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在演算法編織的賽博叢林裡,一場打工人的自救實驗悄然興起。每天,小紅書上的九宮格連麥直播間裡,動態反映著職場的辛酸苦辣,每一個格子裡都承載著一版獨特的求生故事。在行業凋落、面試機會驟減的縫隙裡,有人大廠畢業後,做地陪,賺到了以往3倍的收入,也有大廠人面試不順,透過自媒體找回自信,還有失業地產人靠多個副業構築人生的基本盤。對他們來說,意外走入互助直播間,講述自己的故事和困惑,聽取他人的建議,成了在低谷中重新建立連線、獲得正反饋的有效方式。
來源|極速財訊
作者|Poel 玲子
直播三個月以來,有一萬八千人,在這裡連麥傾吐自己在職場上的故事。
這種最多可以9人同時連麥的九宮格,猶如一個流動的茶館,任何人都可以來聊上幾句。也正因如此,它和其它直播間不同:沒有提前擬好的指令碼,也不賣課、推銷產品。一切都是隨機的,沒有人認識彼此,上線求助的人是隨機的,出主意的人也是隨機的。
譬如,一個毫無直播經驗的人,會突然連麥講述自己如何拒籤不合理的績效考核而被當作“職場刺頭”,失業後蝸居在上海出租屋裡,焦慮到渾身起滿溼疹;一個生活在成都郊區的託管老師,會連麥吐槽自己如何被奇葩老闆PUA,因為吃飯不陪酒、米粒掉下來不撿、海報掉了不粘,最終被開掉的經歷。
職場上最易患得患失的當代打工人,在直播間放飛自我,將過去壓抑的不愉快經歷、遭遇行業衰退後的迷茫、海投簡歷無人問津的挫敗……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2024年11月,失業兩年的阿欣在小紅書開啟直播後,沒想到每天吸引200-300人連麥求助,更沒想到能匯聚各領域的職場精英:從大廠中高管到投行金領,從創業老闆到博士生導師,不同量級的“職場牛馬”共享實用的求職面經、行業轉型路徑推演、副業腦洞……一個主打情緒排解的閒聊平臺,內化生長成了失業打工人的互助空間。

互助群裡有人發治癒影片
01
一萬八千人的連麥求助
直播第一天,阿欣驚異地發現,騰訊、網易等大廠的HR、產品經理總監級別的人也會進入直播間。在成都工作4年多,她還從未接觸過這樣的群體。
在成都讀大學時,她做過會展服務、模特等多份兼職,她認識的大多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同齡人。會計專業畢業後,進入私企做財務,5年更換4份工作,最後一份同時服務4家公司,涉及醫療服務行業、康養地產、民宿、餐廳。她是朋友眼裡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月月全勤,幾乎沒有請過一天假。
每月,尤其上半月幾乎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審批上的拖沓以及報稅、薪資結算等繁重工作,壓垮了她的身體。上班時常常生悶氣,情緒波動極大,去醫院檢查後,阿欣發現自己得了甲狀腺結節和乳腺結節。醫生嚴肅的表情以及診斷單上的“穿刺手術”,差點嚇壞了她。所幸,檢查結果是良性的。
她也想開了,有什麼比健康更重要的呢?過去換工作,總是無縫銜接,這一次她直接裸辭了,降低對自我的要求,對未知和不確定性的恐懼也消失了。
辭職後,阿欣一個人開啟了“報復性”旅遊,泰國自由行、亞丁旅遊、雪山徒步、三亞觀海……旅遊時,阿欣接觸了許多邊玩邊工作的年輕人。2024年5月,她在小紅書上發帖,“裸辭一年,擺爛一年”,引發了很多人關注。其中留言裡點贊最高的也是一條類似的帖子:“每次工作都裸辭,完了休養一兩個月把攢的錢都花完再找新的工作,每次新工作都比上一份工作好一點”。這條留言都有768個點贊,158條回覆,回覆內容都是瘋了一樣的祈求:“接好運”。
這讓阿欣感到困惑,為什麼有人活得那麼快樂。她好奇,大部分年輕人沒有工作都是什麼樣的,於是搭建直播間,想和更多人聊聊。沒想到,這個直播間很快就爆了。頭一週同時線上人數有幾十人,幾周後,就有五六百人,最多的時候達到上千人。連麥求助的人畫像很清晰,大多是25-40歲的人群,還有尚未畢業的大學生,以及少數的海外華人。人們討論的高頻詞是 “迷茫”、“焦慮”、“疲倦”。
和阿欣此前接觸到的年輕人不同,很多求助者,大都對突然的變化感到無措。比如在一家港股上市公司月薪兩萬的平面設計師,被裁後,卻只能找到一份6000元的工作;也有辭職回老家帶娃的程式設計師,一年後重返職場,發現市場上的HC(招聘配額)幾乎沒了。
當那些失去了工作,如同切斷了社會聯絡的人,無意中闖進“阿欣的小世界”直播間時,看到更多人的遭遇後,內心反而平和了。“看到你過得不好,我也放心了。”阿亮引用了一句歌詞自嘲,然後又補充說,看到大家互相吐槽,想想自己,有時也會覺得好像也還過得去。

02
“發瘋”的年輕人多了
“在這座城市,連風都是條條框框的,跟自由一樣,橫平豎直、規規矩矩。”25歲的阿亮,有一天傍晚走在馬路上,抬頭髮現矗立眼前的兩棟高樓遮住了遠方的視野,樓宇的縫隙裡是一輪即將落下的紅日。失業三個月,找工作不順利的他,用手機拍下,然後編輯了上面一段話發到朋友圈。
逛街是他失業後除去面試之外的唯一外出活動了。他每天保持著幾乎雷打不動的節奏,下午4點出門,逛到8點多回到餘杭的出租屋裡。然後看書、打遊戲一直打到兩點多。
生物鐘完全紊亂了。睡到早上11點,等吃完早飯,一個上午基本就沒了。
阿亮原本也不是個有規劃的人。高中畢業後,讀了成人教育,學的計算機網路技術,但卻從未從事與專業相關的工作,第一份工作是人事,之後又跳槽到太原一家餐飲集團的客服中心,一路升到主管。第一次有規劃,是主動報名參加杭州電商運營崗的面試。他本以為人生即將邁入正軌,沒想到卻遭遇了職場冷暴力——做事情不給任何支援,提出的方案經常被leader陰陽怪氣,倍感壓抑的阿亮,在直播間講述了這些過往。
不過最終,他還是主動離職了。調整狀態,想重新就業,結果發出去的簡歷,大多沒什麼回應。他明顯感覺求職市場還不如兩年前,2023年他曾投過簡歷,一天也有5個以上的回覆,但現在收到的回覆很少,有時一天都沒一個。
他的情緒一度崩潰,晚上打遊戲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有一次早上醒來,發現鞋都沒脫就睡著了,手機上還閃爍著王者榮耀的介面,遊戲結束,“失敗”的字眼很醒目。他開啟互助群,有氣無力地打出幾個字:“我感覺自己廢了,提不起興致”。
90後李大譜對這種狀態非常感同身受。他是另一個直播間“Jerry李大譜”的發起人,也經歷過一段難熬的低谷時期。他有著很不錯的履歷,985碩士,在上海一家外企做產品經理。去年1月公司戰略收縮,裁掉100人。原以為拿著裁員賠償,可以開心地挺一段時間。不過,海投數十份簡歷後,狀態也崩了。
和阿亮沉迷遊戲不一樣,李大譜的氣壓更低。不出去見人,悶在家裡刷手機,每一次面試後的杳無音訊,都是一次打擊,他的自信心逐漸被挫敗感吞噬,甚至會自我懷疑。
從985名校畢業生墜落成失業遊民,讓他一度心理落差很大。他難得社交時,提到自己“無業“的現狀,都會有隱隱的羞恥感。所以當去年5月開始,他發起直播互助時,面對年輕人的各種“無序”、“瘋狂”狀態,他都能理解。有女孩剛連上麥就嚎啕大哭,幾分鐘後才泣不成聲地說 “一個人在廣東打拼,心真的好累”。李大譜知道,這又是小鎮青年在大城市闖蕩後的情緒崩潰時刻,他也有過。

直播間麥下的彈幕裡,打工人們的聊天
同為滬漂的山山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位。去年夏天連麥時,28歲的山山剛剛裸辭。這是一段不愉快的職場經歷,她在上海一家外企做客戶運營工作,幹了三年,因為拒籤空白PIP(績效改進計劃),成了領導眼中的“職場刺頭”。領導處處給她穿小鞋,故意排擠她,還以低績效考核扣她工資,逼得山山直接裸辭了。
原本以為的解脫並沒有如期而至,要強的她,報復性地發出兩三百份簡歷,卻接連石沉大海。她的情緒降到冰點,天天窩在沙發裡,扁桃體也發炎了,溼疹慢慢從四肢生長到軀幹、爬到臉上,茶几上的氯雷他定也有了抗藥性。
她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與世界失聯的巨大黑洞,失去重力和座標。連麥直播間時,她仍然在自我懷疑,“不過是想要一份正常工作,怎麼這麼難?是我不夠幸運,還是不夠隱忍?”
像山山、阿亮一樣的年輕人,來到直播間傾訴的有很多。他們大都帶著職場的困惑和個人的迷惘,尋求一點精神的慰藉。李大譜愈發覺得,年輕人在這裡最首要的是解決情緒問題,而不是機會問題。
03
“一堵牆”
年輕人需要解決的或許還不只情緒問題,有時,他們面對的是一堵堅硬無比的牆,根本無法推動,只能努力爬上去,獲得一時的喘息。
女性婚育困境成了直播間討論最多的一個話題。“這可能也跟平臺的女性群體較多有關,”阿欣說。
在職場上女性被分為三類:年輕女性,已婚未育女性和大齡寶媽群體。在直播間擔任阿欣助手的絮絮,聽久了,按照職場競爭力給予這三類女性排名,“已婚未育女性墊底,然後是大齡女性,稍好一點的是年輕女性”。
這一說法並非沒有依據。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社會研究中心曾做過一項實驗,針對不同婚育狀態的女性就業情況研究發現,在同樣的教育背景、年齡和工作條件下,已婚未育的女性就業最困難。

圖片來源於網路
在北京從事遊戲行業的小馬去年結婚後,一直到現在也沒找到工作。她抱怨是“已婚未育”的身份,讓自己在職場上失去了競爭力。遊戲行業是典型的“廢肝”行當,35歲門檻非常明顯,考慮到未來的發展空間,她開始猶豫要不要轉行。
這是一個有點棘手的問題。直播間裡有嘉賓會詳細分析小馬的處境,卡在兩個困境裡,一個是一線城市的生存壓力,一個是已婚未育的身份,然後根據小馬的實際情況,給出穩妥的建議:買個生育險,先找個穩定點的工作。為了保險起見,面試時不用透露自己的婚育情況。
還有人出主意,可以撒謊說有不孕證明,老公身體不行。一句話說完,直播間裡立刻歡騰起來。有女孩連麥笑稱,“那我以後在簡歷上寫‘多囊(卵巢綜合症)不能懷孕’”。
用身體疾病,希望打破求職限制條件,雖然聽起來有點令人哭笑不得,但有時卻真的有用。絮絮說,直播間裡還真遇到過成功的案例,“之前有個姐姐一直找不到工作,簡歷上標註‘已婚已育穩定’後,就有面試機會了”。
儘管我國《婦女權益保障法》早有明確規定,用人單位招聘不得進一步詢問或者調查女性求職者的婚育情況,但似乎並沒有起到實質作用。有人在直播間裡直言,“婚育女性的職場策略,就是‘匍匐前進’”——穩妥、不冒進,像《哪吒2》裡的“小狗龍”,收起騰雲駕霧的本事,“一歐姆一歐姆地爬行”。
這很現實,因為公司都會考慮婚育問題的風險。
即便如此,困境並沒有打破,有時還會被現實再次吞噬。絮絮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當大家正抱怨女性婚育尷尬處境時,一個私企老闆進來了,“我要當一個壞人,解釋一下為什麼歧視女性。”他說,一個企業曾僱傭6位女性,但同時有3位一年之間生孩子,這三個人都對公司沒有產出,公司還要支付薪資。絮絮說,“這位大哥講完,大家都沉默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04
搞錢的一萬種方式
失去了職場座標的年輕人,也有人意外闖出新的道路來。這些互助直播間,除了提供實用求職面經外,也給迷茫的人提供了更廣闊的視野,匯聚了形形色色搞錢的人和搞錢路徑。這些具體而靈活的方式,填補了朝九晚五、一成不變的職場之外的生活空白,也讓他們看到了人生道路的豐富性——一條路走不通,總還有其他路可以走。
阿欣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大廠人,被裁員後,做起了地陪,專門開車自駕接待外國人在中國旅遊。他將一輛SUV改裝成了移動的KTV,不僅可以k歌,還可以吃東西,累了還能小憩一會兒。
這個人讓阿欣記了很久,他太歡樂了。大部分人連麥時都是關閉攝像頭,他卻主動開啟影片,將鏡頭對準自己改裝的車,以及車頂上貼滿的老外給的小費。“非常有趣”,阿欣說,他現在用玩的方式工作,不僅心情明媚,而且最關鍵的是收入也比以前翻了好幾倍。
把副業搞得風生水起,已成為當下年輕人的新活法和新目標。這些直播間的參與者,從00後到70後,都有許多深不可測的搞副業能手。他們在內卷化的社會職場上,延伸出許多靈活就業方式,有的人甚至把副業做成了主業,雖然辛苦,但金錢落袋的時刻,會非常開心。
阿欣失業的兩年,學習了多個技能,包括參加地方社群舉辦的免費化妝培訓,還跟朋友學習影視剪輯,接點小單子。因為她大學期間就一直在兼職,積累了短時工資源,她手上的微信群已經有上萬人。這些副業積攢下來,每月也可以讓她有穩定的收入。
她還業餘搞自媒體,粉絲做到2萬,接了不少品牌廣告。她忍不住開心地說,最多時,出差一週,回到家發現門口堆的都是品牌方的產品,可以裝一麻袋。
90後蘇州房地產從業者小仙也是一位積極的搞錢能手。她經歷房地產行業的週期下跌,曾一度待業五百多個日夜。利用自己的資源,她琢磨起各種搞錢方法。
她轉包土地賺差價、出租房屋賺租金,還憑藉自己在房地產行業積累的經驗,幫人辦理房產過戶手續,獲得額外進賬。最近,她又迷上了“網紅行當”——賣水晶。隨著副業越來越多,她覺得對未來的掌控性也變強了,都想辭職去義烏,專職當個直播博主。
聽到直播間裡有人情緒低落,她會上麥給出建議,“要調整自己的心態,轉個身,滿地都是路。”
搞錢的門路千千萬,搞錢的路徑大都相似,就看你能為別人提供什麼樣的價值,能否滿足別人的需求。在義烏創業的霞姐從擺地攤,到成立公司,每天接待許多從全國各地前去尋求機會的考查團。她最大的收穫是,發現自己可以為別人提供價值,“這樣的事真的比職場更有樂趣。”
在直播間裡湧現出的各種兼職和賽道建議,五花八門,比如在閒魚上發廣告做陪診師,在大城市開一家“全女”水電工公司,在西安開一家保鏢公司,還有建議膽子大的年輕人做屍體搬運工等。務實的、天馬行空難以落地的、裹挾著機遇與風險的各種想法碰撞,直播間突然成了創業空間。
確實有不少人帶著“創業計劃書”來尋求幫助和建議。一位前大廠程式設計師做了個“找搭子平臺”,為尋求推廣和渠道建議,反覆出沒多個互助直播間,把直播間裡的各種質疑和觀點,記下來,當成一次產品測試。
從三甲醫院離職的雅文經過多次求職嘗試未果後,開始創業,方向鎖定在大健康領域,計劃開展陪同就醫、代取藥、老年護理上門服務等業務。她已經投入四五萬註冊公司,但考慮到還要招聘人員、業務推廣等,資金不夠,又猶豫起來。
直播間裡不少人給她鼓氣,“老年護理賽道正熱,你要調整狀態,堅信自己選擇的賽道是正確的。”考慮到她的實際情況,也有經驗豐富的創業者給她出主意——線上線下引流,與社群醫院合作,前期不要步子邁得太大,可以先從低成本業務入手……
05
與自我和解了
很多來直播間的人,開始嘗試與自我和解了。
在山山看來,她在直播間裡得到了寬慰。因為職場“刺頭”形象,孤立感讓她備受精神折磨,母親也不理解她,總是勸她“領導要捧一捧,工作多忍一忍”“條條路上的蛇都咬人”。一個女孩躲在出租屋裡,自暴自棄時並不想聽到過來人的凜冽經驗。
在直播間,她看到許多像李大譜這樣的高學歷群體,也面臨著各種各樣的困境時,心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恍然意識到,自己並非海上唯一一根浮木,舉目四望,原來茫茫大海上漂著無數和自己一樣的人。而這時的她,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奇特感受,頹廢卻不至絕望,有點黑色幽默的荒誕意味,“既然大家都這樣,我還焦慮什麼呢?”她覺得,似乎也不必太過苛責自己了。
聽了這麼久直播,山山會格外關注那些生活反差大的人。比如突然從國外回國工作的、從小縣城到大城市打拼的,這些跳出常軌的人生,讓她感受到強大的勇氣和決心。“這也是一種生命力,”她說,“人不一定要大放異彩,但一定要燦爛明媚。”
她開始重拾秩序,白天瘋狂投簡歷,之後出門運動兩個小時,提升免疫力來緩解自己溼疹的不適。晚上回家後,不管手裡做著什麼事,都會開啟手機裡互助直播,聽聽來自全國各地年輕人的吐槽,她也覺得安心。雖然工作依然不順利,但是她也想開了,決定回到湖北老家,換一種活法。

《我要準時下班》劇照
失業三個月的阿亮也一樣,直播間衍生的互助群幾乎成為他的一大社會關係。群裡只有164人,但是活躍度非常高,每天都有上百條留言。
他會每天在群裡和大家聊聊音樂、美食、電影等,看到有人分享通勤路上的故事以及熱門的話題,也會聊上幾句。
他還將自我焦慮的原因剖開來看,然後逐一擊破,他發現焦慮消失了。他對自己的描述是這樣的:焦慮的源頭是因為收入不穩定,那麼就去解決眼前的收入問題。他在網上搜尋各種兼職,他幫人搶過票,幫人寫文案,還去海底撈、肯德基打短時工。
與自我和解後,就更容易快樂了。他們一起跟身在北京的連麥人討論去哪裡打發時間,南鑼鼓巷、頤和園……最後有人提議去看“大專生”付航的脫口秀,得到了最多應和。他們笑稱要搶前排位置,“帶根香蕉去扔給‘這猴子’”。這位以“牛馬段子”深受打工人喜愛的脫口秀演員,在這一刻悄然成了他們下意識自嘲的文化符號。
互助直播間給人們提供的這種新型社交關係,也延展到現實生活中。阿欣直播間的常駐使用者常聚在一起。最近,幾人剛剛在上海舉辦了一場生日聚會,阿欣從成都遠端送上一塊生日蛋糕,線上的九宮格里,阿欣將歌詞對準鏡頭,麥上麥下一起唱起海底撈版生日歌——“向所有的煩惱說拜拜……”

直播間上的生日聚會
李大譜開直播間以來,慢慢從失業身份和高學歷落差中走了出來。他在直播間裡交到各種朋友,認識了不少大廠的產品經理,他們會線下約飯聊天,交換行業資源和資訊。李大譜也會不定期舉辦線下聚會,讓更多困在自己世界裡的人“走出去”。
有一次,他和山山去參觀一個關於暴飲暴食等精神軀體化問題的畫作展覽,展覽地點在一家精神類醫院,現場氛圍凝重壓抑,兩人卻在說笑間回顧了自己的類似經歷,引得旁人紛紛側目。很快,別人也都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跟著笑了起來。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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