：打擊行駛中的俄軍坦克、穿過步戰車後艙門，甚至飛入樓房內“突襲”毫無防備計程車兵。這些場面確實驚豔，但非常罕見。在實際作戰中，這類成功案例寥寥無幾。

在烏克蘭服役期間，我專門統計過我們小隊的戰果資料。我們每次出動任務中，只有43%能夠準確命中預定目標，即順利飛至目標、識別正確、成功命中且炸藥正常引爆。這個資料還不包括那些因天氣、技術故障或電子干擾等原因在任務發出前就被取消的出動。如果將這些也計入，成功率將降至20%至30%之間。表面看這很低，但這並不是全部真相。

我還注意到，大多數任務目標，早已被其他武器系統打擊過，最常見的是迫擊炮或可重複使用無人機所投擲的彈藥。換言之，FPV無人機執行的，往往是“雙擊”攻擊中的“第二擊”。只有個位數百分比的任務，是FPV無人機獨立完成、無法被其他手段替代的精確打擊。

這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戰術運用問題。指揮官既然有FPV無人機，自然傾向於用一下，即使其他武器也能勝任。他們更關注任務本身，而非成本核算。雖然FPV無人機被稱為“廉價武器”，但在眾多選擇中，它通常不是最便宜的。一架FPV無人機的材料成本約為500美元，而一枚迫擊炮彈或投擲彈藥通常不到100美元。

第二是技術限制。FPV無人機故障率高、使用複雜、極易受電子干擾。配備夜視能力的型號極少且價格翻倍；冬季烏克蘭有14小時是黑夜，意味著大半時間無法作戰。風、雨、雪、霧都會導致停飛。

約25%的無人機在起飛前就出現技術故障，通常是遙控接收器或影片發射器的問題。有時可以現場軟體更新解決，但更多時候只能報廢，拆零件留作備用。有些飛行中的無人機會因電池失效而墜落，甚至約10%的情況下，雖命中目標但彈頭未爆。

飛行操作也極難。FPV無人機本為富人玩具，主要用於花式飛行或競速，其設計目標是高機動而非穩定操控，無法穩定懸停、緩慢飛行或長時間觀察目標。操作員需長時間練習才能掌握，烏軍的標準培訓課程為期五週，但很多飛手並未受訓，只是在戰場上邊幹邊學，即使經驗豐富者也常撞樹、電線或建築物。

為了控制成本，這些無人機通常沒有羅盤、GPS或慣性導航系統（即使有GPS也常因敵軍干擾失效）。飛行員全靠熟悉地形和引導員語音指令操作，引導員通常也會看FPV畫面或其他偵察系統的資料。

最大問題是操作員與無人機之間的無線電連線極不可靠。一旦FPV無人機靠近地面，視線被建築或地形遮擋，訊號就會中斷，操作員往往在數公里之外。有時，為了命中目標，只能將無人機朝目標方向飛去，靠慣性撞上。若目標是窗戶、地下室入口之類的小目標，這種方式精度大打折扣。

FPV無人機使用的是模擬模擬無線電訊號，且未加密。在前線激戰區域，十幾支小隊可能擠在幾個頻道上，導致調頻衝突頻繁，即使事先“頻率協調”也不能完全避免。常常需要等待半小時才能分配到通道起飛。如果兩個無人機同時佔用同一頻率，幾乎必然會墜毀。而敵方無人機也使用相同頻段，也容易產生干擾。我們有約3%的任務失敗就是因為與敵方或友軍無人機頻率衝突。

此外，電子戰干擾也是致命威脅。俄烏雙方都大量使用干擾器。我軍啟動干擾器時，通常會提前通知無人機部隊，但也有3%的任務失敗是因我方未提前通知，結果無人機直接掉線墜毀。而烏軍步兵攜帶的便攜干擾器更是無法協調，他們聽到“嗡嗡聲”就直接開啟干擾裝置，不分敵我。

敵方電子戰干擾的破壞更大。在我方所有失敗出動中，有31%是被俄方干擾擊落。如果指揮層能更理性地評估是否出動，這一數字或許還能降低。但即使敵我雙方都開干擾器，互相都飛不了，還是經常會被要求“強行出動”。

這些問題，部分可以靠技術進步緩解。提高生產質量、減少山寨零件、改善傳輸系統、推廣數字跳頻通訊、發展中繼無人機等，確實有希望提高可靠性。一些部隊還開始測試光纖操控無人機，不再依賴無線電，不怕干擾，訊號也更穩定。但這種機型同樣有缺點：飛行受纜線限制，無法調頭或盤旋，纏繞就會失控。飛行難度反而更大，價格也比無線電版本貴一倍，而且產量極低。

如果現在有一位北約軍官向我諮詢：是否應投入資源發展FPV無人機？我會明確回答：就當前技術水平而言，無論是無線電控制還是光纖控制，答案都是“不”。絕大多數任務用迫擊炮或可複用無人機就能完成，既便宜又高效。更不用說FPV無人機還無法替代炮兵——無論是射程、可靠性、還是壓制火力。

而且，大規模裝備FPV無人機意味著你必須建立一個獨立的後勤系統，與炮兵系統同時執行，增加後勤成本和資源衝突。當前，沒有哪位軍方高層真正在主張“用無人機完全取代炮兵”。

我建議北約軍隊首先確保一線部隊配備訓練有素的迫擊炮兵，以及充足的彈藥。迫擊炮不受天氣、干擾、黑夜影響，一支熟練炮班在五分鐘內就能打出精準彈幕。相比之下，FPV無人機從接到命令到命中目標平均要15分鐘，而且這是在最理想條件下的情況。

其次，若真有精確打擊需求，不妨採購更高階的“滯留彈藥”（如美軍的Switchblade無人機），晝夜作戰能力更強、操控更容易、抗干擾能力更高。雖然成本略高，但考慮到FPV無人機每十次出動才有一次真正精準打擊的低效表現，高質量的滯留彈藥顯然更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