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位元組旗下的部分產品如悟空瀏覽器已經開始接入DeepSeek，但抖音這一核心業務卻遲遲未有動作。與此同時，騰訊的元寶、百度的文小言等競爭對手紛紛藉助DeepSeek實現使用者量和市場聲量的爆發式增長。字節跳動的這種“慢熱”態度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戰略考量？
———— / BEGIN / ————
尚未接入DeepSeek的抖音，剛剛把大門又敞開了一點點。
近日，位元組剪映的AI影片生成工具即夢被爆出正考慮使用DeepSeek。同時，即夢迎來新的移動端負責人，原零一萬物PopAI產品負責人曹大鵬走馬上任，向抖音前CEO、如今帶隊剪映的張楠彙報。
根據公開資訊，曹大鵬在零一萬物任職期間，一年內將出海產品PopAI的使用者量做到近千萬。隨著這位擅長AI產品使用者增長的新人“空降”，即夢將DeepSeek納入視野。
不過，DeepSeek目前並不具備文生圖或影片的多模態能力。它能夠給主打影片生成的即夢帶來哪些幫助，仍然有待觀察。截至目前，即夢尚未正式接入DeepSeek。
另一個接入DeepSeek的位元組to C應用，是抖音麾下的悟空瀏覽器。
悟空瀏覽器的前身是悟空問答。根據市場調研公司QuestMobile資料，2023年其MAU（月活躍使用者）約2000萬。去年11月，抖音對悟空瀏覽器進行升級，透過接入豆包大模型增強AI相關功能。
目前，悟空瀏覽器已經接入DeepSeek R1推理模型。使用者在使用AI對話功能時，悟空瀏覽器會預設選擇R1模型，暫時無法切換為豆包。這或許是由於豆包的深度思考模型仍在小規模測試。
DeepSeek的粉絲們很快做出反應。2月27日，即夢衝上蘋果App Store應用商店免費榜第5名，悟空瀏覽器則排名第10。
圖注：2月28日，即夢衝到了蘋果App Store免費榜第五
但從使用者規模來看，即夢和悟空瀏覽器算不上位元組的主力軍。擁有超7億DAU的抖音，才是整個位元組的中流砥柱；數千萬DAU的豆包，則是位元組AI大模型領域的主攻手。這兩款面向C端的巨型應用，都還沒有向DeepSeek伸出橄欖枝。
DeepSeek席捲全球的兩個月裡，其他大廠使出渾身解數，試圖搭車DeepSeek、爭奪AI大模型使用者，位元組僅僅在幾個to B板塊，以及體量較小的業務中試水，抖音和豆包依然不動如山。
同為大廠，騰訊正在竭盡全力收割DeepSeek接不住的巨大流量。
元寶是騰訊旗下的一款AI大模型應用，功能與位元組豆包、百度文小言等類似。在上線之後的很長時間裡，它在一眾同類APP中不溫不火。根據QuestMobile的資料，2月3日～9日這一週，元寶的DAU僅有幾十萬，相當於DeepSeek、豆包的零頭。
直到2月13日，元寶接入DeepSeek，同時大幅增加各個渠道的廣告投放，使用者量開始起飛。
常年在騰訊NBA看比賽的球迷張海峰（化名）最近注意到，比賽間隙的廣告悄然更換。“以前都是某些避孕套品牌的廣告，現在換成了騰訊元寶。”他說。此外，元寶還把APP的logo增添“滿血版”字樣，以強調DeepSeek的加持。
過去十幾天，在DeepSeek和大規模投流的雙重助推下，元寶在App Store免費榜的排名從200名開外飆升至第二，反超豆包，僅次於DeepSeek。
此外，騰訊其他產品也紛紛以各種形式“搭車”DeepSeek。微信搜尋接入DeepSeek，九宮格開闢了元寶下載入口，騰訊文件、QQ音樂、QQ瀏覽器等也先後跟進。
圖注：微信九宮格新增元寶APP下載入口
其他大廠同樣不想錯過這趟快車。百度、阿里、小紅書、360等，相繼將DeepSeek納入自家產品。
相比之下，抖音直到最近才在部分C端場景中接入DeepSeek。但隨著DeepSeek自身服務能力提升，使用者不再頻繁遭遇拒絕服務，選擇大廠“平替”的意願下滑；DeepSeek溢位流量的蛋糕被切分殆盡，位元組從中獲得豐厚利益的機會視窗，正在迅速收窄。
01
面對DeepSeek衝擊波，位元組內部不同業務板塊態度不一。
位元組面向B端的業務板塊——火山引擎、飛書等很快伸出橄欖枝。六大業務板塊之一、雲計算領域的火山引擎動作最快。2月4日，DeepSeek剛剛引發轟動，火山引擎就第一時間上線V3和R1兩款模型。
三天後，同為六大板塊之一的飛書宣佈，其智慧夥伴建立平臺已全面支援DeepSeek R1，提供多種接入方式。同時，飛書多維表格還可以直接呼叫DeepSeek R1。
位元組體量較小的B端業務同樣積極。
就在飛書宣佈接入的同一天，位元組旗下AI應用搭建平臺釦子宣佈，現已支援“滿血版DeepSeek全家桶”，開發者可以使用DeepSeek大模型搭建智慧體。
另一方面，儘管豆包尚未向DeepSeek全面開放，但其程式設計助手MarsCode也在2月20日宣佈接入DeepSeek R1和V3。
集體“趕早集”的位元組to B業務，從DeepSeek受益匪淺。
以飛書為例，根據七麥資料，2月初它在蘋果App Store免費榜排在500名開外；接入DeepSeek後，2月7日拉昇至200名左右。隨後二十天震盪上升，如今已躋身TOP100。
圖注：接入DeepSeek後，飛書下載量猛增
相比之下，以抖音為首的位元組to C板塊，尚未向DeepSeek敞開大門。即使飛書已經嚐到了甜頭，他們依然沒有第一時間跟進。
在C端場景中，位元組當下對於DeepSeek的探索，暫時集中在一些重要性相對較低的業務上。即夢雖然肩負著抖音AI文生影片的攻堅任務，但目前體量不大；悟空瀏覽器使用者更多，但它並非AI原生應用。
至於居於整個位元組版圖垓心的抖音，尚未效仿微信，將搜尋等核心場景開放給DeepSeek，更沒有為之開闢專門入口。
從商業角度來看，這或許與抖音不免費提供流量的經營傳統有關。
抖音乃至整個位元組的基本商業模式是賣流量。任何公司想要從抖音流量池淘金，勢必付出相應對價。即使是位元組自家的豆包，抖音也並沒有不計成本地全力扶持，而是向其提供“獨家投流權”，拒絕其競品在自家平臺投放廣告，間接幫助豆包拉新。去年底，抖音已允許其他AI APP投流。
相比之下，至少目前，微信搜尋接入DeepSeek，後者很可能是“白嫖”。若要抖音效法微信、允許DeepSeek免費汲取自身流量，難度很高。
更何況，位元組此前對豆包砸下重金，與DeepSeek是直接競爭對手。倘若抖音大張旗鼓牽手DeepSeek，公司內部阻力恐怕不小。
在C端，位元組一直以豆包APP為主陣地，並投下巨量資源引流。在騰訊元寶砸錢推廣前，豆包廣告素材投放量超出元寶2~3倍。另有報道稱，去年下半年，豆包投流費用超4億元。
持續的大手筆投入，讓豆包反超一度領跑的Kimi，成長為MAU超7000萬的國內第一大AI大模型APP。再加上位元組雄厚的財力，豆包投流換增長的經營正規化可以長期維繫，直至拖垮其他跟不起、追不動的對手。
位元組投入巨資，才換來了豆包今天的光鮮亮麗。倘若抖音沒有接入豆包，卻選擇接入“當紅炸子雞”DeepSeek，位元組的AI大模型戰略有可能自相矛盾。
面對DeepSeek，位元組有的業務第一時間張開手臂擁抱，有的業務棋緩一著、小心試水，試圖找到更好的借力姿勢。
02
面對DeepSeek帶來的AI原生使用者蛋糕，相比一邊握手一邊探索的位元組，其他網際網路大廠的兇猛得多。
騰訊是動作最多、幅度最大的“DeepSeek搭車客”。2月中旬，元寶和微信搜尋率先接入；隨後十幾天，騰訊文件、理財通、企業微信、QQ音樂、QQ瀏覽器等相繼跟進。
就連暫時看不出有何實際應用場景的遊戲，也要湊熱鬧。2月24日，騰訊旗艦手遊之一《和平精英》宣佈將接入DeepSeek，為數字代言人“吉莉”注入人工智慧。《和平精英》也成為首款接入DeepSeek的騰訊遊戲。
不過，騰訊並不是白白給DeepSeek做嫁衣。透過DeepSeek儘可能給元寶導流，是騰訊千方百計承接這一波破天流量的直接目標。
在微信場景中，使用者既可以使用DeepSeek加持的微信搜尋，也可以在九宮格中找到“滿血DeepSeek”，可點選跳轉至元寶的下載頁面。先在微信搜尋感受DeepSeek有多好用，再去下載元寶深度體驗、長期使用，騰訊製造了一個給元寶導流的“DeepSeek閉環”。
值得注意的是，這也是微信九宮格少見的直接引導下載APP。微信九宮格以往都是給小程式導流，即便是騰訊入股的美團、京東、拼多多等也不例外。直接導向APP下載，足以表明騰訊對於DeepSeek服務導流、元寶APP接盤的重視。
在將元寶與DeepSeek強力繫結的同時，騰訊啟動了規模空前的投流。2月初之前，元寶的廣告素材投方面明顯低於豆包、Kimi等。但2月18日之後，元寶大幅上漲， 一躍成為投放量第一名，成為各大網際網路平臺的投流扛把子。
在此推動下，2月22日，元寶超越豆包，從蘋果App Store免費榜的200名開外飛昇至第二，並保持至今。光大證券預計，2025年騰訊元寶使用者規模將突破5000萬。
其他網際網路大廠也不肯缺席DeepSeek的流量盛宴。
阿里旗下的釘釘，百度旗下的文小言、搜尋、地圖等，小紅書AI搜尋助手“點點”，360安全大模型等，均已宣佈接入DeepSeek。其中，文小言與DeepSeek存在直接競爭，但在整個行業“蹭熱點”的浪潮中，依然將DeepSeek放進了自家庭院。
不過，這些“蹭熱度”的動作實際效果不一，其中不少並沒有拉動自家APP的下載量和使用者量。但將自己的名字與DeepSeek掛鉤，起碼可以讓相關企業得到大量免費曝光，吸引AI大模型使用者的注意力。
03
眼看著騰訊、百度們強行“聯名”、給自家APP導流，抖音等擁有龐大使用者群的位元組C端產品遲遲沒有接入DeepSeek。這一不同選擇的背後，是豆包與元寶、文小言們當前階段不一樣的需求。
同為AI大模型應用，元寶、文小言的發展始終不溫不火，本來就沒有多少使用者。
QuestMobile的資料顯示，2月3日~2月9日這一週，文小言的DAU為123萬，元寶僅為22萬；DeepSeek高達3780萬，豆包也有1845萬。DeepSeek的DAU相當於文小言31倍，相當於元寶的172倍。
圖源：財經、QuestMobile
在此情況下，借力DeepSeek推高自身聲量和使用者規模，在AI大模型領域賽道搶到一張門票，才是百度和騰訊的當務之急。至於元寶、文小言是不是會被DeepSeek“搶風頭”，並不重要。
但豆包不同。豆包對於位元組的重要性，遠遠超出元寶之於騰訊、文小言之於百度。
此前，豆包已經積累龐大使用者群，且有位元組自研大模型、火山引擎以及大抖音使用者池作為靠山，在國內乃至全球AI大模型APP中均有一戰之力。站在2025年的開端，豆包背靠自研大模型、雲端基礎設施和充裕資金，使用者規模斷崖式領先。
在此情況下，將存在直接競爭關係的DeepSeek引入豆包、與自家大模型服務分享使用者、同場競技，對位元組而來不是一個輕鬆的選擇。
然而，隨著DeepSeek光速崛起，位元組和抖音或許不能再猶豫了。
技術和產品上，DeepSeek引發轟動的R1推理模型，位元組至今還沒有推出類似產品。近期有使用者注意到，豆包正在小範圍灰度測試深度思考模型，在回答問題是顯示思維鏈。但截至目前，豆包還沒有開放“深度思考”功能入口。
與此同時，其他競爭對手正在快馬加鞭。騰訊2月17日推出混元T1深度思考模型，使用者可以無限量使用。阿里2月25日釋出最新的QwQ-Max-Preview深度思考模型，還計劃一款新的AI大模型APP。
在使用者側，豆包也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儘管擁有數千萬月活，但最近一段時間，豆包在iOS端的下載量被DeepSeek連續壓制，又被元寶反超。倘若即將釋出的豆包深度思考模型不夠給力，豆包此前累計的使用者將面臨流失風險。
面對DeepSeek席捲全球的旋風，位元組也在尋求改弦更張。目前，使用者已經可以在悟空瀏覽器使用DeepSeek，即夢也有可能跟進。但抖音還沒有邁出關鍵一步。
另一邊，DeepSeek卻開啟了“使用者迴流計劃”。渴望承接外溢流量的大廠們，即將迎來這場盛宴的終局。
一個月過去，DeepSeek依然火爆，高居App Store免費下載榜之首，但使用者遭遇“暫時無法服務”的情況越來越少，越來越穩定。
不難看出，DeepSeek如今的基礎設施有了顯著提升。與此同時，DeepSeek的“大廠平替”數量眾多，也讓DeepSeek APP的壓力小了不少。
DeepSeek於2月25日重啟API充值，並公佈了打折計劃，也反映出DeepSeek已經逐漸打破服務能力的瓶頸，再度主動招攬使用者，而這勢必導致一部分忠實粉絲的迴流。兩大因素疊加，讓其他AI APP繼續“蹭流量”的難度越來越大。
抖音仍然需要DeepSeek，且越早接入越好。但在盛宴將散、新對手環伺的新環境中，位元組AI to C想要繼續像2024年那樣一騎絕塵，難度正在呈指數級增長；而DeepSeek能夠帶來的潛在拉動，也不會再像元寶那樣無與倫比。
參考資料：
字母榜，《豆包拿不出乾糧》
刺蝟公社，《接不接DeepSeek？網際網路大廠的新天問》
DataEye研究院，《DeepSeek爆火一個月：騰訊元寶猛砸買量，kimi暴跌、豆包下滑》
金融界，《位元組“擁抱”DeepSeek》
烏鴉智慧說，《30天拿下流量鐵王座，豆包全靠吃了抖音紅利？》
———— / E N D / ————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字母榜，作者：彥飛 編輯：王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