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兒(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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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裡逃生
百里開外發生了另一件事。
…… 桃花睜開了眼睛,屋內的一切逐漸清晰起來。這是一間不大的土坯屋,牆面用黃泥糊平,床周圍貼滿報紙,窗戶邊上掛著一隻用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透過窗格的光線,她知道已經是白天。她的意識逐漸恢復,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記得跳入江中後,北岸人聲鼎沸,無數手電筒向江面照射過來,那是警察在搜捕她。幸好江面寬闊,一片漆黑,她在浩瀚的江水中顯得十分渺小,根本看不清楚。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她從小在江汐河邊長大,水性極好。她知道,為了躲避追捕,不能在附近上岸,這意味著要在水中泡很長時間,所以保持體力最重要。
但是,再好的水性也扛不住長時間體力的消耗,何況她還是個女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了疲勞,渾身無力,就像虛脫了一般。求生的本能讓她堅持著,心裡不停地念叨:不能就這樣死了,我要活下來。她覺得支援不住了,用最後那點力氣拼命往岸邊游去。她看到了岸邊的星星點點,想喊又不敢喊,也喊不出來。她不停地在水中掙扎,雙臂無力地拍打著身邊的水花,濺起的水花不斷淹沒她的身體。
這時,不知道從哪裡漂來一塊木板,她撲過去緊緊抓住,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已經筋疲力盡,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斷下沉,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她突然感覺到水溫驟降,寒冷刺骨,呼吸困難,就像死神用手勒住了她的喉嚨,慢慢勒緊…… 她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睡吧,睡吧。”
耳邊似乎傳來遙遠的搖籃曲,輕輕地侵蝕著她的意志,大腦中的意識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水淹沒,一片空白…… 她終於不再掙扎,隨波逐流……
當意識重回現實,她仍然心神恍惚,彷彿在昏迷前經歷了一場靈魂出竅的旅行,飄向天空,與宇宙融為一體。她側過身來,看到床頭的手電筒,心中一動,意識到是被人救了。想到自己曾經瀕臨死亡,心中一緊:是留在另一個世界裡,還是回到人間,她選擇了活下去。
再一看,她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被子散發著曬過的漿米香氣。她忽然想起什麼,掀開被子,發現自己換了衣服:上身是一件抹胸,下身是一條寬鬆的棉布短褲,都是農家自己織的布料。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一箇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桃花心想:莫非是他救了我?她心裡一陣緊張,臉也紅了起來,難道是他給我換了衣服,看到了我的全身?
男子向外面喊道:“屋裡的,女娃醒了。”隨後,一箇中年婦女快步走了進來,“姑娘,你醒了?”
“是你們救了我?”桃花感激地問。
“姑娘,你怎麼想不開,要跳河自殺?”中年婦女關切地說,“要不是他爸早上去江邊,把你從網裡撈出來,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一番解說後,桃花知道中年男子叫江上龍,是江家灣的大隊書記。這幾年,實行包產到戶,生產隊就沒什麼事了,他除了打理自己的承包地,就是去江上網魚。天剛亮,他來到江邊收網,發現她抱著木板漂浮在江面上,昏迷不醒,趕緊把她救起來。他經常見到溺水的人,懂得一些急救方法,於是把她翻過來放在腿上,不停地、有節奏地拍打她的後背,直到她吐出幾口水,然後把她揹回家。他的老婆立刻脫下她的溼衣服,用溼毛巾反覆擦拭她的身體,直到她的皮膚變得紅潤髮熱,再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並煮了薑湯餵給她喝。就這樣把她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
桃花感激萬分,說道:“大叔、大媽,你們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我該怎麼報答你們呢?”她想要起身,卻被大媽按住了,“女娃,躺著別動。”又說:“女娃,你就叫他江叔,叫我江姨。你也不用跟我們說謝,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到你這個樣子,誰都會去救的。”
這對夫婦看起來樸實善良,桃花心裡暖暖的,覺得遇到了好人。
江姨問她:“女娃,你是不是遭遇到什麼大事了?”桃花一想到自己被那些惡人凌辱的事,忍不住淚如雨下。江姨見她哭得傷心,知道她肯定經歷了不堪回首的事,就不再追問,安慰道:“女娃,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活著才有希望。你死了,什麼都沒了。”
桃花聽了,心中一震,心想:我不能就這麼死去,如果就這麼死了,誰為我報仇?她問道,“江姨,這是哪裡?”
江姨道:“這裡是江家灣,是潯河縣的一個小村子。”桃花知道潯河是伊江的下轄縣。
桃花算了算時間,發現自己在江水上漂了有一百大幾十裡。問道:“江姨,現在幾點了?”
“日上三竿了。”江姨看了看窗外。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喲”一聲,趕緊跑出去,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來,喝點薑湯,裡面加了紅糖,能驅寒、發汗、暖
胃。”
桃花忙說:“江姨,我沒事了,我自己來。”她接過碗,輕輕地喝了一口,甜辣的味道在舌尖上舒展開來,身子漸漸發熱。
江姨關切地看了她一眼,“你慢慢喝,我去給你熬點粥。”說完便出去了。桃花喝完薑湯,靜下心來,算了算時間,從自己跳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擺脫那些人的控制範圍,得趕緊逃走,可是又不知道該去哪裡,心裡糾結著,思緒飄忽不定。這時,疲憊再次襲來,她沉沉地睡去了。
江上龍和江姨私下裡議論著這個女孩的身世。江上龍覺得這女孩肯定有什麼隱情,讓他婆娘多留個心眼。江姨卻說這女娃看起來清純無邪,並不是那種走歪路的人。她猜測這女娃一定是遭遇了什麼不幸,才會不顧一切地跳江。她還有個心思,覺得這女娃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如果能成為自己的兒媳就太好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天賜福
不知道睡了多久,桃花才醒了過來,她是被外面的喧譁聲吵醒的。她側耳傾聽,原來是警察來查戶口。有人問他家裡有沒有外來人口,江姨回答說沒有。
一個警察發現院子裡掛著一件旗袍,拿下來,晃了晃,大聲問:“這是誰的衣服?”
江姨心裡說:壞了。趕緊說是她未過門的兒媳婦的。
“未過門的兒媳?”警察狐疑地看著江姨。
江姨硬著頭皮說:“是啊,未過門的兒媳。”江姨問警察是哪個派出所的,警察說是縣局治安科的。江姨就說她兒子也是警察,是鎮上派出所的,叫江葦。
警察“哦”了聲,說道:“我們是奉命來查外來人口的,讓我們進去看看,確認一下就走。”
江姨攔住道:“我兒媳生病在床,你們這些大男人進去不合適?”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請您配合。”可能是聽說她兒子也是警察的緣故,警察客氣地說。他招呼另一個警察就往屋裡走,江姨緊跟在後面。
桃花閉著眼睛,裝作睡著。這警察一看到床上躺著個美若天仙的女孩,臉上露出異樣的神色。他羨慕死江家兒子了,心想要是我能娶到這樣的媳婦就好了。他對江姨說:“例行公事哈,請你未過門的兒媳起來,我們問幾個問題,沒事就走。”
江姨看出這警察的不軌之心,不高興地說:“你沒看見她在睡覺嗎?有什麼好問的?”這警察不肯罷休,堅持要問話,逼迫江姨把桃花叫醒。江姨不為所動,乾脆坐到床邊,擋住他們的視線。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江上龍帶著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江姨一看,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撲到兒子身邊,急切地說:“小葦啊,你終於回來了,你媳婦病了,睡著了,這兩個縣局的非要把她弄醒問話。你說怎麼辦?”
江葦一愣:我媳婦?我什麼時候娶了媳婦?但看到母親的表情,他馬上明白了,便對那兩個警察說:“呵呵,縣局的同行啊,我叫江葦,是鎮派出所的,不知你們要問什麼?”
一個警察說:“我們是按照局領導指示,查外來人口的,例行公事,要向她本人問幾個問題。”江上龍上前插話:“女娃病在床上睡著了,同志,你們這樣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我們是奉命行事,執行公務,請你們配合。”那警察不肯讓步。
江姨把兒子和他爸拉到一邊,低聲商量起來。過了一會兒,江葦走過來,對那警察笑笑,“我們都是從事警務工作的,工作當然要配合。但能不能不要把我家媳婦弄醒呢?有什麼問題,我來回答行嗎?”
那警察心想,你算什麼東西,我就是要跟這美人兒對個眼神,氣死你。他冷冷地說:“對不起,必須問她本人的,請她自己回答。”
正在爭執的時候,桃話裝作被吵醒的樣子,睜開眼睛,伸出手臂,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說:“誰這麼煩人啊,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她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只好面對。
那警察聽到她軟糯的聲音,又看到白皙的手臂,身體就軟了一半,一時呆住了,竟然忘記他是來幹什麼的。
江姨見桃花醒了,忙過去關心地說:“醒了啊?病還沒好呢?給我乖乖躺著。”
那警察目光如狼似虎,瞪著桃花。桃花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他的不軌之心,心中冷笑不已。
“你是他的媳婦?”那警察指著江葦問道。
桃花回道:“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這當然沒問題。”那警察話鋒一轉:“你叫什麼名字,他又叫什麼名字?”
桃花回道:“我叫百里鈺成,他叫江葦。”她聰明機靈,知道不能暴露真實身份,甚至不能透露自己姓霍。她是江汐鎮上的人,知道百里家的事,知道他們家女兒叫鈺成。
那警察見她的回答無懈可擊,像洩了氣的皮球。他看到在一旁的江上龍,心中一動,指著他問道:“他叫什麼名字?是你什麼人?”這一問,把江姨嚇了一跳。
桃花笑道:“他是江葦的父親,我未來的公公,叫江上龍,蛟龍的龍。”又指著江姨,一臉嬌羞,“這是我的江姨,未來的婆婆。”江上龍和江姨驚呆了,沒想到這女孩如此聰明伶俐,他們說的話她全記住了。
江葦心情複雜,沒想到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這麼個漂亮女孩竟然成了他未來的“媳婦”,豈不是上天賜福?心想,如果這是真的,該有多好,就想護住這個女孩。他說話了,“該問的都問了,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如果沒有,就請你們離開。我媳婦身體不好,在病中需要休息。”
桃花聽到“我媳婦”三個字從這小夥子口中說出,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見他高大挺拔,身穿警服,英氣逼人,又感覺到這家人淳樸善良,對她又有救命之恩,以自己現在的境況,已經無處可去了。心想:如果跟了他也許不錯。想到這裡不由得滿面紅暈,多了幾分期待。
那警察聽江葦說話很不客氣,是趕他們走的意思,羨慕嫉妒恨一起湧上心頭。但他找不出任何毛病,實在問不下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爭奪桃花
兩個警察灰溜溜地走出來,正好碰上三個警察走進院子,領頭的問道:“這裡有外來人口嗎?”那個警察馬上想起桃花,對呀,雖然她是江家媳婦,但她是外地人。就說:“馮科長,這裡有個外地女子,說是他們家兒媳。”
馮科長聽了,心中一動,年輕女子,外地人,就說:“帶我去看看。”邊說邊進了屋。
桃花剛剛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又進來一撥警察,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剛才問話的警察說,“這是縣局的馮科長。”馮科長走到床邊,拿出一張照片,與桃花一對,心中大喜,正是通緝令上的人。想到局長承諾的提拔,心中興奮不已,說道:“就是她了,把她帶走。”
桃花一聽,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心情低落:怎麼這麼倒黴,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江葦一聽,急了,上前阻攔,“你們憑什麼要帶她走,她犯了什麼法?”
馮科長不耐煩地看著他,“你少管閒事!她涉嫌重大案件,是地區局和市局通緝的要犯,我們是執行公務,你別阻礙。”
江葦頂撞道:“你們有什麼證據?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你們不能胡亂抓人。”
江父上前擋在馮科長面前,不滿地說:“馮科長吧?我是這裡的大隊書記,你們先出去一下吧。女孩娃要換衣服呢,你們總不能看著她換吧?”說得馮科長一夥尷尬無言,只好退到院子裡。江上龍讓江姨去給桃花找衣服,示意她拖延一下時間。他知道弟弟江上蛟快要到了。今天上午,他去鎮上派出所跟兒子說桃花的事,正巧碰到江上蛟在那裡打聽一個落水的姑娘。他心裡一驚,怎麼蛟弟也在找這女娃?他趕緊問為什麼要找這個女娃,江上蛟說是受人之託,要在別人之前找到她,保護她的安全。江上龍這才放下心來,便把自己救了桃花的事情告訴了他。江上蛟要他和江葦趕緊回去守著,他在這裡等人,一會就到他家。
江姨故意磨磨蹭蹭的,翻來覆去給桃花選衣服。馮科長等得不耐煩了,想要衝進去,卻被江家父子擋在門外,只好不時大聲催促“快點”。過了老半天還沒見動靜,他急得直冒汗,又要硬闖進去,卻見一群人從外面湧進來,他嚇了一跳,連忙笑臉相迎,恭敬地說:“江局,您怎麼親自來了?”
來人是縣常務副局長江上蛟。他冷冷地瞪了馮科長一眼,說:“這是我哥家,我來看看有什麼問題嗎?”叫了聲“哥”,就往屋裡走。
江上龍鬆了一口氣,對屋裡喊道:“屋裡的聽著,蛟弟來了,我們可以進來了嗎?”
江姨回道,“你們進來吧。”江上蛟轉頭對身邊的谷浩然說道:“谷局,我們進去吧。”
谷浩然跟著江上蛟進了屋,江上龍和江葦也跟著進去了。馮科長呆呆地站在門外,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煩了,江上蛟是縣局二把手,他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裡,而且還帶著市局領導。他心裡一沉,難道這個女孩有什麼特殊身份?
屋裡,江上蛟向桃花介紹了自己和谷浩然的身份,告訴桃花他們的來意,安慰她不要緊張,說他們會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江父和江葦跟著勸說,說他們都是自家人,不會有任何危險。桃花覺得反正已經走投無路了,又看到來人和江家的關係,稍稍放鬆了一些,答應跟他們走。
谷浩然和江上蛟帶著桃花走出屋子,江上蛟對還在發愣的馮科長說:“這個人你們就不用管了,我們帶走了。”說完就不再理會他們,一行人徑直走出院子。
話說昨晚桃花跳江後不久,谷浩然就收到了九碼頭派出所所長的電話,說市局陸局長下令要他們全力追捕一個叫桃花的女子,說她在河口山莊犯事後跳了江。谷浩然立刻想到這可能跟陸大海“斷命根”案有關,意識到這個女孩是整個事件的關鍵。憑藉多年從警的直覺,他決定要搶在市局之前找到她。他命令九碼頭派出所所長動員所有人員尋找跳江女孩,並隨時彙報搜尋情況。
他做出了自己從警生涯中最大膽、最重要的決定,帶上兩個警察,開著吉普車沿江而下。谷浩然心想,女孩跳江已經一個小時了,以江水的流速來算,已經漂流很遠了,也不知道這女孩水性如何,是生是死。他給潯河縣局江上蛟打了個電話,讓他組織可靠人沿江尋找這個女孩。江上蛟是他的戰友,為人正直可靠,他很放心。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江父救了桃花,而江上蛟又是江父的親弟弟。當江上蛟告訴谷浩然找到桃花了,谷浩然欣喜若狂,立刻和江上蛟趕往江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抓捕大來
話分兩頭。霍家壽宴熱鬧非凡,霍大來卻心不在焉,時不時地進屋打電話,或者出院子張望。遲遲不見霍海到來,也沒有他的訊息,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壽宴快要結束時,他急忙來向志成敬酒,看著姜子陽和鈺成,問可不可以順道帶他回縣城?姜子陽心中大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之前計劃中那麼多複雜情節都省掉了。他對霍大來說:“壽宴結束後,我們回伊江,路過芝輝,帶上你沒問題。”霍大來連聲道謝。
姜子陽起身說,他們先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然後開車過來接他,便告辭離開。待姜子陽開著吉普車轉回來時,卻看到霍家大院門口停著一輛車,覺得情況不妙。這時,霍大來從院子裡走出來,向他道歉:“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有人來接我,就不用麻煩你了。”
姜子陽心裡嘀咕,果然出了意外!原本以為霍大來自己送上門來,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幸好他和竟成商量了應急措施,防止意外發生。他微笑著說:“沒關係的,你方便就好,以後有機會再見。”說完就離開了,準備按照預備方案行事。他從後視鏡中看到霍大來上了那輛車,駛向芝輝方向。
姜子陽按預備方案,讓汪潮、馬罕帶著兩名戰士,換上便衣,跟在霍大來車子後面,見機行事。他和竟成、鈺成乘坐另一輛吉普遠遠地尾隨。
這是一條盤山路,路窄坑多,車速快不了。汪潮他們很快就追上了霍大來的車,緊貼其側,想要超車。可是路實在太窄了,左邊是江汐河,右邊是大山,很難超過去。幾個彎道後,終於出現了一段錯車道,汪潮加速衝過去,正要超過時,右邊車尾一甩,霍大來的車就追了尾。兩輛車同時猛踩剎車,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在泥濘的路面上劃出兩道長長的車痕。
兩輛車幾乎同時開啟車門,雙方司機幾乎同時跳下車。霍大來的司機怒斥:“你會不會開車?”
汪潮的司機回懟:“你怎麼開的車?懂不懂規則?你的車追尾,你要負賠償責任。”
兩個人爭執不下便動起手來,汪潮車上另一個戰士下車加入戰局。雙方互相謾罵、推搡,於是汪潮、馬罕和霍大來都下了車。霍大來一眼就看出汪潮的車掛外地牌照,覺得這裡是自己的地盤,底氣十足。他氣勢洶洶地說:“我看得真切,是你們強行超車,碰撞了我的車,怎麼,還想耍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汪潮反唇相譏:“難道這裡是你的地盤?”接著說:“不管在哪裡都要講道理吧?”
霍大來的司機囂張地說:“這裡是霍家的地盤!霍哥說了算!”說完拍馬屁似的看向霍大來。
霍大來得意地點頭,蠻狠說道:“別廢話!你們撞了我的車就得賠錢!”
汪潮的司機衝上去推了霍大來一把,罵道:“滾蛋!你算什麼東西!你說賠錢就賠錢?明明是你們的錯!”
霍大來被推了一下,火氣一下子竄起來,反推了一把,他的司機也上來幫忙。另一名戰士見狀,加入混戰。汪潮看到這一幕,心裡暗笑,這正是他想要的。他們的計劃就是趁著打架的時候抓住霍大來,把他塞進車裡。雖然對方有兩個人,但他們四個都是受過訓練的軍人,佔據絕對優勢。
鬧著,打著,汪潮這邊開始動真格的,沒幾下,就把霍大來的司機摁倒在地。汪潮一步步逼近霍大來,霍大來見勢不妙,想要逃跑,卻發現馬罕堵住了去路。他想今天真是倒黴透了,事事不順。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立刻軟化了態度,“兄弟,你是哪個道上的?有事咱們好好說,我們有眼不見泰山,給你們賠個不是。”說著抱拳示意。
汪潮毫不理會,他和馬罕一前一後逼近霍大來。霍大來又拱了拱手,“兄弟,做人留一線,以後好見面,不要逼人太甚,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你今天放我一馬,他日定當報答。”
汪潮和馬罕正要出手,沒料到有兩個鄉下女子揹著簍子從他們中間穿過。霍大來一看有機可乘,猛地抓住其中一個女子,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面色猙獰:“你再敢過來,我大不了拉著這女人陪葬。”邊說邊往江汐河邊退去。
汪潮心裡一驚,語氣稍微緩和了些,“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男人之間的事情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男人的方式?”霍大來道:你們憑藉人多勢眾,我打不過你們,只求你們饒了我這一次,今天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正在這時,姜子陽的車子到了,他和竟成、鈺成下車走了過來,喊道:“喂,這是怎麼回事?”裝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實際上,他們早就到了,在後面拐彎處停下來,觀察這邊動靜,眼見得又出了新情況,這才過來。
汪潮和霍大來各執一詞,爭執不休。姜子陽打斷他們的話,衝霍大來說道:“你掐住個女人不好,先放了她再說。”又道:“放心,有我們在這裡呢。”
霍大來一愣神,鈺成趁機把那女子拉過來。
霍大來心裡叫了聲“不好”,衝向那女子,試圖搶回來。鈺成擋在前面,腳下使了個絆子。霍大來一個趔趄,歪倒在路邊。但霍大來衝得很猛,鈺成也被撞翻在地,向山崖滾去。汪潮和馬罕只顧抓捕霍大來,沒注意到鈺成的情形。他們摁住了霍大來,強行塞進吉普,開著車快速離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命一體
就在汪潮的車子絕塵而去時,鈺成滾下山崖。她情急之中,抓住了崖上一棵樹,身子吊在半空。她想引體向上,攀升到樹上。可是臂力不足,樹枝也不結實,每次使力,樹枝都彎得厲害,又不敢用力。她只能靠著意志力支撐著,雙臂吊在樹上。
姜子陽和竟成來到山崖邊,一看這情景都急了,喊道:“鈺成!”“么妹!”“別急,堅持住,我們來救你。”
竟成看了看周圍環境,去車裡拿了根繩子,把繩子系在吉普車前槓上,姜子陽一把接過繩子另一端,纏繞在腰部,對竟成說道:“大哥,我現在下去,待我給鈺成繫好繩子,你就往上拉。”
就走到山崖邊,觀察一番,兩腳用力蹬在岩石上,沿岩石縫隙一步步往下挪動,不一會兒就到了鈺成跟前,對她說道:“別怕,有我呢。”鈺成感到一陣暖意,頓時有了安全感。她沒想到自己的生命在這個時刻和這傢伙連在了一起。
姜子陽兩隻腳倒鉤在樹枝上,騰出雙手,解開系在腰上的繩子,轉而把繩子系在鈺成的腰上。鈺成一愣,立刻明白,姜子陽這是要置自己生命不顧,先救她。她剛說:“你這是幹什麼?”
姜子陽立馬打斷,“聽話,一切行動聽指揮。你安全了,我就安全了。”說罷,給她繫緊繩子,打上結。他拉了拉繩子,覺得牢固了,就朝上面喊道:“大哥,可以拉了。”
竟成探身一看,立馬用力往上拉。鈺成緊緊拉著繩子,吃力的往上攀,忽然身子往下一沉。姜子陽驚出一身冷汗,翻身向上,騎在樹上,推了她一把,當她升到了上方,他雙手托住她的身子,使勁往上頂。鈺成的大腿被托住,身子一暖,輕鬆了許多,心裡翻滾著暖意,也不能多想,使勁往上。藉著姜子陽往上託的這股勁,竟成使出全身力氣,終於把鈺成拉了上來。
鈺成一下子癱軟在地,一動不想動,猛然想到姜子陽,忽地坐起來,“大哥,快,快救子陽。”
竟成看了一眼自己這個么妹,再次走到山崖邊,把繩子甩向姜子陽,繩子在空中搖擺不定,姜子陽抓了幾次都沒抓住,身下的樹枝“嘎吱、嘎吱”地響,隨時都可能斷掉。姜子陽顧不得那麼多了,身體往繩子那邊猛地傾斜,借勢抓住繩子,這時樹枝“咔嚓”一聲斷了,他的身體往下一墜。
看到這一幕,鈺成的心也跟著往下沉,驚呼道:“哎呀,子陽……不要!”
幸好,姜子陽及時抓住了繩子,在半空中喊道:“大哥,快拉我上去。”他自己抓著繩子往上攀爬。繩子拖著他這麼重的身體,在岩石上不斷地磨擦著,越來越毛糙、越來越細。所謂繩在細處斷,看著就要磨斷了的繩子,竟成心裡一緊,喊道:“子陽,注意繩子,快抓住旁邊的岩石。”可惜,已經晚了,這時繩子斷了,姜子陽身體往下一沉,眼看就要跌落山崖。鈺成的心揪了起來,驚恐地喊道:“子陽……”
說時遲那時快,姜子陽憑藉著驚人的反應力,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一塊凸出來的岩石,漸漸穩住身體,尋找著能夠支撐的地方。只見巖壁陡峭,下面是洶湧的河水。他發現右邊不遠有一處兩尺多寬的巖縫,往上延伸到巖頂。
他雙手向右緩緩移動,終於移到了那個巖縫。他雙腳一左一右蹬在巖縫的兩邊,用手抓住凸出來的岩石,繃緊身體,像弓箭一樣彎曲著,慢慢地往上攀爬……
鈺成的心跟著提到了嗓子眼,擔心他會掉下去。距離巖頂只有三四丈高了,這時,姜子陽手抓的石頭忽然鬆動了,他的身體晃晃起來。鈺成的心猛地收緊,再次尖叫道:“哎呀,不要啊……”就連一向沉著、意志堅定的竟成也禁不住為姜子陽捏了一把汗。
這是一條通往生命之光的路,也是一條充滿艱難和危險的路。沒有任何輔助工具,只能依靠自然形成的凹凸不平的岩石,徒手攀巖,需要的不僅是力量和耐力,還有技巧和智慧,同時也是對膽量、意志和心理的極大考驗。幸好姜子陽身體強壯,力量和膽量驚人,有著不屈不撓的精神,他邊攀登邊體驗攀巖的技巧,如何既省力又高效。
一開始,他有些緊張,呼吸急促,用力過猛,膝蓋經常碰到岩石,擦傷了膝蓋。傷痛影響了身體的平衡,還容易滑落。漸漸地,他找到了一些感覺,放鬆了身心,保持著身體的柔韌性,上下肢協調地舒展開來,讓身體和巖壁保持一定的距離,手指緊緊地摳進岩石裡,手腕保持張力,用臂力維持身體的平衡,同時兩腿外旋,腳趾內側靠近巖面,兩腿微屈,以腳為支點維持身體的重心,隨著用力的不同方向,協調地向上移動。
竟成看在眼裡,心中暗自欣慰,對這個徒弟很是滿意,不管學什麼都有模有樣,就連如此危險的徒手攀巖,也能像武術一樣,動作協調,均衡用力,靈活機動。姜子陽感受到了什麼叫作飛簷走壁,身輕如燕。他已經能夠保持有節奏的勻速攀登,這讓鈺成驚歎不已。不一會兒功夫,就要爬到山崖邊了。
這時,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塊向外凸出的巨大岩石,擋住了去路。他左右交替地抓住岩石的邊緣,藉助臂力和腹肌的力量把身體向上牽引,躍向巖頂。竟成伸出手一把拉住他,他就站在了陸地上。
短短一個時辰,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姜子陽為了生命的希望,與大自然展開了殊死的搏鬥,最終奇蹟般地站立起來。而鈺成為他擔驚受怕,也為心愛人的生命祈禱,她已經失去了一次,不能再失去這個男人,他是她的希望,是她生命中的一抹陽光。當看到他活著站在面前,她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他,淚水奪眶而出。
姜子陽已經筋疲力盡了,重重地喘著氣,被鈺成緊緊抱著,感受到了她怦怦跳動的那顆心。她的鼻尖離自己不到一公分,一種清淡的花草般的香氣瀰漫著,是那種混合著花草和汗香的體香,是她身體特有的味道,姜子陽有些陶醉了,呼吸也急促起來。鈺成感受著他起伏的心胸,吸納著他身體散發的雄心激素,覺得兩個人的生命已經連在一起,甚至她和他的心也貼在了一起,再也難分開。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反常態
姜子陽和竟成回到芝輝縣人武部,達成和楊可仲已經等在那裡了。達成把竟成和姜子陽拉到一旁,跟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招呼楊可仲過來,相互作了介紹。姜子陽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芝輝縣縣委書記楊可仲。
楊可仲這天早早地起來,心裡一直回想著夢中的情形。他是個相信命運的人,對這個夢很重視,於是做出了一個決定,要讓自己的子女遠離伊江地區。他的大女兒是工農兵學員,在伊江市政府辦工作,談了個男朋友,在省城的水電學院當助教,兩人已經談婚論嫁了。以前他一直反對這門親事,現在決定順其自然,最好能讓女兒嫁過去後調到省城去。大兒子今年考上了粵州大學,馬上就要去上學了,他不用操太多心。
讓他頭疼的是二兒子,讀高中二年級,成績不怎麼樣,整天在外面混。他打算找關係把他送到部隊去。他拿了些煙和酒,來到人武部找薛部長和汪政委。
薛部長看煙是輝煌牌的,酒是瀘州老窖,這在當時是很高檔的東西,笑道:“這價錢可不低,莫不是有事?”
汪政委也笑道:“老楊,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幹嘛?有事直說吧,咱們是老交情了。”
楊可仲說他想讓兒子參軍。薛部長笑道,“這事好辦,冬季徵兵馬上就要開始了。到時候我們安排人把他帶走。”
汪政委也說,“老楊,你放心吧。我們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楊可仲怕夜長夢多,就問能不能提前特招。
薛、汪二人搖頭,“怎麼這麼著急?不就等幾個月嗎?”汪政委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百里縣長的大哥在大軍區做領導,我們一起去找他說說,應該沒問題。”
楊可仲眼睛一亮,高興地說“好”。他們聊了會兒後,楊可仲笑容滿面回到縣委大院。回到辦公室,他叫來辦公室主任,通知開常委會。常委們來到會議室,看到楊可仲已經坐在主持人位上,都吃了一驚。
芝輝縣委很久沒開常委會了,而且楊可仲作為書記,以前總是最後一個到。今天太奇怪了!議題是楊可仲臨時定的,只有一個,即人事任命提案。他提議任命縣府辦副主任、縣招待所所長楊文新任縣委辦副主任,提升為正科級;提議任命李姣爾為縣府辦副主任兼招待所所長,副科級。提議縣婦聯主任屈桂英任縣府辦主任,正科級不變,縣府辦主任另有任用;任命潘巾梅為縣婦聯主任。
在場的都心知肚明,這次人事任命的重點是李姣爾和潘巾梅,她倆和楊可仲的關係人盡皆知。而提升楊文新和屈桂英是為了給李姣爾和潘巾梅騰位子。這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楊可仲在芝輝經營多年,在這裡一言九鼎,他的提議均無異議透過。這是他打算退步抽身的重要一環,他要把跟自己好過的女人們安排好,畢竟好過一場,不能對不起人家,說明他還不是無情之人。
幾項議題通過後,楊可仲感慨地說了一席話。他說自己這幾年疏於政事,很多地方都感到無能為力,沒有很好履行職責,最後落腳在他要外出,去處理一些事務,多長時間說不準。因為縣長長期病休,所以委託百里副縣長在他離開期間,全面主持縣委縣政府的工作。
聽到這裡,全場一片驚訝,感到不可思議,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達成尤為震驚,疑惑地盯著楊可仲片刻,推辭道:“楊書記,這可擔當不起,我承擔不了這副重任,您還是另選賢能吧。”
楊可仲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就是你了,我認為你有能力,人緣和德行都不錯,一定可以勝任。”他不想推來推去,堅決地說道:“就這樣定了,散會。”
楊可仲這項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認為達成人品好,行得正,正直無私,不會有政治上的風險,而且他能力出眾,人緣廣泛,處理事情細緻周到。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點兒私心,就是他知道他大哥在大軍區任職,想請他大哥幫忙把自己的二兒子送到部隊去。
會議結束後,楊可仲把達成留下來,推心置腹地與他交心談心。他讚賞他的品行和能力,表示等時機成熟了,就提名他主持縣政府工作。楊可仲又說,有件事想請達成的大哥幫忙,於是說了想讓老二當兵的想法。達成說,他大哥在回江汐的路上,可能中午回來,如果楊書記沒有別的安排,可以和他一起去問問。
接著,楊可仲提到了省報那篇報道,問達成有什麼看法。達成說,他沒有仔細研究,說不清楚。楊可仲隨口問了一句,“聽說省委派了個調查組到了伊江,你知道嗎?”
達成一驚,他怎麼會知道?他看著楊可仲,“這個傳聞我也聽說過,不知道是真是假。”
楊可仲突然說了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風起雲湧,天要變了。”
達成本能地看了看窗外,又疑惑地看著他。
楊可仲又問:“你覺得這個調查組會不會來芝輝?”
達成突然聯想到現在的局勢,心中一動,這個老狐狸好敏感。他隱約覺得楊可仲是想為自己找退路。他試探道:“楊書記是不是想找省委調查組?”
楊可仲不動聲色的地看著達成,“你為什麼這麼問?”
達成說:“因為楊書記剛才提到了調查組。”
楊可仲突然嚴肅起來,“達成,你說說,指揮部搞的那些事有沒有問題?”達成反問:“楊書記指的是哪些事?是給縣裡幹部的補貼,還是其他的?”
“幹部補貼是一個問題,但不是最重要的,畢竟涉及的人多,難以追究。”楊可仲沉思道:“主要是砂石供應差價和收取過路費的問題。”
“這兩件事確實有問題,我一直很擔心。”達成說,“不知道楊書記有什麼想法?”
“我跟你想法一樣。”楊可仲道:“我雖然拿了錢,但沒動用過。我的工資夠用,不需要那些錢。”他誠懇地說:“達成,我很信任你,才跟你談這個事。我有個建議,我們能不能互相作個證,找省裡領導說明情況?”
達成明白了楊可仲今天找他談心的目的。他想,楊可仲今天突然召開常委會,又是人事調整,又是授權於他,大概是想退步抽身。他平靜地說:“既然楊書記信任我,我沒有異議。”他腦子快速運轉,何不借此機會讓姜子陽出面解決這個問題,他在省委有很大的影響力。於是說道,“如果楊書記真要這麼做,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人,他是省委領導身邊的人。”
楊可仲心中一震,沒想到達成有這樣的關係,但還是不放心,問道:“他是誰?在省裡做什麼工作?”達成說:“他在省委辦公廳工作,現在正和我大哥在一起。一會兒,我們去人武部迎他們,有什麼事情和問題,您當面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