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在最近幾天的言論中加強了對普京的支援,但這種親近關係並不是突然形成的,它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多年前。
早在2018年7月,特朗普就與普京在芬蘭赫爾辛基舉行了首次雙邊會談。兩人閉門會談了數小時,會議期間沒有任何顧問在場。會議結束後,特朗普公開表示,他更相信普京的說法,而非美國情報機構的結論,尤其是在俄羅斯是否干預2016年大選的問題上。那場選舉幫助特朗普當選總統。
這一言論在華盛頓引起了軒然大波,包括共和黨在內的各方都強烈反應。很快,特朗普不得不在24小時內改變立場,開始對俄羅斯實施新的制裁。
那時,公開與俄羅斯親近仍然是政治禁忌。特朗普的國家安全顧問邁克·弗林因在上任前與俄羅斯大使討論解除制裁問題而辭職,同時政府中的反俄鷹派人物佔據了主導地位。
然而,如今這些制衡似乎已經不再存在。“黨內的支持者普遍認為烏克蘭問題不重要,”前副總統邁克·彭斯的顧問馬克·肖特指出,“我認為現在共和黨參議員們對支援烏克蘭或者反對普京的問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上心了。”
特朗普最近對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嚴厲批評,甚至稱其為“獨裁者”,並重復了普京對於歐洲戰爭的言論,迄今為止並未對他造成重大政治影響。特朗普似乎能夠無視外界批評,繼續推行親俄立場。
最近,白宮對特朗普“軟弱”的指責予以否認,稱特朗普才是唯一一個沒有讓普京攻打其他國家的美國總統。白宮發言人卡羅琳·萊維特強調,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外交政策在他第一任期內有效地遏制了俄羅斯,認為如果特朗普沒有離開白宮,當前的戰爭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特朗普的顧問們認為,他對俄羅斯的態度和談判策略是基於現實政治的判斷。他們認為,特朗普不認為烏克蘭能贏得這場戰爭,也認為這場衝突應儘早結束。特朗普最近的評論被解釋為對澤連斯基的個人不滿,尤其是在澤連斯基表示拒接交換烏克蘭的礦產資源後。還有人認為,特朗普的言辭也有推動各方進行談判的意圖,他善於透過強硬言辭來促使局勢進展。
此外,特朗普已經明確表示願意對普京採取強硬立場。例如,他在1月的社交平臺“真實社交”上發文,要求普京停止戰爭,否則將面臨更多制裁。他寫道:“我們可以選擇走輕鬆的路,也可以選擇走艱難的路。”
文化戰爭:俄羅斯成為新保守主義的堡壘
特朗普的親俄立場背後,除了現實政治的因素,還有部分美國保守派的文化戰爭觀念。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中,俄羅斯被視為捍衛傳統基督教價值觀的國家,併成為對抗“覺醒文化”的防線。
這一觀點得到了俄羅斯媒體的支援,在這種世界觀中,烏克蘭被認為是美國自由派的傀儡。亞利桑那州共和黨眾議員保羅·戈薩就表示,澤連斯基領導的烏克蘭“推廣極左意識形態”。
著名電視主持人圖克·卡森曾在節目中表達對俄羅斯的支援,稱“我為什麼要關心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的衝突?我為什麼不能支援俄羅斯?”他甚至在訪問俄羅斯後表示,莫斯科一家法國超市的商品和低廉價格觸動了他。
普京也利用這一點,透過實施移民計劃來吸引那些逃避西方“傳統價值觀迫害”的美國人,並把他的軍事行動描繪成一場道德十字軍東征,旨在捍衛俄羅斯免受西方自由派文化的影響。
在普京宣佈控制四個烏克蘭地區時,他表示:“我們是否希望我們的孩子從小就被迫接受那些墮落行為?”普京將俄羅斯塑造成一個捍衛“傳統保守價值觀”的國家,而這一形象在特朗普支持者中越來越受歡迎。
與此同時,在慕尼黑安全論壇上,副總統JD·範斯批評歐洲領導人壓制言論自由,並忽視選民在移民等問題上的意願。他認為,歐洲面臨的最大威脅不是俄羅斯或別的國家,而是日益加劇的審查制度、民粹主義政黨的孤立以及民主的侵蝕。
突破邊界
雖然特朗普近期對普京的變化令人感到震驚,但從某種程度上看,這更多是特朗普在第二任期內願意突破總統權力邊界的表現,而不是他長期以來態度的突然轉變。自赫爾辛基峰會以來,特朗普就一直表現出對普京幾近崇敬的態度,甚至有前助手錶示,特朗普將普京視為朋友。
特朗普的第一任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曾指出:“特朗普竟然認為自己和普京是朋友。”另一位曾在政府任職的高階官員則表示,特朗普對普京的欣賞源於普京的“強大”以及對自己國家的完全控制。這位官員補充道,特朗普偏好強人型領導人,因為這些領導人“強硬”,且不會受到國會和法院的批評和約束。
博爾頓回憶道:“許多助手曾試圖提醒他,普京會干預2016年美國大選,特朗普對此嗤之以鼻。
特朗普與俄羅斯的關係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1987年,特朗普曾訪問蘇聯,並意識到在戈爾巴喬夫改革的政治大潮中,他有機會在那做生意。雖然未能與戈爾巴喬夫會面,但特朗普很快與俄羅斯商界建立了聯絡。1990年代末,他以9500萬美元將一處棕櫚灘的房產賣給了與克里姆林宮有聯絡的寡頭德米特里·雷博洛夫列夫。

1987年,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唐納德·特朗普和伊萬娜·特朗普在美國國務院參加活動
2016年,特朗普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時,選擇了曾為烏克蘭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擔任遊說顧問的保羅·馬納福特作為競選經理。那時,俄羅斯正透過控制克里米亞和在頓巴斯地區的軍事行動,試圖擴大其影響力。
儘管特朗普與普京的關係較為親密,但在2018年赫爾辛基會晤後,特朗普批准了對俄羅斯的額外製裁,並同意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這一決定令莫斯科失望,認為特朗普要麼無力改善兩國關係,要麼根本不願意。
在2019年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大勝後,普京曾對烏克蘭可能重新回到莫斯科的控制下充滿期待。然而,普京在與特朗普的通話中對澤連斯基進行猛烈批評,甚至在一次通話中將澤連斯基與希拉里·克林頓相提並論。

2017年1月28日,特朗普總統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與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交談。白宮幕僚長普里巴斯、副總統邁克·彭斯、白宮首席戰略顧問史蒂夫·班農、新聞秘書肖恩·斯派塞和國家安全顧問邁克·弗林。
一位參與通話的前特朗普政府官員表示,普京與特朗普通話時從不使用英語,這使得特朗普必須等翻譯完成才能回應,這讓他無法及時反駁普京的觀點。
特朗普與澤連斯基的互動在他第一任期內一直保持緊張。特朗普的私人律師魯迪·朱利安尼和特朗普本人曾推崇一種未經證實的理論,認為2016年民主黨全國委員會遭駭客攻擊的幕後黑手並非俄羅斯,而是烏克蘭。這一理論也被俄羅斯傳播開來。
特朗普在施壓澤連斯基調查“烏克蘭干預大選”的問題時,甚至將美國的軍事援助與拜登家族的指控掛鉤。儘管特朗普否認此事涉及交換條件,最終他被眾議院彈劾,但在由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審判中被宣告無罪。
特朗普和澤連斯基之間的關係在第一任期內保持了表面的禮貌,但由於彈劾事件和政治衝突,雙方的信任已遭破壞。

特朗普和澤連斯基在2019年聯合國大會的場外

特朗普和澤連斯基的電話通話記錄在眾議院常設特別委員會的情報彈劾調查中顯示出來
2020年特朗普敗選後,朱利安尼在推翻選舉結果的過程中扮演了關鍵角色。與此同時,普京和俄羅斯國家控制的媒體透過表達對特朗普關於選舉結果的支援,參與了這場政治鬥爭。
特朗普在2024年重新執政後,開始逐漸與支援反俄立場的鷹派人物保持距離,同時任命了長期支援俄羅斯觀點的人選。例如,特朗普任命了支援普京立場的國家情報總監圖爾西·加巴德和衛生部長羅伯特·肯尼迪。美國政府在表述中不再使用“俄羅斯在烏克蘭的無端侵略”這一說法,而是採用與莫斯科相同的措辭——“烏克蘭衝突”。
特朗普在就職後的政策宣告中,也似乎更認同普京關於大國在自身鄰近區域擁有勢力範圍的觀點,類似於普京對烏克蘭的看法。
特朗普頻繁呼籲將加拿大併入美國,提出吞併格陵蘭島的理由,這些言論與普京關於烏克蘭的看法驚人相似。立陶宛前外長加布裡厄柳斯·蘭茨伯吉斯指出,普京會將特朗普的擴張主義言辭視為對自己主張的合理化,兩者在重新劃定世界邊界和建立新帝國的目標上不謀而合。
這種思維模式反映了特朗普對過去國際秩序的深刻懷疑,他似乎更傾向於支援一個大國主導的世界,這種想法與普京的立場產生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