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60年代的韓國,流行著一句駭人聽聞的俗語:“女人和黃魚一樣,三天不打就不行。”
這句話不是笑話,而是那個年代真實的社會共識——男人動手打女人是理所應當,而一旦女人敢於反抗,哪怕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會被貼上“犯錯”、“不守婦道”的標籤。
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一個18歲的小姑娘面對強J犯,拼盡全力掙脫對方,一口咬下了施暴者的一截舌頭……
但最終坐上法庭、揹負“重傷害罪”名號的,竟然是她自己。
如今,60年過去了。
當年那個18歲的勇敢姑娘,已經成為了78歲的老奶奶。
但是,現在78歲的崔末子,仍然站在反抗的最前線——她申請重審,不只是為洗清自己的冤屈,更希望能讓這段塵封已久的不公,成為推動韓國性暴力受害者權益改變的一記重錘。
這個故事,要從1964年的春天說起。
那年,18歲的崔末子還住在韓國慶尚南道金海市的家中,和父母過著平凡而安靜的生活。
某天傍晚,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陌生男子。對方說自己迷了路,向她問方向。出於善意,她毫不猶豫地停下腳步,準備幫他指路。
誰知道,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這個男人竟突然撲了上來,把她按倒在地。

“就像被錘子砸了頭一樣。”多年後回憶起那一刻,崔末子說,她當時瞬間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對方正壓在她身上,試圖強吻她,還把舌頭伸進她的嘴裡。
她驚恐萬分,拼盡全力掙扎,在極度恐懼和本能的求生反應中,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舌頭——那一口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量。
她知道,如果不反抗,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站起來了。
她咬下了對方舌頭的一部分,1.5釐米長——正是這口血淋淋的掙扎,讓她得以逃脫。

但噩夢並沒有結束。
崔末子隨即提起訴訟,控告對方強J未遂、非法入侵和恐嚇。可令人憤怒的是,對方反咬一口,反訴她“故意傷人”。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雖然警方認為崔末子屬於正當防衛,但釜山檢察院卻採信了施暴者的說法……
而從那一刻起,她的尊嚴也遭到了系統性的羞辱——她被戴上手銬,還被強迫接受所謂的“貞操檢查”,檢查結果甚至還被公之於眾。

(示意圖)
她的父親為減輕她的判罰,動用了家中大部分積蓄,試圖與施暴者達成和解。
然而,兩個多星期後,那名男子竟然帶著幾個人闖進了崔末子的家,不僅威脅她,還揚言要殺了她的父親,用刀威脅她和姐姐,說她“毀了他的一生”。
根據崔末子的證詞,在審訊期間,檢察官和法官甚至問她是否願意與施暴者結婚,以了結案件。
理論上,成為他的妻子可能會彌補他“受到的傷害”,因為沒有其他女人願意嫁給一個只有半個舌頭、只會說半句話的男人。
崔末子拒絕了。

最終,法院撤銷了對男子的強J未遂指控,反而以“造成嚴重身體傷害”判處崔末子入獄10個月,緩刑2年。
而那個闖入她家、向她和家人施暴的男人,只因非法入侵和恐嚇,被判了6個月,緩刑1年。
她不服氣,立刻向釜山地方法院申請重審,但法院以“缺乏明確證據證明其清白”為由拒絕了她的請求。
檢察官還威脅她,如果不認罪,她將在監獄終老……

於是,60年前這場本該是正當防衛的求生,成了她人生中的“罪證”。
韓國女性律師協會會長王美陽說:“那個年代,社會甚至不懂什麼是性暴力,所以檢察官會站在男人那邊,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現在,隨著反性暴力運動在韓國逐漸覺醒,爭取“慰安婦”正義的浪潮掀起社會巨大反響,越來越多女性也開始意識到自身的權利,勇敢發聲、爭取應得的尊重和保護。
整個社會的氛圍,開始悄然發生變化……
崔末子沒有選擇遺忘,更沒有選擇原諒。
2000年代,崔末子重新開始接受教育,並於2013年進入韓國國立開放大學學習。她表示,正是在求學過程中,她才逐漸意識到自己遭受的種種不公。
事實上,她的案件甚至被寫進了《刑事訴訟法》的法律系教材中。
在書本上,她被當作“防衛過當”的案例,成為課堂上講解“正當防衛限度”的典型例子。
但是,每一個讀到此案的法律系學生,都會有自己的想法……

2017年,仁川地方法院審理了一起相似案件:一名女性在遭遇強J未遂時,咬傷了施暴者的舌頭,結果同樣被判“重傷害罪”。
雖然法院承認了男子的部分責任,但最終仍以“傷勢較重”以及“雙方未能和解”為由,判處該女子六個月監禁、兩年緩刑。
這一次判決,再一次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是因為有“崔末子”的先例,所以如此判決。
那麼,如果崔末子能夠重審呢?

2020年,女性權益議題逐漸成為韓國社會關注的焦點,78歲的崔末子再一次鼓起勇氣,向釜山地方法院遞交了重審申請,要求重新審視當年那個徹頭徹尾的不公判決。
她已經頂著“犯罪者”的名字活了60年,但是,她不認為自己犯下過任何罪行。
然而,法院的回應卻是一盆冷水。

他們說,1965年的判決“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是可以理解的”,拒絕了她的申請。
崔末子感到憤怒又心寒。她在給最高法院寫的一封信中說:
“我已經走了這麼遠,這麼多年過去,我真的累了,真想放棄一切。
但想到還會有年輕的女孩遭遇和我一樣的事,我就無法停下來。”

她沒有退縮,反而把戰線拉到了首爾的最高法院前。
2023年,崔末子發起了一場接力抗議。連續一個月,每天都有一個人為她站在最高法院門前舉牌,要求撤銷“拒絕重審”的決定。
總共有42人(包括崔末子自己)輪流參與,表達對她的支援與聲援。
與此同時,由“韓國婦女熱線”發起的請願書,也收集到了超過1萬5千個簽名。

這一次,終於迎來了轉機。
2024年底,韓國最高法院作出決定:批准重審!
他們認為崔末子的證詞“一致且可信”,並指出,在當年的調查中,沒有任何證據能駁斥她的說法。
“水滴終究穿石。”在聽到這個訊息後,崔末子在直播發佈會上激動地喊出了“萬歲”!

韓國婦女熱線的金女士指出,如果這次重審成功,不僅有望為崔末子洗清冤屈,還可能推動司法對“自衛”的重新定義,為未來更多性暴力受害者提供新的保護。
她說:“我認為這將成為一個非常關鍵的判例,讓女性在面對家庭暴力或性暴力時的正當反應,能被社會和法律更加廣泛地理解和認可。”

現在,重審將再次在釜山地方法院進行——也正是那個當年判她有罪的地方。
但這次,情勢已經大不相同。
這個78歲的老人,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她身後,是無數為女性發聲的團體,是一代代不再沉默的韓國女性……
她不只是為自己而戰,而是為整個時代的傷口,爭一個交代……

(《苦盡柑來遇見你》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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