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25日，一則訊息引發廣泛關注——
百度宣佈，與歡聚集團達成收購協議，將以21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50億）的價格收購歡聚時代旗下影片娛樂直播業務（YY直播）。
歷時數年，從最初的高調宣佈，到渾水做空、交易中止，再到如今的峰迴路轉，這場幾經波折的收購案終於塵埃落定，同時也讓人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YY直播的創始人李學凌身上。
說起李學凌，不打遊戲不看直播的人也許不知道，但在整個語音直播平臺的創業者江湖中，“李學凌”的名號，可謂如雷貫耳。
本是哲學男，偏偏對計算機感興趣，畢業後做了財經記者，實習小記時就敢“硬剛”一眾IT大佬，然後創業成為技術發燒友，再到如今將自己一手培育起來的直播帝國“託付”百度，李學凌的人生似乎總在“走偏鋒”。
●李學凌
實習IT小記，專拿大佬開刀
1993年，20歲的李學凌從寧夏的戈壁灘考入人大哲學系。
儘管在此之前李學凌的故事幾乎無從考究，但我們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寧夏娃娃李學凌高低是個學霸。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原本衝著尼采、黑格爾去的哲學男偏偏在大學迷上了計算機。大學四年，李學凌幾乎所有的業餘時間都泡在了資訊管理系的機房裡，還用匯編語言自學了編寫程式。
主修哲學，“輔修”計算機的“跨專業”經歷 ，讓學文而曉理的李學凌一畢業就進入了《中國青年報》成為了一名記者。
● 李學凌
彼時，正值我國網際網路浪潮爆發前夕，但李學凌憑藉敏銳的嗅覺，剛到報社不久就確認了IT的主攻方向。
在《中國青年報》5年，李學凌專拿大佬“開刀”。
他曾質疑張朝陽“你為什麼不做搜尋”，把話懟到英特爾總裁貝瑞特臉上問人“你相信摩爾定律嗎”，也曾一點面子不給丁磊留“網易股價跌到7毛，咱倆就可以一塊兒在三里屯喝酒了”……
憑藉自己犀利的“對抗式”採訪方式，李學凌與一眾網際網路門戶創始人多少結了些“善緣”，見證了中國“古典網際網路”時代的誕生。
其中，雷軍與李學凌的相識更是被很多人反覆提及。
●2019年金山辦公上市。來源：雷軍微博
畢竟，1997年李學凌“出道”的時候，雷軍正是當時網際網路圈真正的大佬，他的金山軟體應民族大勢而生，這樣一個人當然也是李學凌追蹤報道的物件。但即便如此，雷軍同樣也沒逃過李學凌的“毒舌”。
不是金山做的沒有微軟好，就是產品細節不到位……總是被這個小記者點卯，雷軍也很是不爽，但他同時也清楚，李學凌所有針對金山產品的犀利點評其實都打在點子上。在他看來，半個IT出身的李學凌有著對網際網路時代前瞻的眼光。
但你知道，有些鳥註定不會被關在籠子裡，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中青報》一待5年，李學凌從一個菜鳥實習小記者也成長為資深媒體人，在很多人眼中這是深耕行業的絕佳機會，卻沒想到他轉頭就辭掉了工作，開始嘗試新的職業可能。
而此時，那些被他“嘴過”的大佬們卻紛紛朝他跑來橄欖枝。
2003年，領教過李學凌文筆的搜狐總編輯李善友邀請李學凌擔任搜狐的IT主編，接管搜狐的遊戲頻道，李學凌在搜狐剛開設了一個“狐鬧鬧”欄目，還沒做出名堂，就被丁磊一通電話喊去了廣州。
●李學凌在搜狐
彼時“非典”爆發，李學凌隻身前往廣州面見丁磊，兩相交談結束，丁磊就把他拉入了網易，給了他網易內容總監的職位。
躊躇滿志的李學凌開始施展拳腳，搞出了一套全新的新聞釋出方式——網易部落。紮根使用者內容，根據點選次數排序的網易部落上線就打出了每個新聞論壇高達數千萬頁流量的好成績，網易新聞也因此快速崛起。
後來，李學凌將房產、遊戲、汽車和科技四頻道獨立出來，準備分別上強度的時候，卻聽到丁磊已經把房產頻道賣給搜房網的訊息。
李學凌大受打擊，儘管此時他已經升任網易的總編輯，但他卻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網際網路時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節奏最快的時代，創業才是自己的歸宿。
網癮少年搖身成為“語音教父”
李學凌決定創業那年，正是網際網路風起雲湧的2005。
那年，中國網民突破1億；李彥宏帶著百度衝進納斯達克，創下2000年網際網路泡沫以來五年間納斯達克IPO首發上市日漲幅最高的紀錄；李開復轉投谷歌；馬化騰收購張小龍，成立騰訊廣州研究院，為後來的微信埋下伏筆；劉強東決定從線下轉型線上，開啟了京東再電商領域的發展之路……
而李學凌則出走網易，帶著幾個舊部，拿著雷軍給的100萬美元，在廣州天河區君臨花園租了一處民宅，做出了狗狗網和多玩遊戲網，後者也就是日後家喻戶曉的YY直播。
2006年前後，正是中國遊戲產業爆發的當口，大量玩家湧入《魔獸世界》，隨之而來的就是不斷增加的遊戲社交需求。於是圍繞《魔獸世界》，多玩遊戲網第一次創立了公會系統，為網站帶來了龐大的流量，到2008年多玩遊戲網已經成為遊戲資訊網站的TOP1。
●多玩遊戲公會頁面
但李學凌並不滿足於此，“真正的競爭其實在於你對未來的理解，如果你看到的未來和別人看到的未來不完全一樣，你的競爭就不是完全重複的。”而YY直播的誕生就是李學凌對未來市場需求的準確識別與預判。
在一次採訪中，李學凌表示，自己一直是個遊戲狂熱粉，一天在打遊戲的時候，隊友的走位存在問題，卻因為無法及時交流，導致一直在輸。而彼時，市場上已有的語音聊天軟體如ISpeak、新浪UC等，又存在延遲卡頓的問題，於是氣悶之餘，李學凌陡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能夠創造很大需求的機會。”
YY語音就是這樣應運而生，口號就是“不延遲不卡頓”。
●李學凌與YY語音品牌玩偶
但有了產品，該如何變現賺錢呢？記者出身的李學凌並不想繼續賣廣告，他想改變媒體平臺的業務模式。
“每一個依靠廣告為核心的平臺走到一定規模，都會面臨包括虛假、詐騙型廣告出現的可能性，包括Google也是如此。”而YY上游戲玩家們自主發起的直播讓李學凌意識到，也許自己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方向。
“直播是使用者喜歡就付費；不喜歡，就不付錢。從廣告模式和直播模式來比，直播模式相對來講更先進，更重要的是，對使用者的打擾也最少。”
於是，2011年YY直播Web端和APP正式上線，李學凌團隊推出行業首個虛擬禮物，吸引了大量玩家和主播入駐，YY也得以在國內直播界迅速嶄露頭角。
產品做得好了，鯊魚聞著味兒就來了。
2010年，李學凌收到了騰訊高達1.5億美元的現金收購邀約，馬化騰承諾，除了這筆錢外還願意單獨給李學凌40%的股份。這樣的收購條件不可謂不豐厚，李學凌糾結不已。
11天之後的全體高管大會上，李學凌看著所有人只問了一個問題，“是賣了賺現錢還是繼續把公司做成一個一輩子少有的機會。”然後第12天，騰訊就收到了李學凌的“NO”。
這一決定刺激了騰訊，騰訊遊戲對外宣佈將開發自己的QQTalk。李學凌在微博中坦然回覆：“贏了，我們就是新興的顛覆者；輸了，我們就小小地活著，有天花板地活著，再找機會。”
所幸，YY沒有輸。
截至2011年年底，YY語音已經有超過70%的使用者來自非遊戲領域，包括會議直播、教育培訓，甚至還有明星演唱會。到2015年7月，YY語音的註冊使用者數就突破了10億，僅次於騰訊。市值更是高達155億人民幣，佔據遊戲通訊業70%以上的市場份額。
2012年的11月22日，YY正式更名為歡聚時代在納斯達克上市，市值42億人民幣，李學凌的出海夢終於邁出第一步。
●歡聚時代納斯達克上市
大出海，大佬的第二次創業
事實上，在中國一眾網際網路創始人中，李學凌是最先高調佈局出海的人之一。
上市同年，YY直播就分化出虎牙直播，主攻遊戲直播。不到兩年時間，虎牙就積累了3000多萬用戶，月收入突破千萬。
2016年，網路直播迎來黃金時期，“投資之神”雷軍的箴言“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鼓動了無數人一夜之間湧入直播平臺，全國語音直播平臺的數量來到令人咂舌的200多家。
從“百團大戰”到“千播大戰”，一場場直播打下來，諸多平臺諸如戰旗TV、熊貓TV敗下陣來，與此同時，包括YY直播在內的平臺殺出重圍，在語音直播圈逐漸形成了YY、虎牙、鬥魚三足鼎立的局面。
●歡聚時代（Joyy）
窺見輝煌之後的未來幾乎是李學凌作為一個商人的本能。當眾人還在爭搶國內剩餘市場份額時，李學凌早已將業務重心轉向海外市場。
2014年，李學凌推出海外直播平臺BIGO LIVE，正式開啟了出海之旅。BIGO LIVE以其豐富的內容和優質的服務，迅速吸引了大量海外使用者。2016年3月，歡聚集團完成對BIGO的全資收購，帶著李學凌的期待，歡聚時代重新出發，這一次的目標——國際舞臺。
為了滿足不同使用者的需求，李學凌又從BIGO LIVE繼分離出Likee和imo。
●BIGO LIVE官網首頁
Likee主打短影片創作和分享，為使用者提供了豐富的特效和編輯工具，讓使用者能夠輕鬆製作出高質量的短影片；而imo則專注於影片社交，使用者可以透過視訊通話、聊天等方式，與世界各地的朋友交流互動。這三款產品相互配合，形成了一個歡聚“短影片+直播社交”的生態系統，滿足了使用者在不同場景下的需求。
當國內直播影片浪潮退去，在海外市場能和TikTok一較高下的，只有BIGO LIVE。
●2023年中國泛娛樂出海品牌十強榜單中，BIGO LIVE僅次於TikTok，位列第二。圖片來源：艾媒金榜
All in海外賽道，規避國內紅海競爭
2020年，李學凌開始陸續轉手國內直播業務，同年4月他將虎牙直播賣給騰訊後，11月就與百度洽談YY直播的收購。
不過這場收購案確實充滿了變數。
為積極佈局內容生態、提高移動端市場競爭力，2020年11月，百度方面首次宣佈擬以36億美元（約262億人民幣）現金收購歡聚時代旗下YY直播。
原本一場雙向奔赴、順理成章的收購案卻不想橫生波折。
知名做空機構渾水釋出報告直指歡聚涉嫌造假，預期YY直播“90%營收為偽造”。儘管隨後歡聚就釋出公告，公佈審計結果，確認渾水報告中對YY直播業務的指控並無證實，但這似乎也已經預示著這件事情想要順利進行沒有那麼簡單。
緊接著監管部門以反壟斷審查為由不予審批該收購，2024年1月1日，百度在港交所釋出公告宣佈暫時終止對YY直播的收購協議。
收購沒能達成，對百度與YY直播均造成一定影響，但李學凌並沒有因此受挫於此，止步不前。此後，李學凌開始親自下場帶隊管理BIGO，全力開拓海外市場業務。
●哈利法塔的BIGO主題燈光秀
2021年元旦，在全迪拜人民的見證中，BIGO登上迪拜地標建築、世界第一高樓哈利法塔的電子屏。一場長達3分鐘的BIGO主題燈光秀，不僅點亮了迪拜的夜空，更開啟了BIGO全球化的新篇章，至此李學凌的出海夢已然得到世界的見證。
2025年2月25日，百度與歡聚重新達成協議，以21億美元收購YY直播，至此海外業務BIGO已經成為歡聚集團的核心支柱。
●百度公告
2024年，李學凌宣佈將YY宇宙核心技術開源，旨在推動中國元宇宙行業的共同進步。這一決定在業界引起極大轟動，業內稱這是“網際網路精神的迴歸”。
同年9月，李學凌宣佈卸任歡聚集團CEO，將新的一棒交到年輕後輩李婷手中。在公告中，李學凌說到，“我將繼續擔任董事會成員，在支援團隊的同時探索新的長期前景。”
從哲學的璀璨星空到網際網路的星辰大海，這條路李學凌走了30多年。
李學凌喜歡海釣，有時候釣兩三天都一無所獲，但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釣到一條魚。
相信能說出“你得痛苦等待五個小時、十個小時突然釣上一條魚，那種才是真正的快樂”的李學凌，會在廣袤的全球海洋中繼續他的追逐。
