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吵架震驚世人,特朗普會打倒自由主義嗎

1、非但特朗普變革成功的希望偏低,而且有較大可能惡化平民階層的處境,讓美國的貧富分化和階層固化問題加劇。
2、從現實主義視角來看,特朗普的行為或多或少有內在邏輯,即基於美國利益、帶有“美國優先”和孤立主義色彩的戰略收縮,只不過整個過程既顯得過於算計、短視,又缺乏周密、審慎,未必能達到合乎現實主義的效果。
3、改變叢林法則不能讓踏踏實實解決問題扭曲為義憤填膺、上綱上線、道德綁架的比賽,不然最終只會事與願違、適得其反。
4、特朗普不可能讓自由主義消亡,但只要催生特朗普現象的土壤依舊存在,美國將難以走出自由主義危機、特朗普現象、自由主義歸來的政治迴圈。真正值得追問的是自由主義是否能從特朗普現象反躬自省,是否會在將來政治格局逆轉後查缺補漏。
白宮吵架震驚世人 特朗普會打倒自由主義嗎
文/鄧峰
特朗普(Donald Trump)上任已經超過一個月,他在內政外交所颳起的旋風正強烈衝擊美國社會與國際秩序。與他咄咄逼人、出爾反爾、重實利的政治作風相伴隨的是,特朗普聯合世界首富馬斯克(Elon Musk)對美國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變革。支持者們認為美國正在革除積弊、迴歸保守主義,反對者們認為美國正在墮落。
特朗普變革分為內政和外交兩個層面,在內政層面主要是削減政府規模(比如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壓縮政府開支、減少管制、減稅、嘗試廢除“出生公民權”、驅逐非法移民、終止聯邦政府的DEI(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政策、恢復死刑,在外交層面主要是重啟關稅大棒、退出多個國際組織和協定(世界衛生組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巴黎協定》)、大幅修復美俄關係、施壓烏克蘭和歐洲盟友。
在許多人看來,特朗普變革是對過去多年在美國具有主導地位的自由主義的重大逆轉和否定。因為在他們看來,特朗普嘗試廢除“出生公民權”、驅逐非法移民、終止聯邦政府的DEI政策、恢復死刑都是對自由主義的背離,重啟關稅大棒、“退群”是破壞自由貿易與基於自由主義的國際秩序,大幅修復美俄關係、施壓烏克蘭和歐洲盟友是對自由民主、文明道義的背信棄義,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是自由主義的自廢武功。特朗普、萬斯(J.D.Vance)和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在白宮的公開爭吵更是傷及美國長期以來所塑造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領導者形象。(題外話:站在烏克蘭和澤連斯基的視角,爭取更多的國際社會同情和支援是理性選擇,然而遺憾的是,許多人的同情心是有限的,他們未必願意承擔支援烏克蘭的成本。面對美國的突然轉變,除非出現黑天鵝事件,擺在烏克蘭面前的一個現實選擇是,在爭取國際社會支援的同時爭取相對較好的談判籌碼。)
儘管支持者們為特朗普的激進變革而興奮不已,但反對者們早已普遍充滿失望、憤怒、哀傷的情緒,他們痛批特朗普治下的美國正在背離文明道義,變得陌生、瘋狂。支持者們和反對者們互相攻擊,連華人群體都因怎麼看待特朗普而嚴重撕裂。
不少人或許會問,特朗普變革是自由主義的終結嗎?答案顯然不是,特朗普現象的產生確實在相當程度說明自由主義面臨危機,特朗普變革確實會在中短期內削弱、壓制自由主義的影響力,但自由主義不會消亡,因為自由主義具有合乎人性和社會發展規律的關鍵屬性,因為特朗普變革的可持續性、積極性存在很大問號。
具體來說,特朗普變革具有複雜的面向,並不全是否定自由主義。特朗普和馬斯克的裁員、減稅、減少管制措施被不少人認為是為了減少政府浪費、提高政府效率、激發經濟活力,若是這樣,那至少在理念層面具有合理性,而且包含市場經濟的自由主義色彩。
不過理念層面的合理性與實際改革能否成功是兩回事。因為歷來改革的成功既對執政團隊的賢能水平、政策的穩定性有較高要求,又對改革過程中的智慧、策略有較高要求。然而,特朗普的賢能水平顯然讓許多人嚴重懷疑,他和馬斯克的改革雖十分熱鬧,卻充斥混亂、謊言和撕裂,缺乏審慎和周密,很有可能造成改革的積極面向被消極面向侵蝕。再考慮到美國選舉的四年輪換和日益嚴重的政治撕裂,政策穩定性根本難以保證,故非但特朗普變革成功的希望偏低,而且有較大可能惡化平民階層的處境,讓美國的貧富分化和階層固化問題加劇。
特朗普嘗試廢除“出生公民權”、驅逐非法移民雖存在爭議,但確實包含一定程度的現實主義考量。自由主義通往的世界有時候是一種理想,但多數人在多數時候註定生活在現實中。理想和現實怎麼平衡,是擺在自由主義面前的重大問題。
特朗普終止聯邦政府的DEI(多樣性、公平性和包容性)政策雖過於粗暴,將來有可能會被逆轉,但確實說明有相當多的美國人對DEI政策存在不滿。DEI政策從初衷來說確實具有進步性、公平性、包容性,但為何在執行過程中引起許多人的質疑和不滿,甚至被不少人認為有違公平和自由,是美國社會不能不反思的問題。
特朗普重啟關稅大棒、退出多個國際組織和協定,雖會衝擊全球化、自由貿易和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但將來大機率會被逆轉。當然,全球化和國際組織存在的問題同樣應該進行反思。
目前特朗普最受爭議的對外政策是背離前任美國政府對烏克蘭的承諾和支援,與歐洲盟友國家產生嫌隙,轉而大幅度與俄羅斯改善關係。從自由主義、現代國際關係準則來看,特朗普任內美國外交的急劇轉向無疑是背信棄義,有綏靖主義之嫌,但從現實主義視角來看,特朗普的行為或多或少有內在邏輯,即基於美國利益、帶有“美國優先”和孤立主義色彩的戰略收縮,只不過整個過程既顯得過於算計、短視,又缺乏周密、審慎,未必能達到合乎現實主義的效果。
特朗普、萬斯和澤連斯基的爭吵是許多人難以接受的一幕,但再次說明世界除了有文明、道義、自由、準則的一面,還有利益算計、實力政治的一面。自由主義者說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本就從來不是真相全部,而只是真相的一個部分,在自由和規則之外還有叢林法則。
人類應該去追尋基於自由、規則、道義的國際秩序,但永遠不要忽略的是國際秩序從未擺脫叢林法則的影響,甚至經常被叢林法則左右。改變叢林法則不能只有不切實際或空洞廉價的高談闊論、義正詞嚴,不能讓踏踏實實解決問題扭曲為義憤填膺、上綱上線、道德綁架的比賽,不然最終只會事與願違、適得其反,而是應該基於對現實主義的深刻洞察,以道馭術,趨利避害。
特朗普會衝擊、破壞自由主義,但依然帶有經濟自由主義色彩。他不可能讓自由主義消亡,而只會讓自由主義在經受衝擊後捲土重來。但只要催生特朗普現象的自由主義危機土壤依舊存在,美國將難以走出自由主義危機、特朗普現象、自由主義歸來的政治迴圈。真正值得追問的是自由主義是否能從特朗普現象反躬自省,是否會在將來政治格局逆轉後查缺補漏。
嚮往自由是人的天性,自由是活力之源和社會持續進步的前提條件,但支撐一個社會保持長治久安並不只有自由。自由不能包攬一切,單靠自由主義不足以解決複雜現實世界的問題。歷史證明一個社會的持續健康發展是多重因素、多重理念良性互動與平衡的結果,即“一體多元”或“和而不同”,否則,一旦失去動態平衡,恐將難以為繼。無論特朗普變革造成什麼結果,反思特朗普現象的根源和踏踏實實改進現實社會都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美國民主怎麼了?不妨讀讀這本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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